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墨卿奔赴西北边陲是在次日晌午被发觉的。九灵按照徐墨卿的交代,在晌午前后,带着被童生“发现”的书信来到木李楼中,报告给主母知晓。燕乐施拿着书信阅览,再也保持不了往日的冷静,她慌慌张张地唤来童生,要他带领自己火速赶往三公主府上。
童生不敢敷衍马虎,只得引着燕乐施去往三公主府邸。拱厢马车在街道上飞奔,童生早被燕乐施叫到马车里来。起先燕乐施平静不下来,也凉着童生不予理睬。待快到三公主府上时,她才恢复些理智,方问起童生的话。
童生也算是个玉面小生,白净且内敛。总是着一身素白的穿花罗袍儿,绾着一头瑶台髻,站在徐墨卿身边不卑不亢。可是现在,他却如坐针毡,燕乐施的眼神使他如蚁噬心。他哆哆嗦嗦地擦拭额头上的细汗,燕乐施自身携带的气势已把他给吓坏。
“童哥儿,你讲与我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公主府邸已经到了,但是燕乐施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盯着童生严肃的问道。
童生已跪倒在燕乐施跟前,“主母,殿下书信已写明,是担心晚主安危,情不自禁不得不去啊!”
燕乐施当然记挂燕归晚的安危,但是女皇九子在她燕家不翼“失踪”,燕家怎么能脱得了干系?九皇子平日里做事从不毛躁,这一次怎么就犯起糊涂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徐墨卿是和燕归晚产生了真情实感。可一世为人哪里有这么随随便便的,尤其是他那样的身份,总是要被各种各样的规矩所束缚。
“童哥儿休要糊涂,你现在替殿下隐瞒,日后恐酿成大祸!倘若殿下再遇上什么险情,拿你的小命祭天都不能够!”
童生在徐墨卿面前发过誓言,绝对不会出卖自家主子。可是……燕乐施所说不无道理,他不能不顾及主子的安全。他的内心开始苦苦挣扎。终于他讲出了徐墨卿出走的前因后果。
燕乐施扶着厢壁坐稳,看着痛哭流涕的童生,缓缓道:“我家晚儿得殿下一片痴情是她的造化!童哥儿,与我去见主妃,莫怕!”
童生擦干眼泪跑到门首叩响大门,门房女官见门外是燕家来人,急忙向内通传,须臾,便邀着他们进府。
李恩和和李韵和皆在大厅里迎客。燕乐施见了李恩和便抹起眼泪,直跪在他的面前恳求他救救九殿下,救救燕家。旋即又把徐墨卿留下的那封书信拿出来给他看。
李恩和与李韵和看了无不惊讶,李恩和也没有经历过这等险境,一壁叹息道:“九殿下昨儿来我们这就异常冲动,哎……”,一壁遣仆人召集那几个公主门下的谋士,要她们速速来府上议事。
半个时辰左右,几个谋士相继赶来。平日里李恩和从不干预徐钟卿谋事,但今日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得不破坏规矩了。
“事情已经向几位都说了,还请诸位议一议,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是立刻上报给女皇,还是八百里加急通报三公主?”
几个
谋士喁喁私语多时仍没有达成一致,李韵和在一旁坐不住,催促道:“几位大人若想法不一致,倒不如通通讲出来!”
谋士们听了,一个道:“此时上报给女皇,恐女皇大怒迁怒公主府和燕家。但若不报,万一九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公主府和燕家也难辞其咎。”
“此事就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李恩和似乎比燕乐然都要着急,因为之前李韵和佯装得病没有去成边疆已给徐钟卿抹了黑,现在九皇子又千里去追妻。三公主举荐的这两个小将纷纷打她的脸,这让女皇怎么看待她的三女儿?
另一谋士幽幽地走到厅堂中央,面色一沉,道:“主妃,既然横竖都没有好果子吃,我们不防就赌一把。八百里急递火速送到凉城,若九殿下平安抵达,凉城那边也能打胜仗,那么此事便不算什么,回来最多被女皇责备两句。反之……”
李恩和和燕乐施都明白她的意思了,眼下也只能这样赌一次,是成是败全靠上天的安排!李恩和立刻招呼上来笔墨,令谋士提笔写好书信,又派家兵马上送往军驿站,要她们马上启程向凉城传递消息。
谋士们暂且退去,李恩和与燕乐施互相安慰半天,又重新约定好,要童生日日来公主府传递两家消息,现在他们是真正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而徐墨卿此时还在赶往凉城的路上,他这一路无暇两路的风景,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日见到燕归晚本尊。秋生跟在主子身后,每跑一段路,他便跟不上徐墨卿的步伐。有时徐墨卿还需在前方等待他一阵儿。而秋生也不得不提醒他,依照他们这个速度奔跑,这两匹马儿不下三日便会被累倒。徐墨卿哪里管得了这些,只说不行的话找下沿途脚行铺,再买两匹骠马便是。
离除夕越来越近,但是自出了京都丰城以来,便再也见不到那种繁华景象。或许是因为冬季严寒,显得沿途很凋落;又或许是越往西走,百姓的日子过得越贫瘠。
徐墨卿出行很低调,且他的功夫很不错,秋生身手虽没有主子那么高,但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打得过的。秋生算是机灵勇敢,所以主仆二人在路上还算顺畅。就连寒冷这样客观的问题,也因为他们一直在不断奔跑,反而没有遭到这方面的困扰。
还有二日的路程他们就要赶到凉城了,徐墨卿更加激动和迫切。“燕归晚,你到底在哪里?我的妻……”徐墨卿在睡梦中默念道。
西洲军营中的燕归晚在黑夜中惊醒,她在梦中听到徐墨卿在唤自己,她忽然不想再求死!她有牵挂有羁绊,那个人就是徐墨卿。他们还没有孕育子嗣,更没有在一起好好的生活过。她还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说过要等她回去再决高下。
如果她能安全回去,她再也不要把他拒之千里之外,她一定要听他说他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她想看见他的笑容,那个在大婚之夜,倚在床榻上跟她说:“妻主,我们洞房吧!”的郎卿,是那样的令她迷恋。
原来只有在
生死攸关的时刻,人才能想明白一切。她从草席上坐起来,看着营帐里微弱的灯烛,她被困在这几日了?今日那个煞星告诉她,西洲使者已经去东梁军营谈判。她到底成为东梁的罪人,如果她牺牲掉或者她没有被当做人质,那么此刻东梁早已大举反攻。
燕归晚的内心备受煎熬,她承认自己之前太过激进,她应该听取徐钟卿的话,更应该听取徐墨卿的劝解。她终于明白女皇为何只让她在御前当一个小小侍卫,原来没有人能一步登天,她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君,没有好好经过锤炼,到了前沿阵地岂不就是给东梁拖后腿!
她落下悔过的泪水,都说女子有泪不轻弹,但是最近她哭了太多次。她想要为自己的过失负责。趁着四五更天时天还未亮,悄悄移至营帐门口,却发现外面的士兵把这里把守的严严实实,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燕归晚重新坐回草席上,这几日发生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荡,忽然她的脑子闪现出一条计策!
翌日天明,她便狠狠的拍打木门,朝外面站岗放哨的侍卫喊话,要他们把杨厦叫过来。而杨厦正在父亲的军帐中,与昨夜归来的使者谈及东梁一行。
“那朱将军要我们务必确保她们九驸马的安危,愿意用十万石粮食换取她的性命。她们已把粮草安放处告知给我,要我们二日后带着燕归晚去那里,一手放人一手交粮!”使者兴冲冲的说道。
杨厦身子一凛,“可否有诈?”
使者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们在她们军营的安插的眼线也证实了这个信息。”
杨峰大笑道:“二弟至于那么谨慎么?现在是他们东梁求我们呢!”
“为何地点由她们定?应该让她们把粮食送到我们指定的地点才对!”杨厦继续提出质疑。
使者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二少主,十万旦粮食不易运输,她们不会出动那么多兵力给我们送过来。只有我们自己去的份儿。”
“那我们搬运回来不一样需要很大的人力么?”
“二少主,我们需要……”使者顿了顿,方才说道:“那朱将军不是很在乎燕归晚的死活,要不是她身边的几个副将极力说服,她都不愿意答应这个要求。臣只怕到最后连十万石粮食都换不来,这才答应她们,回来与杨帅商议。若二少主不满,我再去趟东梁军营,回了她们便是!”
杨尚沉默半晌,“厦儿,我们的粮食就要断了,这一次就算是个坑,我们也得放手一搏!马上就要过年,我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西洲朝廷彻底抛弃了我们,我们只能自救。”
杨峰附和道:“二弟若怕,我去打头阵!不带回粮食,我便不用再回来!”
杨厦见父兄主意已定,明知前方可能是个诡计,也不得不去闯这一回。这时来人进来相报,道那燕归晚要见杨厦。
杨尚点点头,挥手道:“厦儿去吧,她是我们的筹码,休要让她在这二日里出现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