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亚平静地接受了那道连他本身都无法完全释明的,意义不清的命令。
那位大人的传递过来的信息的“量”,实在太过于庞大。
正如一个最基本的单字,可以组成千百种种词汇,构筑无数条语句,蕴含无限多含义,诠释对于他而言的“万物之主”的深意,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即使作为代言人,他也无法尽数了知。
好比,让只字不通的孩童来解释成人世界的真理,本就是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
在旁人眼中,玩弄生命,邪恶和疯狂到无法理喻的奈亚,在那位大人面前,只是一个连孩童都不如的存在。
这就是他和它,固定的差距。
奈亚,追寻着这个目标。
他始终保有着一种存在目标,接近目标,却始终离目标遥远得无法复加的距离感。
他持有的,不是绝望,不是希望。
他只是单纯地将他的目标,他的主人及主人带给他的一切,他自己本身,烙印在这个多元宇宙中。
永久定格。
永久见证。
成为一名为歌颂主人而存在的,最初的,无知无名的演奏者。
对于“伟大”,只需要去赞叹。
对于“真理”,只需要去宣唱。
这名邪神,同样拥有着他立足于虚空的深层核心。
用印记城的流派学来阐释,那便是他独有的“信念”。
奈亚,抬起头。
王鹤,是善,是和他身处不同世界,不同阵营的存在。
是敌人,但又不是敌人。
他的主人,似乎告知了他这件自相矛盾的事。
事实上,他刚才也确实目睹了王鹤动用法则力量,拯救了本不可能被拯救的人类们。
行为,就像一面镜子,是生物心灵的反映。
作为对各类生物,特别是人类观察了无数个日月的奈亚,人类们再细微的动作和想法,他都能够轻易察觉。
原本,他还在疑惑。
因为王鹤的心智和行为,实在太过于类似一名普通的人类。
而不是与那种不明上位法则匹配的,怪物。
可唯独在使用法则的时候,他能感知到,王鹤确确实实是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成为了一个甚至连他都无法企及的怪物
矛盾持续增加。
而主人似是而非的指引,就像一道光亮,让黑暗中的她产生了一个模糊方向。
另一边,王鹤已利用痛苦的刀锋,逼迫让红色的命运之索全部缩回到了笛子本体上。
在法则刀锋面前,它们变得服服帖帖。
奈亚刚想说什么,结果他发现:
王鹤,正深深地注视着手握着的古银色长笛,仿佛要将其根源挖透。
而后,这名“人类”忽然开口赞叹道:“真是支不错的长笛”
用看待人类的视角去看,王鹤的话语,是绝对的纯粹与由衷。
尽管它是一支会让人沉沦,玩弄人类最后底线心智的邪恶道具。
但只要能够控制,能够利用,于王鹤而言,就是合理和正确的道具。
剑能伤人,亦能护人。
道具,始终是被使用者赋予它存在的意义。
随着王鹤的赞叹,奈亚停下了行动。
因为,这位邪神激动地发现:
长笛顶部,出现了一只无比崇高的,散发着微微鹅黄色光芒的黄褐色眼睛。
它正在注视着王鹤。
而王鹤,意识忽然陷入了一片朦胧。
恍惚间,他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一面无边无际,无底的巨大瀑布。
他,忽然缩小,成为了如此浩大的瀑布中一滴水滴。
随着激流,飘荡,最终冲出了高点。
眼底,便是万丈悬崖
此时,无法挪动的他,仿佛得到了唯一一丝力量,克服了动荡,停留在了半空中。
时空,凝滞,静止。
王鹤,于同一时刻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你意图,流向何处”
不是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听到了回荡在他意识中的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在这个瞬间,王鹤身心,仿佛得到了一种质变类的升华。
他,瞬间清醒,回到了原本世界。
然后,他试着往笛子中注入了一道灌注了意志的选择,或者说“流向”的命运法则。
那些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长笛上的无数灰尘,在刹那间被震起。
银白色的笛身,纤尘不染。
四周的空气,忽然间产生了振动。也因为振动,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这种声音一点没有先前的尖锐、刺耳,而是变成了一种如波浪般起伏的柔美曲调。
就好像午后的阳光,给人以一种惬意、舒适,得到完整休息的感觉。
笛身上,原本红色的丝线,彻底转化为了金黄色,一根根,相互错开,柔顺而飘散。
然后,像是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它们离开了长笛,黏着,连接到咖啡屋内合适的物体上。
那些破碎的物品,那些杂乱的设施,那些因为碰撞造成伤口和苦痛的人们,统统像是被金色丝线操纵的人偶一般,开始了奇异而不寻常的举动。
他们像是倒放的影像中的人物,在倒退中,获得了“重生”。
王鹤的眼前,那些支离破碎的一切,开始了重合,复原。
碎裂的,恢复了完整。
杂乱的,重构了有序。
受伤的,得到了治愈。
咖啡屋内,那些原本曾经经历过的命运,在古银色长笛奏响的空鸣曲中,逆流而上
这便是王鹤,身为庞大多元宇宙河海中的一滴清水,于命运洪流中为他们选出的一道流向。
即使是奈亚,也完全无法理解眼下发生的一切
正如愚者们,总是试图盲目地去理解。
自始至终,他们都未能了知:
那本身就是不可知的存在。
“权器”系统的黑色电子幽灵在王鹤无法察觉到次元壁内,一边旁观着一边发出了惊叹。
它作为曾经的观测者“圣者”是无比清楚的:
王鹤遇到的,是被观测者组织列为机密,位列世界树下的一个独特的层级。
那是难以观测到的:
阿撒托斯,盲目愚痴之种。
然而,对于观测者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是“不可知”与“命运”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