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韵和带着一队随从,由小璞和松柏在前共同引路,折回东角门闯进燕家府院。柳宜风、柳扶风和桃夭馆的仆人们皆在门口接应,直到队伍的最后一人踏进东角门里,他们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去一半儿。
“跟我来!”小璞跑在最前面,为一干人等带路。
李韵和将宝剑从剑鞘里拔出来,黑夜中那一抹亮光锋利无比,使人觉得越发寒栗。
“跟紧璞官儿,直奔木李楼中燕主母卧房,一定要把燕主母解救在我们身边。”
“诺!”
所有人此刻都听令于李韵和,他们从东角门向西横穿过去,先闯外仪门再过内仪门。在四进院影壁前稍作整顿,只听李韵和一声令下,所有人卯足劲一涌而出,挥舞着刀剑向燕乐允等人杀去。
燕乐允呆坐在交椅上,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目瞪口呆方寸大乱,刘练和温长溯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叫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韵和居然已闯了进来!刘练知道大事不好撒腿就逃,温长溯拉住燕归岚也开始四处逃窜。一瞬间木李楼中乱成一锅粥,嘶喊声铺天盖地。
“缴械留命!缴械留命!”
李韵和几乎还没有出手,随从们已不费吹灰之力将木李楼中的小厮儿女婢通通压制住。交椅上只剩下燕乐允一人,她无助又恼怒的看着李韵和,不知她会把自己怎么处决。她的夫郎已不见踪影,那温妾公父女更不知逃到哪里去。
李韵和愤怒地瞪住她,很艰难的抬了抬手,施礼道:“燕三姨母,你莫动,保你无恙!”
“大胆狂徒,竟然敢私自闯入燕宅……”
燕乐允自觉底气不足,叫骂的声音不够响亮。然李韵和也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直接跑向燕乐施的卧房。燕乐允本能的想要阻止她,可李韵和的一个随从已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那随从的另一只手将燕乐允往交椅上一按,冷冷道:“您还是不要动,当心刀剑无眼,伤了您和您肚子里的子嗣!”
燕乐允很是畏惧,身体不停的在颤动,嘴唇已发紫面色也惨白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再动弹一步,可是她心里知道,若她二姐有幸得救,那他们竹梅苑就彻底玩完了!她现在能做的只剩下祈祷上苍,求上苍不要让二姐醒过来!
少倾,只见另外几个随从将刘练、温长溯和燕归岚从不同的反方通通押解回中堂里。在冰冷的刀剑面前,温长溯和燕归岚已彻底放弃抵抗,只有刘练还在与随从撕扯。随从发出多声警告,若他再这么顽固抵抗就要刺他一剑。
“你敢!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乃当朝御史大夫之子刘练是也!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另一个随从将温长溯和燕归岚捆绑好,悄然走到刘练的后身,向他踹了一脚,直把他踹趴下,两人才合力把他死死捆住,扔到燕乐允的脚下。
燕乐允别过头去,这一刻,她觉得他又丑陋又恶心!她
为何会对这种郎卿言听计从,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他却在危险来临之际独自逃跑,竟把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人撇下来!她不语,中堂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刘练口中发出的“嗷、嗷”哀嚎,在中堂里不断盘旋着。
另两个随从押解着梨洛赶到临街大门,勒令她使燕家女侍们放弃抵抗打开府门。梨洛被挟持着,只好向众人喊话。为首的女侍一愣,“洛官儿……”
“你们速速开门,木李楼已他们控制住了!允主岚少主他们都有危险!”梨洛被逼迫地说道。
堵门的众人心里竟松了一口气,她们并没有过多犹豫,就将大门彻底打开。女侍们纷纷伫立在门口,看着余下的随从火速冲进来。最后是燕泽银扶着那上了年纪的李太医缓缓走进庭院。
燕家彻底“沦陷”了!
与此同时,李韵和已在燕乐施卧房的外间里解救出童生、小石和九灵。竹梅苑和磐石斋的大官儿们已被撵回到各自主子身边,各个低眉耷眼垂头丧气。
李韵和一脚踹开卧房房门,偌大的卧房里一片狼藉。床榻上躺着的燕乐施一动不动,李韵和和九灵他们一起冲进来,轻轻推动她的身躯,唤道:“主母!主母!”
后面的李太医在燕泽银的搀扶下,紧赶慢赶的走进来。众人自动分到两侧,给李太医拿来小杌坐下,请她给燕乐施号脉。李太医伸出手搭在燕乐施的脉搏上,须臾间就露出惊奇的神色。老者前一刻仿佛还有点打瞌睡,下一刻已瞪大了双眼,从小杌上站立起来。她又扶了扶燕乐施的躯干,最后直按住燕乐施的人中。只三五个弹指的功夫,便听到燕乐施口中深吸一口气,眼睛向上翻着白眼,接着传来一阵咳嗽声音,然后燕乐施就已苏醒过来。
所有人呼喇一下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主母!主母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燕乐施在九灵的扶助下,慢慢坐起身子望向一屋子里的人,她非但没有惊讶反而笑了起来。燕泽银吓得半跪在床榻前,“二姨母,您不要吓泽儿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李太医看着燕乐施也忽地发出一阵笑声,“乐施,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燕乐施在床榻上向环视一圈,看到李韵和的身影,忙叉手道:“李家小主,这次燕家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李韵和立刻走上前,还礼道:“燕主母,这是晚辈应该做到。于公我家三公主与九殿下为亲姐弟,于私我与晚姐姐感情甚厚,说什么也没有不来救人的道理。”她严肃说完,也像旁人一样,尴尬地笑问道:“可燕主母,您这到底是……”
小石和九灵率先往屋外走,二柳和众大官儿也自觉的往向后退,欲要离开燕乐施的卧房。燕乐施见他们这样,知道自己苦心下的这盘棋该向众人说出来了。
“宜风、扶风,你们干什么去?”燕乐施恢复往日的威严。
“回主母的话,桃夭馆里还有些活计没有
做完,我们这便回去,就不在这打扰主母和众贵客言语了。”柳扶风柔弱地回答道。
燕乐施拍拍燕泽银的肩膀,“泽儿,替我招呼好咱们的救命恩人,还有咱们家里这些忠良之人!”
燕泽银被燕乐施这么一指点,才慌忙起身,先拜谢李太医,邀她重新坐回小杌上,又将李韵和请到床榻上首坐下。二柳搬来方椅坐在外侧,其余大官儿们都依次站在他们之后。
燕乐施喝过九灵端来的温水,才开口道:“我一醒来看到的是你们,无论身份高低,都是与我燕乐施同心的人。贵客与仆人都不要离开,我来细细与你们道来!”
这件事还得从杜奕说起。杜奕年方廿出头,是个走街串巷的推拿师傅。他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书,只靠着这点手艺行走于市井中。机缘巧合被书画请到府上,来给燕乐施疏通疏通经络。燕乐施见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个有姿色的小生,便起了之心。她在这方面也深有经验,没费多少时日便把这杜奕给拿下来。
燕乐施虽然多情但却不滥情,与她好过的每一任情郎,甚少有愤恨她责骂她的,因为她总是以情服人。她对齐彦如此,对慕辰如此,对待杜奕亦如此!她赠予他的金银钗环不在少数,又替他在街面上置办了一间铺子,可谓用心良苦。
所以当燕归岚主动来与杜奕搭讪的时候,杜奕已早把所有的情况如此这般的告知给燕乐施。从燕归岚第一次在府外与杜奕见面,到后面与刘练、温长溯谈判,都是燕乐施在后面指挥杜奕的所为。
杜奕没有背叛她!但令燕乐施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个居然要合谋毒死她。千错万错都可以被包容,只是他们的恶毒程度已超过她的底线。既如此她便将计就计,要杜奕造成毒死她的假象,然后逃之夭夭,再把书语等四个大官儿都派到外面去,让他们自己原形毕露。此刻的杜奕应该与四个大官儿在一起,他们早已约定好,以明日天亮为限,除杜奕外其他人就会赶回来。
燕乐施吃下去的不过是另一种代替鹤顶红的丹药,这药本没有什么害处,就是吃过后的副作用极大。抽搐、口吐白沫等都是正常现象,正与那鹤顶红相似,这才冒险拿来使用。目的就是要看这些人现出原型,好一网打尽。
可燕乐施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输在了人心上。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燕乐允居然与他们一起沆瀣一气,竟不顾多年的养育之情,也要治她于死地。
“若不是你们几个孩子誓死护着我,保我的泽儿搬来这样的神兵和神医,我燕乐施这条命可就真的没了。”燕乐施感喟道。
李太医怡然笑道:“燕乐施命不该绝,大难不死你必有后福!其他乃全是浮云旁骛!”
燕乐施与李太医四手相握,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瞧瞧桃夭馆的人来的多齐整,关雎阁的这俩小厮儿多护主。恶人要除,恩人也要报!”燕乐施坚决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