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臣道:“安元志也不过是安府的庶子罢了。”
白承泽看着一愣,说:“景臣,你这话何意?”
“不过他也比我要好,”夏景臣道:“殿下,刘将军带来的军粮数目是对的,只是到了最后有多少能吃,就不知道了。”
白承泽道:“看他迟迟未到,我就能猜到了。”
夏景臣像是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坐那儿不开口了。
白承泽笑着摇一下头,说:“你还是老样子,想听你多说一些话,看来是下辈子的事了。”
夏景臣还是沉默。
白承泽说:“你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夏景臣望着白承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们到了南阳城后,席大将军会带着他的席家军来与我们汇合,”白承泽跟夏景臣道:“我觉得这事,我还是事先跟你说一声的好。”
夏景臣站起身来,说:“席家的事与末将无关。”
席琰若是此刻在场,听了夏景臣这话,一定会发怒,他在世宗朝与玉关杨锐齐名,竟然还有人看不上席家?
白承泽面带笑容地一叹,道:“无关就无关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艾小姐还好吗?”夏景臣突然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脸上的笑容一僵,道:“宫里现在是魏妃娘娘为大,所以景臣,我不知道艾氏的消息。”
夏景臣道:“皇贵妃娘娘不是千秋殿的安妃娘娘吗?”
“是啊,”白承泽道:“只可惜皇贵妃娘娘没有一个要当皇帝的儿子。”
“艾婉她……”夏景臣说了这三字个后,没再说下去,冲白承泽一抱拳道:“五殿下,末将告退了。”
“去吧,”白承泽道:“记住,不要去招惹安元志。”
“说到底,都是因为四殿下?“夏景臣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无奈地一笑,道:“景臣,这就叫形势比人强。”
夏景臣没再说话,退了出去。
白承泽看着夏景臣退出去之后,轻笑了一声。
白登给白承泽端了夜宵进来,看白承泽闭眼坐在桌案后面,小声道:“爷,您晚上就没吃什么,奴才让人给您熬了一碗肉汤,您用一点吧。”
“景臣回去了?”白承泽问道。
白登说:“是,爷,奴才看着他回刘将军那里去了,他,他没去找五少爷。”
白承泽睁了眼,端起了桌案上的肉汤。
白登说:“爷,夏将军看起来还是不会笑的样子。”
白承泽道:“他方才说元志比他要好。”
白登说:“五少爷再怎么说也是安府的少爷,夏将军就是个私生的儿子啊。”
“是啊,”白承泽道:“私生子,弃之荒野自生自灭,他若不是遇见艾书玉,怕是他会跟他娘亲一样吧。”
白登替白承泽收拾着桌案,跟白承泽道:“若不是爷,他也成不了将军啊,爷对他的恩情,一点也不比艾大人小。”
白承泽放下了汤碗,碗里还剩着半碗的肉汤。
夏景臣的生母是大将军席琰养在京城的外室,席府的当家主母将门出身,性如烈火,于是事情就如同在很多大族豪门里发生过的那样,夏景臣与生母被人重伤,扔在了京城外的荒山里,任这母子二人慢慢死去,最后夏母死在了京城外的荒山里,夏景臣带伤一路爬出了荒山,在官道上遇见了带着妻女进京任职的艾书玉,被艾书玉所救。
白承泽想着他十五岁那年的事,等他带着人找到这个席琰的外室子时,夏景臣已经在艾家待了半年的时间,他说可帮他报杀母之仇,这个当时十六岁的少年人就听了他的话,义无反顾地从了军,那一年艾婉十四岁。
等夏景臣两年之后再回京时,艾婉已经入宫,被封为了怜美人。等夏景臣在军中从伍长做到校尉再做到将军的时候,艾婉却早已被世宗忘在了脑后,想到这里,白承泽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必要,他是不会要了艾婉的命的,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为谁活,死也不知道是为谁死的,这一生算是白活了,不过对他白承泽来说,却又是一个很有用的棋子。
席夫人只为席琰生了一个儿子,席家的这个独苗从小体弱,如今更是痨病缠身。近几年,为了不让席琰绝后,老醋坛子的席夫人为席琰抬进府了不少妾室,只可惜一连三个女儿生下之后,不要说席夫人失望,就是席琰自己怕是都绝了子嗣的心思。白承泽不知道,自己让席琰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活着,在军中已经为将的时候,这个席大将军能做出什么事来。
“都是好棋子啊,”白承泽自言自语道。
白登在一旁不敢吱声。
“送些衣物给景臣去,”白承泽命白登道:“把我为他备的那套盔甲也送去给他。”
白登应了一声后,退了出去。
袁威这会儿看着安元志狼吞虎咽地吃饭,说:“少爷,将军说我这事不用告诉夫人,真的不用告诉吗?”
安元志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说:“他说不用了,我还能说什么?”
袁威说:“让夫人有个防范也好啊。”
安元志看向了袁义道:“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没见过那个暗大人?”
“没见过,”袁威说:“我要见过他,我不躲着他走吗?”
安元志说:“那我们就不怕他,看他能拿你怎么地吧。”
袁威说:“我哥还在宫里呢。”
“我姐也在宫里,”安元志说:“还没出事呢,你这不是成心让他们两个过不了安稳日子吗?”
袁威说:“等出事了,我们再往宫里送消息,不就迟了吗?”
“我倒是想把夏景臣的事,跟我姐说一声,”安元志说道:“这个人看着跟白承泽很熟的样子,白承泽什么时候在军中有这么一号帮手了?”
袁威说:“不行就去问问刘将军好了,夫人怎么可能知道军里的事?”
“也对,”安元志说:“我姐也不可能会算命,她能知道这个夏景臣是谁?”
“那少爷的意思是?”
“我找刘高正说说话呗,”安元志说:“夏景臣是他手下的牙将,他总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袁威点了点头,说:“行,那就听少爷的。”
这一夜,安元志在后军等着刘高正回来,只是刘高正在中军大帐那里待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大军拔营起寨,继续南行。
安元志再看白承泽的身边,没再看见夏景臣这个人了,连施武他都没有看到。
“施武不在啊,”袁威跟安元志说:“五殿下,不会把他送走了吧?”
“一个太监,难为他费这么多的心,”安元志在马上回过头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袁威说:“我哥也是太监!”
“啊呸!”安元志呸了一声,说:“袁义跟那个姓施的能一样吗?”
袁威说:“这人要跑了怎么办?”
“跑不了的,”安元志说:“到了军中,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行军一日之后,从中军阵那里传了世宗的圣命下来,全军休息两个时辰。
安元志下了马,骑了一天的马后,他的双腿一下子都合不拢。
袁威在后面扶了安元志一把,说:“少爷,你还好吧?”
“没事,”安元志推开了袁威,说:“我去小解。”
袁威哦了一声,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面坐下了。
跟在后军阵中的伙头军们,大军一停下来后,他们就忙着架锅烧饭了。
安元志走到伙头军这儿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承泽身边的侍卫,正蹲在火堆旁边看着一个吊炉。安元志的手往袖口里缩了一下,正要往这侍卫那里走的时候,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白承泽要拍安元志肩膀的手已经举起来了,看安元志回了头,这手僵了一僵,说:“元志,你对烧饭也感兴趣了?”
安元志望着白承泽一笑,说:“我就是来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把饭烧好。”
“饿了?”白承泽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点头,看了一眼又跟在了白承泽身后的夏景臣,说:“你不是刘将军的手下吗?怎么现在跟着我五哥了?”
“路上遇见了,”白承泽笑道:“就一起过来看看。”
安元志说:“夏将军,你们刘将军现在在哪儿?”
夏景臣看着安元志不说话。
安元志看夏景臣不说话,跟白承泽笑道:“五哥,我看夏将军像是你的人。”
“又胡说了,”白承泽拍了安元志的肩膀一下,说:“昨天为了一个奴才跟我闹了一场,今天你又要为了夏将军跟我闹一场?”
“哪能呢?”安元志说:“那个奴才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白承泽道:“你都要我小心他了,我还敢把他带在身边吗?”
安元志咧嘴一笑,说:“五哥,我先走一步了,伙头军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
白承泽说:“好,一会儿我去看你。”
安元志走到了夏景臣的跟前,低头看了看夏景臣握成了拳头的手,说:“你怎么这么紧张呢?拳头握这么紧,我们离云霄关还远着呢,夏将军,你现在要打谁?”
夏景臣冷冷地看着安元志。
“夏将军,”白承泽这时喊了夏景臣一声。
夏景臣往后退了几步,冲安元志一躬身。
安元志跟白承泽笑道:“五哥我就说吧?这人像你的手下一样,干脆就让他跟着你好了。”
“行了,”白承泽道:“别胡说八道了,你小心刘将军来找你。”
安元志哈哈笑了一声后,转身走了。
夏景臣看着安元志走远了,才跟白承泽道:“五殿下,你一定要这么委屈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