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逐渐从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透过晨曦,隐约见到弥漫在浓雾中的山峦,苍翠绵延千里,山腰上有几栋民房点缀,犹如画卷中的点睛之笔,正是有了海鸟的鸣叫,整幅“画卷”才充满了生机。这就是令沈芳璃魂牵梦绕的地方,她的家乡——秞岛。
隔着木门,外面天兆教教徒忙碌的声音能听得一清二楚,在灯塔的指引下,船即将靠岸,风浪使得船体有些颠簸,但这并不妨碍天兆教圣女的迎送仪式。
侍女们为沈芳璃换上了镶着金边的纯白连衣裙,并冠其名为“圣女袍”,衣服上的花纹代表着某种符咒,其中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在侍女们的精心梳理下,她几乎认不出自己,原来她有这么漂亮吗?照过镜子后甚至对从前的自己产生了自卑感。
“圣女大人,时候到了,我们该启程了。”岚颐凡推开门,语气如同寒风拂面。
曾经院长关爱照顾沈芳璃的种种,她从未忘记,然而就在昨天她才得知岚颐凡的企图,她被无情地背叛了,面前的这位女性和她身边的男人同流合污,害死了她的朋友。被拷上手铐之前,她一直盯着黄天,直到他做了个恭送的手势,她才让眼里喷射出的怒火熄灭,岚颐凡说得对,现在的她报不了仇。
与其这样屈辱的活着,为何不一死了之呢?
船头距离沈芳璃所站的位置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海风中的水沫溅到她脸上凉飕飕的,这种感觉在海的深处肯定更为强烈,心中微弱的火焰早就该被取而代之,只是还没见到想要见到的人,唯有让其再燃烧一阵子了。
岸上热÷书集了很多前来凑热闹的渔民,他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位远道而来的少女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这样对待,但没人敢走上前干扰队伍的前进,以兜帽遮脸的天兆教教徒带给他们莫大的恐惧,有些人已经退到了五十米以外,以便给这支奇怪的队伍留出行进空间。
“我还要回攀狐市处理一些事务,圣女大人就交由你引见了。”岚颐凡以手贴胸向沈芳璃行了个礼道,“芳璃,容我最后这么称呼你一次。此次一别,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芳璃感到一阵诧异。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岚颐凡说着就转过身,下令所有的天兆教教徒与她一同上船,没过多久这艘伪装的商船就驶出了港湾。
“我奉劝你最好跟紧我,别耍什么花样。”
刚从船出航情景中回过神的沈芳璃,冷不丁被黄天来了这么一句,赶紧揶揄道:“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
两人向城镇的方向前进,随着民房的逐渐增多,沈芳璃开始寻找家乡的记忆,但没过多久她彻底震惊了。
城门前不用办理入境手续,商业街上出售着种类多不胜数的商品,中心喷泉边的孩童在嬉戏玩闹,马车川流不息,不时从车上下来的男女都是贵族的装束,码头的运载工们笑容满面地谈论着生意,街上的年轻小伙派送着最近的新闻外……一切都与中土的那些繁华都市毫无区别,
现今的统治者一定是个贤明的族长,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成就,看来萨尔摩将军的革命成功了,莫染与其麾下的反叛势力终于被消灭了。然而这只是沈芳璃的一厢情愿,不找个当地居民问问的话,不太妥当。
于是沈芳璃借口挑选首饰来到一个首饰摊铺前,先向店主人阐明自己和黄天是外国人,想打听一下为何现在的秞岛变得如此繁荣。
“小姐,看你的模样,你是围族人吧。”店主人撇了一眼沈芳璃,觉得她的谎言实在是漏洞百出,“既然是围族人,怎会不清楚本族的情况呢?”
“烦死了,我在国外长大的,得了吧,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沈芳璃不耐烦地从口袋中掏出十贝仑递到店主人手中。
“这个嘛……要从何说起呢?”店主人挠了挠光秃的脑袋,赔笑道,“我们秞岛能有如今的盛景,全靠莫染族长制定的一系列经济优惠政策,他免去了关税,对外国开放了通商口岸,以至于很多外国货出现在秞岛城的大街小巷,间接提高了我们的生活质量嘛。”
“不!这不可能。”沈芳璃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像莫染这样的阴险小人怎么会花心思治理好秞岛?十年前他还制造惨无人道的屠街事件。”
“嘿!你这小妞,看你这副模样想必是犯了什么罪。”店主人轻蔑地打量了沈芳璃一会,“一个犯人竟敢公然污蔑莫染大人,这是大不敬,要是再敢胡说我就要叫警卫过来了。”
说罢,店主人把钱全还给了沈芳璃了,无论沈芳璃再怎么恳求,他都不再搭理半句,只好在黄天的督促下离开。
“看来秞岛的变化出乎你的意料啊,是这片繁荣景象让你茫然吗?”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黄天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与你无关!”沈芳璃连头都没抬。
“我清楚你想要打听什么,只是说出来你不愿相信的话就什么意义也没有。”黄天仰天大笑道,“十多年前,莫染用阴谋夺取了族长之位,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非常残暴,只要反对他的都格杀勿论,不愿束手就擒的人们组成了革命军,决心推翻莫染的统治,但不幸的是由于力量过小,他们失败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胡编乱造的历史吗?”沈芳璃的瞳孔惊得仿佛放大了一倍,伝彗神父和萨尔摩将军失败了吗?为什么会这样?正义竟然战胜不了邪恶,不,她一直以来的信仰不会那么容易破灭。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要当年的革命者死光了,莫染就能隐藏住自己恶的一面。”黄天停住脚步毫不动容地说,“唯有胜者才有界定善恶的资格,当年的革命者就成为了所谓的‘恶’。”
沈芳璃一下子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抱着双手瑟瑟发抖,黄天的话已经告诉了她,向她许诺履行约定的那名老人已经死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顷刻间产生了变化,世界以另一种面貌展现在沈芳璃的面前,面目和善的市民们露出了魔鬼般的獠牙,孩子们开心的笑变成了狰狞的笑,糖葫芦架上插着一串串血淋淋的人肉,不远处的猪肉摊上,老板在案板上切割着活人,他手法娴熟的割下一块胸脯肉,然后悬挂在铁钩上。
沈芳璃捂着头大声惨叫,她明白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但恐惧的本身源于她自身,因为她的意念中竟然有如此令人恶心的幻象,人性中黑暗的一面竟如此可怕。
“喂!黄天,你说得有点过了,吓着我的幽娜了。”
一声清脆的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芳璃抬头望去,眼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翘着脚坐在屋檐上,他身着白色长袍,正中央有红、黄、绿、蓝、黑、紫六色组成的曜日图案,日心为白色,由日心向外延伸出的六道日冕则为红、黄、绿、蓝、黑、紫六色。
男人的出现让沈芳璃警觉起来,因为刚才还在屋檐上的男人转眼间就移动到了她面前,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如果速度与力量成正比的话,这人的修为还要在黄天之上。
黄天鞠了个躬道:“教主大人,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您在圣殿等候圣女大人的吗?”
“因为我实在坐不住,想要尽早的见到你啊!”男人仿佛根本没在听黄天的话,那一刻,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沈芳璃身上,并向她伸出了右手,“幽娜,我们终于见面了。”
光晕让男人的脸更为英俊,中分的发髻端正自然,没有一点的多余,沈芳璃是见过不少美男子的,但隔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而且他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哦,差点就让沈芳璃忘了他是一个魔头。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还有我叫沈芳璃,不是什么幽娜,你认错人了。”沈芳璃不客气地推开男人的手站起身。
“对,我们认识很久了……你是沈芳璃,可你也是幽娜,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此等候你的归来。”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而且凭什么你叫我幽娜。”沈芳璃向后退了几步,对于她来说,这个男人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但并不惹人讨厌,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亲切的感觉,明明两人素不相识。
“你的母亲名为幽斐,而你是随父姓的,作为幽氏一族,幽娜才是你的本名。”男人笑了笑道,“幽氏一族自古就有与神通灵的能力,你以前所梦到的命运女神就是这种能力的具体体现,我们称之为‘神凭’,世界上拥有‘神凭’能力者仅有两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理因由你担任我们天兆教的圣女。”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但是想要以这个为条件让我为你们效力就大错特错了,你……还有你……”沈芳璃指了白袍男人和黄天,“别以为拷着我的手脚,我就没有办法了,只要给我逮着机会,我一定逃跑给你们看。”
“小娜,想不到尽管我们百年未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男人说着以手触碰了下沈芳璃下巴。
“什么百年未见啊,百年前我还未出世呢,神经病。”沈芳璃恼怒地拨开了男人的手,但却发现手脚的铁链不知被他施展了什么咒法,竟然全都断了。
“你就不怕我逃走?”沈芳璃感到非常惊讶。
“就算你逃走,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况且你就不想了解你的身世了吗?”男人温柔地笑了笑道,“我是天兆教的教主七彩,你可以称呼我为萧砜。”
“萧砜比七彩好听多了,不如让你的手下也这样称呼你吧。”沈芳璃说完立即有点后悔,气氛怎么突然间变得轻松起来了。
“不,只有你才能这么叫我。”
七彩说着便转过身向着阳光照耀的地方走去,沈芳璃犹豫了一下才跟上去,身后的黄天向两人行了个礼,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