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归晚的伤势已趋于稳定,当然想要痊愈还得花些时日。朱仙然为她寻来一辆十分宽敞的拱厢马车,又在车里搭上好几层厚厚的棉被。使得燕归晚可在路上好生歇息,以免颠簸、疲惫、着凉再对伤势不利。
大年初六这一日清早,徐钟卿与朱仙然和众将士们辞行,带着徐墨卿和燕归晚等一众人马,踏上回京都丰城的道路。徐钟卿走在队伍前面,严荼等护卫跟随着她。她期望快些回去向女皇复命。两个太医则随着他们妻郎俩走在后面,只愿上元灯节前,能踏上丰城的故土便好。
秋生和九莺自这次相见以来,便互相表达了心思,这一路更是加深不少情感。惹得燕归晚打趣他们俩,要回到燕家就给他们把喜事给办了。两个大官儿都不好意思起来,直让二位主子不要取笑他们俩。徐墨卿也跟着哄笑,硬说他舍不得秋生离开左右,不许他这么早就嫁了妻主。
一车人在一起欢声笑语,也不觉得路途索然无味。只是他们的车马走的过于缓慢,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徐钟卿那拨人落下很远。
但徐墨卿没让车夫们加快速度,不仅是因为燕归晚的伤势,还因为那两位太医上了年岁,从来的路上就被一直折腾,到了凉城又马不停蹄的医治伤患,现下两位老者已疲惫不堪。两位太医同坐另一辆小马车跟在燕归晚之后,随从们来禀报了几次,均说他们一直都在睡觉。
“也不知主母他们元旦过得如何?那泽小子趁我不在,有没有再惹出事端来?”燕归晚依偎在徐墨卿的怀中,若有所思道。
徐墨卿像是被触动了心事,勉强露出笑脸,“晚儿回去便能知道。”
“回去还得去皇宫呢,我们还没有去给女皇陛下、杨父妃拜年呢!”燕归晚故意这样说,因为她看得出徐墨卿在想念他们。
徐墨卿自知自己这次私自离京,定会惹得母帝不高兴,若不是东梁最终打败了西洲,他哪里能躲得过这一劫?倒时候不知有多少人要受他连累。可当初他那样不管不顾奔赴凉城一点也不后悔,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他也会这样做。
马车吱嘎吱嘎的转动着,他们一行人离京都越来越近,离上元灯节的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闲言少叙,再说回京都燕府内。燕乐施送走燕禹城一家,便去往竹梅苑探望燕乐允。见她肚子越发大起来,整个人也圆润不少,偏气色不是很好。
“郎中来看不是说,你的胎象已稳了,不教你再日日卧床,要你下地走动走动吗?城弟年节里回来,你也不过去瞧瞧。”燕乐施面露不悦道。
“清影、清壁都过来给我请安了,城哥见不见又能怎样?”燕乐允横在火炕上,一副懒踏踏的模样,“外面积雪太厚,我怕再摔倒,更何况刘练不许我乱动,他担心着这肚子里的孩子呢!”
“允妹倒是事事依着他,你可莫忘了,你才是这竹梅苑的主子,你是他刘练的妻主!凡事怎就没个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因着
我拿下他的缺,他没少在你面前甩脸子。”
燕乐允溘然坐起身子,恼羞成怒道:“二姐这是在责怪小妹咯?当初要我娶夫郎是你,定下刘练进府的也是你。现在刘练在府里飞扬跋扈起来,你又怨起我?我是一事无成胸无大志,我人生唯一的价值,便是这肚子里的孩子了。别的事情我也管不了,我只盼我的孩儿能平安落地!”
燕乐施无奈地叹着气,一只手伸出去拉了拉燕乐允,“因为与刘家联姻,咱们燕家已成为京都中的名门大族。允妹,你对燕家是有功的,你为燕家产女更有功劳。但你得明白,你是个女君,不能由着那刘练胡作非为,毁掉咱燕家的根基。”
“他无非就是帮助刘家敛点钱财,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咱家几时变得这般小气,还舍不得那点子金银了?”
燕乐施忽然觉得眼前的燕乐允变得很陌生,换做原来她在自己面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更别说这么无礼的对自己说话了。难道真的是自己为她选错了夫郎?
“你可知刘轩德沽名钓誉一辈子,并未存下什么财富。她女儿刘缨天资平平,在朝堂上并无建树。刘缨的夫郎虽是朱家的儿子,偏这个儿子不得朱太尉喜爱,朱家与刘家的交情仅存在表面。你说刘轩德要刘练在咱们燕家敛财是为何?”燕乐施苦口婆心道。
燕乐允撇撇嘴,眼珠子向上翻了翻,“我哪里会知道。我没那脑子想这么复杂的事!”
燕乐施彻底失望了,同时内心深处也产生一股强烈的自责。到底是她耽误了燕乐允的命途。如此蠢钝的燕乐允,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为她选择刘练那样精明的郎卿?
“刘轩德是在为刘缨铺路,是在为他们刘家算计以后……”
燕乐允不再理会二姐,燕乐施也着实说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往外走去,临出门前依旧不放心道:“允妹,你好生养着身体,其他的事……”她没再说完,伤心地走出竹梅苑。
燕乐允回手就将小炕桌上的果脯全掀到地上。慌得梨洛和梨花蹭蹭的跑进来收拾。
“到底是谁向主母告的状,说我与夫郎爷吵嘴?是不是你们两个在主母跟前嚼舌头?”燕乐允暴跳如雷,质问起两个大官儿。
梨花和梨洛赶紧给她跪下来,辩白道:“允主,小的们可不敢啊!”
“咱们这里出内奸了不是?竹梅苑的大事小情没有主母不知道的,到底是谁,你们两个去给我查出来!我定要扯烂她的皮!”
梨洛和梨花抱着碎片残羹跑出里间儿,外面一众小厮儿女婢齐刷刷地看向二人。
“你们做事都仔细些,不要做对不起竹梅苑的事!竹梅苑的主子是允主,你们可不要认错了主人!”
梨洛点拨一番众人,才与梨花走出正房。梨花的心里“咯噔噔”跳的厉害,梨洛瞧见,随口问道:“怎么?竹梅苑的事是你捅出去的?”
梨花“呸、呸、呸”吐了几声,“我的姐姐,我哪里敢到主母哪里
搬弄是非,我就是私下里……可是我从来不敢攀扯允主和夫郎爷啊!”
“不是你就好,咱允主自打怀了身孕脾气就大的很,许是她自己敏感了。我们当心做事就是!”梨洛望向远处,沉着的说道。
次日,刘练从刘家归来,整个人闷闷不乐,对待燕乐允更是恶语相加。燕乐允不敢反驳只好忍气吞声,趁刘练不在身边又拿底下人撒气。
燕归岚来到竹梅苑时,正瞧见燕乐允在责骂小厮儿。她急忙走上前相劝,令那小厮儿快快退下,不要待在这惹主子生气。小厮儿跪谢后,一溜烟跑出去。
燕乐允靠在软软的靠垫上,气鼓鼓道:“岚儿可瞧见那狗奴才的德行了?躲我跟躲瘟神似的!”
燕归岚扶着燕乐允坐好,笑道:“小姨母跟那狗奴才一般见识做什么,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四下环顾一圈,又道:“我小姨父呢?怎么也没见个傍影儿?”
“他不是在你爹爹那院儿里么?”
“哟,我从甘棠轩直接过来的。”
“见你小姨父作甚?”
“还不是要问问那刘缮的事!主母不许我跟人家成亲,把人家好好的郎卿涮了一遭,昨儿小姨父不是回母家嘛,我合计过来问问那缮郎好些没?”
“倒不曾听你小姨父说起,岚儿当真相中那刘缮了?”
“也说不得相中他,不过我爹爹很得意呀,本以为能与小姨父家亲上加亲呢!奈何主母不同意。咱家主母就是偏心,事事都想着长姐,何时拿我当成燕家的少主看待过?前一阵儿西北边陲还传出消息,说是长姐在阵亡前线了……要是长姐真的阵亡,小姨母就可安心袭……”
燕归岚赶紧闭上嘴巴,“瞧我这张嘴,生起气来便口无遮拦,小姨母您可别生气。”
要是在从前,燕乐允定会责骂燕归岚一顿,但现在她只却觉得燕归岚说的很有道理。若燕归晚在前线阵亡,那刘练也不用再这么处心积虑的盘算,也不会再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们的孩子以后也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想到这里,她诡异一笑,“岚儿,小姨母怎会怪你,你都是在替小姨母着想呢!不过你长姐倒是活着归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算到了头,不知朝廷要怎样褒奖她?咱燕家的荣耀都抗在她一人肩上,我们都是傻子、呆子!”
“人家可是嫡女,怎是我这庶女能比较的!可小姨母却不同啊,小姨母也是祖奶奶的嫡幼女,还高长姐一个辈分呢!现在又娶下御史大夫家的男儿为夫郎,哪里就比她差!”
经过燕归岚的一番挑拨,燕乐允心中和燕乐施、燕归晚之间的亲情已所剩无几。上一次刘练说与她争夺爵位之时,她还心念着她们。可历经过这段时间都零零总总,她心里已发生巨大变化。
燕归岚自然是受温长溯唆使,才会到竹梅苑来怂恿小姨母。就在燕归岚与燕乐允诉说知心话的同时,刘练也在磐石斋里与温长溯互诉起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