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表东梁女国储君长公主徐怀卿时年三十岁,乃与女皇同住在皇宫檐下。余下的二、三、四公主均在皇宫之外京都之内自立开府,姊妹年岁相差都是一二岁,名讳依次为礼卿、钟卿、毓卿,剩下的皇子便是徐颜卿和徐墨卿了。
适逢三公主徐钟卿廿六诞辰,自上而下一片喜气,女皇在皇宫里摆酒设宴,与众儿女亲贵为三公主庆贺至夜幕降临。
女皇不喜好大喜功,又教导子女节俭朴实,更不许他们大兴穷奢极欲之风。所以皇宫里的筵席便是规规矩矩平平淡淡的。
待三公主拜谢过母帝出宫去,除长公主不得随意出入皇宫未能前往外,余下姊弟皆随她一路来家。远离宫廷开设府宴,公主府自然另成一派天地。
几位公主皇子及其家眷不消细说,更有东梁大氏族唐门、朱门等,还有三公主门下的幕僚官吏,这里面自然也含有慕家。
徐墨卿瞧着府院儿里拜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喟叹自己之前想的太过简单,原以为三公主的寿诞不会这般隆重,因母帝早命他们简朴了事,可眼前的景象也只能用壮观来形容了。
徐墨卿与燕归晚走在前面,燕泽银和燕归岚跟在后面,他们穿过一个小桥来到一处亭阁,下面连着一大片池塘,隐约还能听到几声蛙鸣。
燕泽银向不远处的游廊望去,廊下零零散散坐着几位男郎女君,正向那池塘里投食喂鱼。
燕归岚用手肘碰了碰三弟,“泽儿,你瞧见那个穿翠蓝色四季花团罗衫儿的女君没有?”
燕泽银随着她的眼神望去,见那女君正伸着粉颈向池塘里投食,她一绺垂云髻荡在腰间,倩影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不知那是谁家的女儿?”燕泽银感叹道。
“泽儿看着顺眼吗?我们要不要踅过去攀谈攀谈?”燕归岚在一旁撺掇道。
那一侧的燕归晚和徐墨卿同坐在亭下,头顶一轮残月挂在天际。
“还是主母想的周到,末了为我加上那尊金佛像一并带来,若随了我的意,恐咱燕家那点子礼不被三公主看上。到时候反丢了夫郎的脸面。”燕归晚悻悻道。
徐墨卿自愧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本以为三姐办得只是简单的家宴而已。”
“东梁富庶,国泰民安,三公主宴请四方也是好事情。夫郎曾说自幼只与三公主交好些,如今来都来了,一会儿高兴些拜礼便是。”
他们没坐上一会子,本家女侍就寻到此地请他们回厅堂入席,道三公主已经回到府上准备开宴。妻郎二人听闻起身欲走,却见后头那两个小儿还在品头论足谈论着不远处的几个哥儿姐儿。
“泽儿、岚儿,你们俩又在那里嘀嘀咕咕作甚?休要不懂规矩!还不速速跟过来!”燕归晚皱眉斥道。
二人慌下神忙跟着长姐、姐夫一径回到厅堂入座。
厅堂里主席下座分排开,珠围翠绕歌舞吹弹,觥筹交错贺寿不停。各桌尽是肉丸鱼头、羊肠醉鸭,一盘盘蒸酥茶食,一碟碟鲜蔬果子,琼浆玉液各色美酒更是不计其数。
酒过三巡,男眷们纷纷离席随主妃去
往内院吃茶玩乐,一些年岁尚小的女儿男儿便偷偷溜到庭院中游玩。
徐墨卿安静的坐在众姊妹兄弟中间,一言不发只顾喝酒。燕归晚暗暗伏在他的耳边,道:“夫郎,你若不愿意再待下去,我们便打道回府。”
徐墨卿惨白的笑了笑,“不好。我们还是坚持到最后吧。”
听到徐墨卿的回答,燕归晚松了口气。她自然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的,她还希望在这里听到些朝堂内情。
“哎,九弟在与燕将咬耳朵呢!瞧瞧人家真是新婚燕尔恩爱妻郎啊!”二公主大声笑道。
四公主貌似有点微醉,迷离着双眼道:“二姐说的是!九弟自打嫁了妻主,倒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
唐家二少主向他们望了一眼,只觉徐墨卿本色算得上标致,比起她的夫郎徐颜卿倒是好看许多,只是他身上那身“女装”实在有些扎眼。想他幸好嫁到燕家不受管束,假使嫁到他们唐家那就不好说了。
三公主在主席上一扬手,笑说道:“二姐、四妹,你们瞧见九弟与燕将恩爱不替他高兴啊?来来来,我们再喝上一杯!”
说毕,小厮儿女侍们执壶倒酒,歌舞声乐再起,又是一派喜气祥和。徐墨卿紧闭双唇不肯说一字,换做他未出嫁时的性子,早就不会对那些人留情面。可现在他的身后是燕家,今日又是三姐的寿日。
燕归晚静静听着席上诸位言语,起初还是客套的空话虚话,没多久就谈起前朝诸多大事要事,哪个县郡税奉多少,哪个地方天灾,燕归晚默默记在心头。
忽然燕门朱太尉之女朱仙然开口道:“我东梁与西洲接壤之地,连年小战不断,近年他们换了新皇更是得寸进尺,有些村庄部落已被他们抢了去。我这次回朝便是想请奏女皇调拨些军饷补给。”
“哦?朱将军可启奏母帝了?”三公主显然很想知道。
朱仙然笑着摇头仿佛有难言之隐。
“朱将军莫急,明日上朝我定会在母帝面前提及此事。”三公主胸有成竹道。
朱仙然忙伏地跪谢,“谢三公主。”
“朱将军镇守边陲实在辛苦,我家小儿总有五岁年纪,倒是愿与令家小女君成个亲家。”
朱仙然没有料到三公主此举,慌得稽首道:“殿下,我家确有小女,如今七岁,可怎敢高攀殿下爱子。”
三公主大笑道:众家都听到没有?朱将军这是要驳我的脸面呢!怎地怕我家男儿生的丑陋?朱将军可不要这样想!”
二公主附和道:“朱将军,与三妹结亲家不算辱没你们朱门吧?”
这朱仙然更加不敢起身,反复推脱几次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燕归晚看在眼里,徐墨卿也看在眼里。燕归晚想的是又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被促成,徐墨卿想的却是西洲国怎会连年滋扰我东梁国呢?东梁边陲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急迫地想知道。
这时候燕归岚和燕泽银自然是开溜大吉,跑到这公主府里玩乐。燕归岚在席间坐的与在廊下看到的那个女君很近,有幸瞧清楚她的模样。这时她正想甩开燕泽银自己去寻
那女君,怎奈燕泽银却一直跟随她。
燕泽银也不是有意跟随二姐,只是他刚刚在一隅角落看见个熟悉的身影。他想不明白那人怎么也会来到这公主府,可惜只那一眼就再也寻不到他。虽然这公主府里烛灯通明,但是在夜幕下找个人出来还是有些难。
二人正胡乱游荡,却见前面着一袭穿萃蓝色四季花团罗衫的女君翩翩走来。
“泽郎,你且在这儿?让我好找!”说这话的正是慕秦。
燕泽银顿时又看的醉了,“当真是你?我寻你家主母不得,以为你们慕家没有来呢!刚才瞧你在那边廊下投食喂鱼,我差一点就要去唤你了。”
慕秦扯袖遮脸笑起来,“我也是瞧见九殿下和晚少主才知道你也跟过来了。”
燕归岚已嘟起脸很不悦,这女君仿佛只认得三弟不认识她似的?瞧三弟那一脸痴痴的样子,她才不愿意让他得逞!
“泽儿,还不向二姐引见,这是哪家的标致女君?”
“慕家二姐慕秦。”燕泽银没好气道。
慕秦低眉向燕归岚行了揖礼,燕归岚也忙向她躬身唱喏。
慕秦似有话要说,只是碍于旁边的燕归岚有些犹豫。燕泽银只以为她是在惦念自己,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对方。
“泽郎,可否借一步说话?”慕秦略有些急迫。
燕归岚咬着牙恨恨的,也只好挤出笑脸,“你们且聊,我就在附近散步。”
慕秦忙一把抓过燕泽银躲到树荫下,“我有要事跟你说。”
“秦君慢慢说,不必着急!”燕泽银宽慰道。
“你家主母可是与一个叫齐彦的小生扭在一起了?”
“你?”燕泽银大为吃惊,因他刚刚看到的人影就是齐彦。
“我本不是个好管闲事的。只是我家慕辰就是因为这齐彦的出现才与你家主母分开。可我刚刚就在这庭院里见那齐彦正与别的女君厮混。”
“秦君可不要扯谎!”燕归岚的声音在身后飘来。
吓得慕秦和燕泽银惊叫起来,“二姐你,你什么时候溜过来的?”
“岚小主要吓死个人!”慕秦慌张道。
燕归岚眼睛瞪得鼓鼓的,“你们刚刚说的可是实情?咱家主母可不能被那小儿欺骗了!”
“我刚刚也见到他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再寻不到。秦君也这样说,怕是要坐实了!”
“岂有此理!看我不宰了他去!”
燕归岚说着就要往外冲,燕泽银和慕秦直把她给拉住。
“没有证据你怎地咬定?我只瞧见那齐彦与别的女君勾勾搭搭,余下的也不能确定。”
“我也只看到那一个人影罢了!就算他来了公主府也不能治他什么不是!二姐你冲动个什么劲儿呀!”
“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这等瞻前顾后,那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我们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让咱家主母被那小儿继续诓骗?”
慕秦与燕泽银对视点头,不约而同说与燕归岚,道:“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