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氏端坐在方椅上,朝里间里望了望,那里间里就走出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连氏。看得出来他们两个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但他们并不是因为心疼柳扶风,而是在担心柳宜风有没有把事情办好!可这一大清早,柳宜风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已证明合房之事大抵是坐实了。
“宜郎好端端的发什么火呢?”小连氏向小厮儿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给柳扶风搬来个小杌,并搀扶他坐下去。柳扶风的双腿在不停地抖动,面色更是惨白一片。他挽住柳宜风的手,“宜风,我没有事。休要对连妾公无礼。”
柳宜风明白,他哥哥之所以这么忍辱负重,是担心他们兄弟前脚一离开柳家,后脚顾氏就要被大小连氏欺辱。
“我已和晚姐姐合了房,你们这回该满意了!”柳宜风向大小连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露出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快感。
连氏笑着坐下来,数落道:“你们这两个无用的,在燕家二三载都办不到的事情,到头来还得靠在柳府办成!到底是一家人,我们哪里能袖手旁观?自然是要助你们一臂之力。待你们在燕家有了一席之地,莫要望了咱们柳家就好,就算不看在主母的面儿上,也得想想顾氏不是?”
柳宜风真想一口痰啐到大小连氏身上,柳扶风忽然抬起头,诡异一笑道:“主公说的极是,只是您也莫忘了,九殿下可是皇子,就算他不是女皇的宠儿,但他想整治咱们柳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在太岁头上动土,与在狗嘴里抢肉有什么分别?”
方椅上的小连氏发出一阵狂笑,他走到二柳身边,“扶郎唬我们作甚?殿下瞧你们碍眼就整治你们好了,关我们柳家什么事呢?除非你们两个把我们柳家给吐露出去。”
“你……”柳扶风被小连氏气的要死。
“够了!时候已不早,扶郎和我要回去与父亲辞行。回到燕家该怎么做,我们心中很清楚。只盼主公、妾公能善待顾氏。”柳宜风叹了口气,道:“母亲那里我们就不过去了。想必她也不太愿意瞧见我们。”
柳宜风扶着柳宜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小连氏转过身说与哥哥,“这两个贱郎到底靠不靠得住?”
“只要顾氏不死,就一定靠的住!再过几年待萱婷、萱薇长成,我们有了依靠就好了。”连氏语重心长道。
二柳来到顾氏这边,正赶上燕泽银要从这里出去。燕泽银对顾氏的态度倒是很谦和,只是他看到他们兄弟进来时,眼睛里却发出鄙视的目光。柳宜风没想到,昨晚的事这么快就传到燕泽银耳朵里。换言之,昨晚他与燕归晚同寝之事,想必整个府院的人都已经知道。
燕泽银拜过顾氏径自摔门而去,临出门前丢下一句:“宜风真是使得一出好手段!”
顾氏唉声叹气,自己的孩儿竟然叫人这般作践。他心痛不已,昨日小连氏来到他的房中,就是来找他们父子商量计策。他们借着主母贺寿的由头,把燕归晚和徐墨卿分别灌醉,再特意安排他们住在那间东西屋的上房里
。趁着打扫房屋时把柳宜风夹带进去,为防柳宜风不尽心办事,又把柳扶风“请”进小连氏房中看管。
到底木已成舟,他的孩儿终究成为那燕家的妾郎,与他的身份一样,难道连他的命运也要复刻一遍吗?
“今早泽儿的大官趴到他耳边嘀咕几句,想必说的就是宜风那事了。”顾氏心痛道。
柳扶风撑住不停抖动的双腿坐下来,生怕被父亲看出来担心。柳宜风早就摆好笑脸,“爹爹莫担心,我们回到柳家只会比先前过的更好。晚姐姐说过,会好好待我们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传来晚姐姐害喜的消息!我们已和大小连氏讲明,他们也不敢拿您怎么样。爹爹在府中好生休养,离他们那些臭虫远些就是了。”
顾氏流下眼泪,“你们俩在一起要相互扶持……”
父子三人没说一会子体己话,九灵那边已派人过来请,燕家人聚集在门首准备启程回府。
柳金云携着家中众人出门相送,柳萱薇穿过人群挤到前面去,拉住柳宜风的衣袖,“宜风哥哥,你还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怪想你的。要不然过几日你也去燕家家塾里上学吧。跟着泽哥哥一起,好不好?”
柳宜风朝柳萱薇尴尬地笑笑,小连氏一把将她拉走,向燕家众人赔笑道:“萱薇还小,殿下、泽小主莫要见怪。”
柳金云跟着说道:“扶风、宜风回去以后,要好好服侍九殿下和晚少主才是!”
徐墨卿倒是给足二柳脸面,并没有让他们在自家人面前难堪。怎奈童生和秋生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话挤兑二柳。
柳家人跪拜相送走徐墨卿,直看到燕家的大轿小轿都拐出街巷,才把柳府大门关闭。柳金云甚是得意,自觉与燕家的关系又夯实了一步。
燕泽银自在小轿上坐不住,执意跳上徐墨卿的轿辇上去。他见徐墨卿面不带笑,误以为他是在气柳宜风和长姐同寝之事,便好言劝道:“姐夫你可别生长姐的气,昨晚定是被柳家人灌多了酒,才会与宜郎那厮儿胡乱睡了一夜。”
“你这消息够灵通,我身边的人都是嘱咐过不许出外嚼舌头的,泽儿是怎么知道的?”徐墨卿好奇地问道。
“小石早晨为我去打洗脸水,听到庭院里有人在议论,昨晚我又是在顾氏房中歇下的,二柳并没有回来,也算侧面印证了一下。”燕泽银解释道。
“呵!这还真是个奇事!”徐墨卿悠然一笑,“晚君想要谁侍寝不是我能左右的。”
燕泽银向后挺起身子,“你是皇子啊!皇子还阻止不了这等事情吗?你得拿出你皇子的范儿呀!”
徐墨卿觉得燕泽银天真的可爱,“这种帐幔闺闱之事还能告到御前不曾?泽儿不会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传我的风言风语吧?”
燕泽银自然听到过一些,但是他从未当回事,在这京都丰城最盛传的就是皇城宫闱、达官显贵家的风流韵事,那些多半都是以讹传讹。就比如他们传言徐墨卿善妒,把揽燕归晚,不许她与别的男妾接触。
燕泽银不
知道这一切要拜柳萱婷所赐,更不知道令徐墨卿扣上这顶帽子的“元凶”是他自己。
一众人终于回到燕公府,他们照例先去木李楼给燕乐施请安,然后各自回到桃夭馆和关雎阁中歇息。
燕乐施察觉到一旁的秋生童生耷拉着脸很是不悦,便差书语暗中把九灵叫到跟前来问话。九灵见主母一再逼问,不敢欺瞒,只好把柳宜风和燕归晚同床一事说出来。
“也就是说,那柳宜风是何时进的卧房你们并不得知?”燕乐施抓问重点。
九灵躬身回道:“是的,主母。因为晚主走的早,不曾与小的交谈,只教我哄住殿下,把柳宜风和柳扶风安全带回来。”
燕乐施咂摸九灵说的话,心中自有了判断,“灵官儿先回去吧。夫郎爷身边那两个大官儿心里不舒服就让他们去闹,他们若不能替主子出口气怕是不能罢休。木李楼给你撑腰,灵官儿放手去调和。”
“诺。”
九灵心里有了底气,迅速回到桃夭馆去。这时候正赶上厨房往这边传饭,一小厮儿手里的春没有拿稳,把送到正房给徐墨卿的两道菜打翻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桃夭馆向来不苛待仆人,可偏偏不凑巧,被在庭院里经过的童生看见个正着。
九灵边找人过来打扫边把那小厮打发走,要他吩咐厨房再做两道新的送过来。那童生快步走过去,质问起九灵:“灵官儿这是何意?哪里有让殿下等着的道理?把那东厢里的饭食先拿到正房里去不就好了?”
“童官儿,送到东厢的怎能与送到正房的相比?要是被晚主知道小的敷衍殿下,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九灵笑劝道。
童生一手抢过要送往东厢的春,“不会,灵官多虑了!”他头也不回的走回正房内阁里。
九灵咽了口气,唤来二柳身边的小厮儿松柏,“东厢的饭食晚一会再传,你回去知道该怎样说吧?”
松柏本是跑出来接收春的,刚才发生的也都看在眼里,他会心的点了头,“灵官儿放心,小的明白。”
这松柏是二柳从柳家带过来的,先一步还答应九灵,后一步回到东厢里便对二柳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宜郎,我们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柳扶风苦笑道。
“怕他什么?一个不得恩宠的皇子!”柳宜风嘴上还硬着心里却已没了底气。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和燕归晚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童生领着战胜品回到内阁,讲笑话似的说与主子和秋生听。秋生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像这样做真的能为徐墨卿出口气。
徐墨卿本有些饿着,正要夹菜填饱肚子,听到童生这么一说,立刻放下手中的箸,见秋生还在鼓励童生,彻底把自己给激怒了。没有任何征兆,徐墨卿拿起一只骨碟就给摔碎,又把一桌子饭食全部推翻在地。
“你们两个真是太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