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暴虐面具之外,房间内再无其它线索,幽娜心中琢磨着,冒出阵阵凉意,那个黑衣人为何会出现于此?莫非他也是来寻找某个人?
当手电筒的亮光穿过走廊,从脚到头移动到那人脸庞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了,此人竟是在僭龙城客栈里暗算她的其中一名天兆教教徒,当他摘下红面罩,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和落虹桥边那家脚店的店主长得一模一样。
幽娜总算明白,该名天兆教教徒伪装成脚店店主只是为了把她引到此地,至于有何企图?她还没来得及质问,那人的身体突然发生惊悚的变异。
“我受不了啦!”伴随着一阵咆哮,那人的断袖中喷出大量紫焰,布满肉瘤的血色手臂从头到脚一口吞噬了他整个身体。
与此同时,戴蓝面罩的天兆教教徒走上楼梯,面罩落地的瞬间,他变成和红面罩天兆教徒一样的“肉瘤”鬽人。
两个肉瘤鬽人一前一后向幽娜逼近,吓得她放声尖叫,急忙召唤出天笠,向站在楼梯口处的鬽人猛扣了几下扳机,见枪口毫无反应,她才想起自己早在与蜘蛛鬽人的对战中用光了子弹。
目前唯一的出路是往四楼跑,只要藏在其中一个房间不让肉瘤鬽人找到即可,它们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被一层厚厚的肌肉组织所覆盖,只能通过声音和光线感知活人所处的位置,即便如此,它们的速度也比幽娜预计要快上许多。
肉瘤鬽人的攻击方式是从身上颗粒状的肉瘤中喷射出腐蚀性体液,一旦被它们击中后果不堪设想,幸亏幽娜跑得够快,第一下攻击才未能命中,但溅在楼梯扶手上的体液让其迅速融化,害她因没法抓稳摔倒在地,两个鬽人闻声追了过来。
幽娜顾不上疼痛无比的膝伤,扶着围墙边缘借力起身,然后弯腰缓缓前行,尽量不发出声音,鉴于鬽人对光线特别敏感,她干脆关掉手电筒,放缓呼吸以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之策。可是她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样,似有异物堵塞咽喉,忍不住一声干呕,狂奔不止。
她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一度产生幻觉:走廊变得永无止境,每一扇紧锁的房门都传来巨大的动静,求教声、呼喊声……不绝于耳,而且四楼的地图让人晕头转向,完全找不到任何逃离的路线。
连续尝试过多扇门,她找到一间能够打开的房间,即404房,进入房间后,她立刻拿起鞋柜上的一把钥匙将门反锁,从室内通过门镜向外看,那两个肉瘤鬽人就站在门口,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惊得她退到与房门间隔一米多远的墙上,气喘吁吁。
根据茉龙博士的记载,鬽人都是由死人转化而来,但活人直接转化成鬽人又该如何解释?这两名天兆教教徒的断手又是怎么回事?在完成任务之前,它们似乎还能维持部分人类的智商。
这个所谓的任务,说白了就是为了抓住幽娜,幕后到底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先前她在航班上遇到的那名黑衣乘客就是啼鸣琴行的老板朔鸣,难以理解一个普通的个体户经营者居然会光顾这种偏僻的小城,见到熟人也不跟她打声招呼就走,像是有要事急于去处理一样。
话说朔鸣的打扮跟天兆教教徒很像,他该不会是……
幽娜使劲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胡乱猜想,毕竟她和啼鸣琴行的老板认识两年了,清楚朔鸣的为人,况且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早已离家出走,与朔鸣的偶遇也许只是巧合,下次见面一定要找机会问清楚。
现在她首先要想办法尽快逃离此地,待两个肉瘤鬽人从门镜中消失,她开始观察目前所处的房间。
靠近窗边的位置有一张檀木桌椅,旁边的瓷盆内仅余枯枝,视线朝右平移是一个简陋的梳妆台,上面摆着老旧的首饰盒,还有一个长条状的物品,周围太黑又不能开手电,以至于看不清楚。镶嵌在梳妆台上的碎镜面正好映出被火灾烧得焦黑的卧房,与床铺相连的木地板上有一串血脚印延伸至幽娜目前所处的位置。
从室内简朴的装修看出女主人的家境并不富裕,却喜爱打扮,生前也许是个标致的美人,之所以用“生前”来形容,因为此人很可能不在人世了,血脚印延伸的方向反映出一幅女子被大火围困,艰难求生的图景:火灾初起之时,女主人刚从睡梦中惊醒,脚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鞋都还没来得及穿就向门外跑去……
三楼的逃生通道已被火焰封锁,女主人只能往楼顶跑,所以她的结局已经注定。
正当幽娜沉思之际,凝声筒再次传来安库娅急促的求救声。
“幽娜,是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透过门镜,幽娜发现敲门的确实是安库娅本人,才松了一口气,用钥匙开门让她进来。
安库娅前脚刚踏入门缝,身后顷刻传来恐怖的咆哮声,一旁的幽娜眼疾手快,抢在肉瘤鬽人赶来前把门锁好。
两人惊恐地看着门边的石灰一点点脱落,幸好房门还算结实,肉瘤鬽人尝试了多次依然无法破门而入,便转身离去。
等到门外声响渐止,安库娅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熟练地翻找着房间中的物品,回答幽娜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是我闺蜜住过的地方,我当然知道!”
“你闺蜜?她还活着?”
“不,她死了!”安库娅取下木架上的相框,用衣袖仔细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可你不是一直坚信她还活着吗?”幽娜帮安库娅扶稳脚下的木凳。
“我不这么说,根本来不了堕龙镇。”安库娅把相框递给幽娜,蹙了蹙眉头,“这里毕竟是我和毕莱雅从小到大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有很多值得我寻回的美好记忆和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照片中留着相同波浪长发的两个少女手拉着手,满脸笑容地比划手势,各抬起一只左脚和右脚朝着相反的方向。背景是一栋古典风格的建筑,两尊白鸽雕像分别位于通往建筑的两侧台阶边上。
“她就是毕莱雅,我的闺蜜。”安库娅指着右边黑色长发的少女,“没想到她还留着我们的毕业照,总拿来炫耀我们有多相似。”
“原来你以前的头发是黑色的”幽娜注意到照片上左边的少女。
“是啊!我故意染成褐色,以此来强调我们的不同。”
“为什么?你们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吗?”幽娜对此感到疑惑。
“你会跟死人成为朋友吗?”安库娅停止手上的动作,转头反问幽娜,“你要找的人恐怕也已不在人世,敢问她叫什么来着?”于是幽娜讲述了认识兰泠湘的经过和自己来此的缘由,安库娅听完,神情严肃地笑了笑,“如果你那位朋友能够得知你愿意为她抛弃家人,定会非常感动。”
“我不像你……我并没有家人。”
“说得好!这世上每个人都存在差异,跟那些刻意趋同自己的人相处久了难免会产生厌烦,那种人装作很了解你的样子,实际上他们对你一无所知。”安库娅捋了捋鬓角的汗珠,转头撇向幽娜,“我们不聊这些了,能不能把你的手电筒借我一用?”
“不行!这会引来鬽人。”
“我在找东西,帮帮忙嘛,一下就好,求你了!”
幽娜只好把手电筒借给安库娅,但叮嘱对方三分钟之内必须归还。
按下开关按钮,安库娅急忙用右手遮住手电筒上沿的光线,以便于自己腾出左手继续在梳妆台上搜寻。
终于,安库娅注意到首饰盒下方的长条状物品,待她拿起首饰盒,一支银色的发夹展现在她眼前,翠色玉石镶嵌于蝴蝶翅膀中,闪耀着光与影的恒久魅力撩人心扉,让人爱不释手,忍不住据为己有。
未等安库娅来得及道谢,门外就传来鬽人的咆哮声,幽娜赶紧夺过手电筒关掉,抱怨她使用手电筒的时间过长。
然而,安库娅不慌不忙地调整着头上蝴蝶发夹的位置,沉声道:“别紧张,这些鬽人跑得没我快,你先待在这里等我,我替你引开它们。”
“这样做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让鬽人把我俩逮住就全完了,而且你的咒立枪里没有子弹,拿什么对付鬽人?”安库娅淡定笑道,“相信我!很快我就会回来找你。”
她说得没错,硬拼的话可能两人都逃不掉,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在反复确认过门外咆哮声渐止,两个肉瘤鬽人缓缓走远,幽娜小心掰开一道门缝。
顺着这道门缝,幽娜依稀能辨认出房间外的状况:冰冷的寒风吹过一直向右延伸的血脚印,走廊上布满各种碎石、瓦砾,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以至受伤。
幽娜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让安库娅一个人行动,不过既然是她引来的鬽人,理应由她来解决,只是把手电筒交给她之后,自己就要独自身处黑暗的房间,等待的恐惧远比让怪物追逐来得强烈。
就在安库娅关门的刹那,幽娜分明听到耳边传来女人绝望的声音。
“又要扔下我一个人么……小娅……不是约定好吗?永远要在一起……一直……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