反正不管什么改革,好的还是不好的,学校虽说不是最后一个,但也绝对轮不到第一个。
别的行业都改出花儿了,高校却像个拄着拐杖的老妪,不疾不徐。
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是这样,人事制度改革也是这样,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还是这样。
这两年通货膨胀严重,什么都涨就是大学老师的工资不涨,一个月一百二十块钱的工资,真不够看的。
过去是知识越多越反动,现在是知识越多越贫穷。
大学老师们吃糠咽菜,看着个体户们和官倒们大碗喝酒大块分肉吃,心里能平衡才怪,尤其是结婚生子的青年教师们,上有老下有小,绝大多数还没房子,最为苦逼。
饱暖思**,但也只有吃饱了穿暖了,才有心思去搞研究,什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都是扯淡!
只谈奉献,却不谈钱,就是耍流氓!
“困难只是暂时的。”傅松也只能这么安慰他,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好笑,“你肯定在想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王书合没好气道:“你说呢?”
傅松端起酒,语重心长道:“我说困难只是暂时的,真不是单纯为了安慰你,你又不是娘们儿,我才懒得安慰你呢。”
王书合跟他碰了一下:“那好,你说,我看你这次又有什么高论。”
傅松谦虚道:“高论谈不上,就是有点想法。你那个研究所赚了钱要给学校交管理费,要给系里上缴利润,你们从项目里拿不到一分钱。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情况?”
王书合好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研究所是学校的,挂靠在地理系,没有人员编制,工作人员全部由地理系老师兼任,我们的本职工作是学校老师啊!”
傅松笑道:“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王书合摊摊手道:“明白又如何?越是明白,心里越是难受。难道我还能去跟顾主任说,从项目经费里拿出点钱来给大家分了?”
“为什么不行?社会上一直在提倡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你们当老师的怎么不行?这是合理要求,走到哪都能说出道理来。”
王书合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现实就这副德性,我有什么办法?就算顾主任敢给我们分钱,我们也不敢拿啊,这钱烫手。”
“现在拿着确实有点烫手,不过我还是要说,以后肯定会改变的。比如研究所,完全可以办成公司性质的嘛,你来当董事长兼总经理,自己找项目接项目,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利润该上交给学校的上交,该留给系里的留给系里,剩下的一部分用于公司的发展,一部分用来发岗位工资、奖金、津贴、福利,多好!”
“这样也行?”王书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脸不可思议,“我当董事长、总经理?哈哈,别逗了,我就不是那块料。”
傅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你现在确实还不是那块料,但话又说回来,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当。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让你趁着还有时间,多学点管理上的东西。以后啊,说不定是个人就能开公司呢。”
王书合只觉得他说的都是天方夜谭,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转念一想,俗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多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就算以后用不上,也能开阔眼界。
就着这个话题,两人一边喝一边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都到了饭店打烊时间了。
从温暖如春的饭馆里走出来,傅松猛地打了个哆嗦,裹紧衣服,见王书合脚步都有点飘忽了,笑道:“咱俩一人最多八两,你这酒量不行啊。”
“不行?已经超水平发挥了,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回家睡觉,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自行车先放着吧,明早过来取就是了。”
王书合没有逞强,跟老高说了一声,也不用傅松送,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走了。
雪还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走在铺满雪花的路上,听着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傅松只觉得一阵牙酸。
走着走着,傅松感觉有点不对劲,原地转了两圈,发现好像走反方向了,都怪雪太大,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掉头往回走了两条巷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这时候要是碰上打劫的,估计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不过贼们也不傻,这样的天气生意不好做啊,虽然风险小一些,但客户少,期望收益低,还不如在家猫着呢。
路过纺织厂的家属区时,傅松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抬头瞄向一个窗户,居然亮着灯,这么晚了还没睡?
似乎很久没见了,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不过一个男人大半夜去找一个单身女人,好像不太好吧……
这时,那扇窗户的灯突然灭了,傅松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同时心里松了口气,如果等再晚关几秒钟,自己真的会忍不住跑上去。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楼道里传来砰砰的脚步声,好像有人下来了,在楼梯口打着手电不知道干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松开始两腿不听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边走去。
“谁!”里面的人听到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立刻调转手电对着外面。
傅松被手电照的睁不开眼,用胳膊挡住,连忙解释道:“我纯粹路过,不是坏人。是不是保险丝烧了?”
“傅松?你怎么在这?这是上哪去了?”
里面的人关了手电,但傅松已经听出来了是谁。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自己目光如炬,只是看两眼能把人家的电路给弄短路了?
“嘿嘿,刚才跟王书合一起喝了点酒。”
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好像长大了不少,呸呸呸,肯定是冬天衣服穿得多的原因。
傅松没敢多看她,接过手电看了看电表下面的开关,回头道:“确实是保险丝烧了,你在家干什么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这么大味儿!。”于欣皱着鼻子扇扇酒气,“夏天买了个电炉子,一直扔在那没用,刚才插上没一会儿就停电了,以前也没碰到过这种事情,早知道就白天试试了。你会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