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袖淳和徐钟卿等随女皇又折回瑞祥宫来。女皇的面色很憔悴,三位女公卿也是跟着从后夜起熬至此时的;三公主那边更是从得到情报后就开始彻夜未眠。女皇连夜召见三位女公卿,徐钟卿也连夜会见一众门客。所以,她选择举荐自己出征西北边陲,是经过“智囊团”反复推敲才定夺下来的。
趁着女皇回寝宫换朝服之际,女史喜菁走进瑞祥宫前殿。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女婢,每个女婢手中都端着一个绣墩或方椅。
喜菁先走到三公主面前,躬身叉手道:“三公主,陛下赐座。”
徐钟卿连忙谢过喜菁,身后马上有人为她摆放好一张方椅,紧接着朱袖淳、李湘阳和刘轩德也都有了个绣墩坐定。
喜菁再一扬手,从宫殿外又走进来几个女婢,她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碗桂圆汤,依次奉于殿内的各位公主、大臣食用。
“有劳菁宫。”徐钟卿谦和道,三位女公卿也跟在后头附和。
喜菁欠着身子向几位行礼,“三公主和几位大人莫要折煞下官,小的不过是奉命过来伺候罢了。”
李湘阳舀了一勺子桂圆汤,押了两口,笑问道:“劳烦菁宫帮忙进去打探打探,女皇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刘轩德则一口气把整碗桂圆汤都喝干净,趁机接茬道:“李丞相莫要着急,陛下也是熬了多时,我们做臣子的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
“刘大人这是曲解我的初衷了,三公主今日天黑之前就得动身启程,眼看着也不剩几个时辰,我不过是替三公主着急些。”李湘阳朝刘轩德笑道,那笑里却像是藏着一把刀。
几个大臣相互说着东西,喜菁还未移步走出殿外,女皇已重新回瑞祥宫殿上。她坐到那把金灿灿的凰椅上,威严道:“不必拘礼了,爱卿们都坐下吧。”
四人遵旨重新落座,女皇的手里捻着那串白玉佛珠,深深叹了口气,“钟卿,晚夕启程,需要带上什么,但说无妨。”
徐钟卿刚要起身回话,女皇马上示意她坐下说话。
“母帝,军饷、粮草、辎重这些我刚刚与朱太尉已商讨过,按朱将军报来的战局来估算,我们抓紧时间配备运送即可。儿臣不能与补给同行,必须快马加鞭及早赶到西北边陲才行。”
女皇点了点头,命令道:“那就让唐亦艾负责押运补给。李湘阳,补给几日能备好?”
“回女皇的话,最快也得五日以后。”李湘阳不安地坐在绣墩上,欠身说道。
“五日?不能再快些么?西洲小儿正在边陲上猖狂恣睢,战士们还在前线上殊死拼命!后方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拖拖拉拉的,还要像上次一样弄出克扣军饷的丑事来?”女皇发了怒。
“陛下……”
李湘阳刚要倒出一肚子的苦水,女皇便打断道:“有困难和刘大人、朱太尉去商议,莫与吾说!”
李湘阳的额头渗出细汗,她咬了咬牙,道:“臣这就敦促下面,争取在三日内备齐。”
“要唐亦艾那个小女跟你一起去办,此事若办得糊涂,耽误西北战事,吾为你们二人是问!”
“诺。”李湘阳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钟卿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女皇继续问道。
“母帝,儿臣想要几个人随我一同去。”
“要谁,说吧。”
“太医院的胡太医、沈太医,还有御前侍卫李韵和和燕归晚。”
女皇手中的白玉佛珠忽然不再捻动,“钟卿何意?”
“母帝,胡太医和沈太医都是我东梁医术最高明的医者,要她们与我同去,是想要她们医治仙然将军的伤势,仙然将军是我西北边陲的一颗‘定海神针’,朱太尉不能失去她,我们东梁更不可失去她!”
朱袖淳忍着多时的泪水终于流淌下来,她蹒跚地跪倒在地,“谢三公主,我儿身为为东梁将士,粉身碎骨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三公主扶起朱袖淳,搀扶她再次落座,继续说道:“李韵和乃是我主妃李氏之妹,燕归晚乃是母帝的九驸马,她们都是我东梁的明日之才,我有意带领她们二人去西北边陲历练一番。恳请母帝答应儿臣的请求。”
女皇没有言语,而是长久的沉默。徐钟卿的呼吸急促起来,难道女皇不愿让那两个小女君去往前线?
女皇在等李湘阳表态,那李韵和到底是她李府中的女儿,可是她却一直不做声。就在女皇等李湘阳表态之隙,朱袖淳却忽然发声。
“陛下,臣以为三公主所言极是!燕归晚乃老燕将之女,四年前老燕将就是死在西洲小儿的手上,现如今要燕归晚跟随,是绝佳的好机会。况那小女伸手不错,也可护在三公主左右。”
李湘阳见状不得再装聋作哑,只好说道:“陛下,臣也赞同三公主所言。李韵和身为御前侍卫,有此等报效东梁的机会,就应该让她同去。于公于私臣都该感谢三公主提携。”
“准奏。”女皇终于吐了口,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徐钟卿面前,拍拍她的肩膀,“钟卿,平安归来。”
女皇说毕已离开前殿,三位女公卿和徐钟卿依次退出殿内。李湘阳和刘轩德各自离开,徐钟卿搀扶着朱袖淳去往省内交接相关事宜,不再累述。
再说回燕公府,燕归晚从九莺口中得知燕乐施又有了新欢,直跑进木李楼中一探究竟。可巧燕乐施和杜奕就在明间里谈笑风生。燕归晚不等书语走进来报,自己就横闯进来。
但见这杜奕不及之前的慕辰、齐彦的美貌,实不像个风流子弟。
“你这孩子愈发没有规矩,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我的屋子里来?”燕乐施口中虽在嗔怪她,但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悦。
“主母。”燕归晚躬身叉手道。
那杜奕忙起身向燕归晚道了万福,“小生杜奕,晚少主纳福。”
燕归晚再向他瞧去,见他也别有一番韵味,想是主母厌烦了之前那种感觉的,这才换了杜奕这个样子的。
燕归晚弯腰唱喏,也给足了他脸面。燕乐施向杜奕使眼色,那小生便识趣地退到里间里去。燕归晚坐到主母身边,先是为前段时间出言不逊向燕乐施道歉,又把西北边陲发生战乱之事说与主母听。
“晚儿就不要胡思乱想了,眼下朝廷是不会派你出征的。你还是把眼界给我收回来,府里的变化,不要跟我说你
不知情。”
燕归晚落寞地点了点头,“甥儿都知道。”
“你顶撞我不要紧,可不能伤了九殿下的心。他为何与你比武?姨母这心里明镜儿似的,骗得了谁你也骗不了我!今儿姨母就把话给你摞这,你想袭爵就给我痛快地回去生女生子!若说你母亲的爵位你不想要了,休怪姨母心狠举荐你小姨母上位!”
“什么?”燕归晚一跃而起,身后的方椅也跟着一起倒地。
“姨母,您不疼晚儿了?您从小就对我说女公爷之位是属于我的?就因为我不肯受孕,您就要放弃我?”
燕乐施按了按太阳穴,蹙眉道:“燕家的荣耀是在你的身上,可晚儿你连子嗣都不愿意留,要姨母该怎么为你撑腰?就算你的身后有九殿下,但他有几斤几两,这么久过去了我们都看得仔细。”
“姨母是觉得女皇不会给九殿下做靠山?小姨母有了身孕,又有刘氏一族保协,日后燕门的光耀可以移落到小姨母头上?”燕归晚委屈道。
“今儿郎中来瞧你小姨母,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你小姨母月份这样小,肚子却这样大,很有可能是双生子。”
燕归晚的眼泪啪啦啪啦的掉下来,“我知道了。”
她说着跑出木李楼,燕乐施在后头苦笑,书语在侧叹气道:“主母这是何必呢?郎中哪里说过那样的话。瞧瞧那刘夫郎把书画欺负的,这个家眼看着就成他的了!”
燕乐施微言大义道:“晚儿历练的太少,一切随顺何曾是好事情?咱家今年为了娶刘练进门花了不少的钱财,别人不知道你也该知道,我们差一点就要去卖田产度日。放眼瞧瞧今年的京都,谁家庄稼有我们燕家卖的好?还不是倚仗刘轩德给找了合适的买主。没等怎么着就又把明年的给预定下。书语你说,那刘练我不给点甜头能行么?”
燕乐施望向里间儿,“娶刘练进来是为了提升门第。现下门第有了,钱财却紧了。就让外面觉得我心系面首,由着他们去胡闹吧。这管家不是个易事,让竹梅苑的领教领教也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真有实才,日后真的交出管家权我也放心。”
“横竖有我们在,主母放心吧。”
“有些话你传给书画,这段时间就委屈她了。”
“诺。”
“九殿下和二柳兄弟有没有什么动静?”
“柳家那点小手段主母还不知,就是近来九殿下有点反常,不知是不是与晚主产生隔阂了。”
门房女侍突然匆匆跑进来,禀报道:“主母!主母!省里来人了!省里来人了!”
“你慌什么?仔细说!”书语呵斥道。
“省里来人要见晚少主。”
“快去请晚儿出来!”
燕乐施忽然意识到此事重大,自顾疾跑了一射地,亲到街门口迎接来人。只见门外驻足几位穿铠甲的女将士。
“几位女君,有失远迎。”燕乐施大打恭道。
“您是燕家主母吧?我们奉省里之命前来支会,三公主出征西北边陲要带燕归晚同行,申时末我们派人来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