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弈将燕乐施的手臂奋力一甩,自退到一尺开外。他的眼神里充满幽怨,“之前施君是怎么答应弈郎的?”
杜弈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其实什么都懂,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固执的以为自己会成为燕乐施最后一个面首。
燕乐施处理完温长溯之后疲惫至极,她本不应该在这上元夜里对杜弈说出这种决绝的话。可理智却告诫她,今晚她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来,弈郎,帮我换衣衫。”
她招呼他走上前,自己已缓缓解开衣带。杜弈犹豫片时,还是顺从地走到燕乐施身边,动起手为她换衣。
“弈郎看尽我家百般丑态,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就不怕遭受到牵连,哪日再横死街头?”
杜弈含泪轻笑,他是毒害燕乐施的“参与者”,温长溯和刘练的狠毒他了然全部。
“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转过身去抚了抚杜弈的白皙的脸颊,“你才多大年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为你准备好了一份嫁妆,遇到靠得住的女君就嫁了吧。”
“可你让我做那件事之前已答应过我,只要我为你去做,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杜弈坚持着他最后的倔强。
“我燕乐施此生不会娶夫,妾郎也不会纳,我只有男宠。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你就想拿钱财打发走我?哼!”他将燕乐施更换下来的衣服往地上一掷。
燕乐施知道他心里有气,也没有恼他,也没有让他去捡起衣衫,仍然微笑道:“谁人不爱钱财,没有钱财在这个世道上寸步难行。”
“我不要听这些!”
“明日温长溯和刘练我都要放了。温长溯是我可以控制住的人,但刘练的背后却有刘家撑腰。若他去找你麻烦甚至威胁你的性命,弈郎,那我才是真正的对不起你。”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当做你不再需要我。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我这就走!”
他冲动地打开房门,可脚步还是不忍迈出去。燕乐施的声音也随即传来,“今夜过节,这么晚了就留下来吧。明日我差人护送你回原籍,离开京都,你会过的很平安。”
杜弈垂着头,不知燕乐施又给他施了什么法术,他竟乖乖的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少顷,燕乐施卧房里的灯烛便熄灭了……
再说回燕归晚一行人,他们驾着马车逶逶迤迤地来到淮乌街。沿着淮成河望去,只见两侧街市上花灯明彩,炮竹轰雷,箫鼓声宣,焚香不断;游人更是如蚁般多,簇簇男女络绎不绝。
燕归晚和徐墨卿走在最前面,二柳妾郎跟在其后,燕归岚和燕泽银走在最后。燕归晚望向一处猜灯谜的摊位,便兴奋地拉着徐墨卿冲过去,余下众人也都跟着围了过去。
燕归晚望着头顶吊着的一排花灯,正犹豫猜哪一个灯谜才好,只听燕泽银仰着头念道:“坐也是行,立也是行,行也是行,卧也是行。打一动物。”
徐墨卿朝他笑道:“泽弟可知道谜底?”
“是鱼嘛!这么简单, 我哪里会不知道。”他
说着话,眼睛却忽闪忽闪地瞟向远处。
柳扶风接茬笑道:“既这么说,那旁边那盏‘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卧也是立。’也打一动物,指的可是马喽?”
说着众人都笑了一遭。徐墨卿看向另外一盏灯,上面写着:“春分过后万物洁,风筝上天去万劫。打一节日。”
卖花灯的老翁已取下那两盏灯,递到柳扶风和燕泽银眼前。九灵伸手去付钱,却被燕归晚拦住,“灵官儿再等等,夫郎和我还没有猜呢!”
老翁笑嘻嘻地看着燕归晚,“女公子慢慢猜,小老儿先把这两盏交到二位郎卿手里。”
燕归晚向老翁点了点头,又问向徐墨卿,“夫郎可是猜到了?”
“应该是清明节吧?”他指了指那盏灯。随后他又问起燕归晚,“旁边那个空谷佳人恋君子,淡淡清香夜夜思。打一花卉。妻主可猜得到?”
燕归晚想了片时,“是幽兰吗?”
老翁已迫不及待的去摘下那两盏花灯。原来燕归晚也猜出来了。徐墨卿提着花灯照在燕归晚的脸边,笑道:“你就是幽兰。”
“我是幽兰,你是什么?”
“我是栽你的土,浇你的水啊。”
“呵!说了半天还是要管住我。晚夫郎请注意你的言行,我可是女君,你的妻主大人!”
妻郎俩浓情蜜意斗着嘴,差一点就忘了其他人的存在。燕泽银提着花灯蹭蹭地凑过来,“喂!你们俩这个样子好吗?怎么去了趟凉城回来,就变得这么如漆似胶啦?”
“泽弟休要胡说!”燕归晚白了他一眼,转过身才发现,燕归岚和柳宜风手里还没有花灯。遂又说道:“岚妹,你也过来猜一个吧!”
燕归岚摇了摇头,执拗地不肯凑上前。徐墨卿见她如此,忙把自己的花灯递过去送给她。燕归岚也不好再拒绝九殿下,只得把那盏灯提在手中。大家心里都明白,以燕归岚的性子,以往这种事情她一定是最跳脱的那个,可现在她只得夹紧尾巴做人。
柳宜风知道燕归晚还在关注他,便笑着自说道:“妻主,我和扶郎提着一盏就好。前面好像还有不少好玩的,我们再去瞧瞧可好?”
“好啊。”燕归晚赞同道,“今夜这人太多,咱们可不要走散了。”
说罢,一行人又向前方走去。集市上的吃食、首饰、小玩意儿等等,他们逐一逛了个遍。没有多久,几个大官儿手里便提了不少的东西。
燕泽银跟在最后磨磨蹭蹭的,终于等来了追赶他的李韵和。
“晚姐姐,晚姐姐!”
伴着李韵和的呼唤,只见她带着幼玄穿过拥挤的人群,跑到他们面前。燕归晚这才明白燕泽银这一路的表现,原来是这二人早已定下私会。她一直不赞同李韵和与燕泽银往来,一边是自己的胞弟,一边又是自己新结识的好友。但李韵和前几日对燕家莫大的帮助,她也是铭记于心的。况那晚李韵和也是被燕泽银给请来的。或许他们两个已经发展处情感了。
“韵妹妹,上元安康。”燕归晚向她行了深揖。
李韵和气喘吁吁,“九殿下,韵姐姐,上
元安康。”
她说着话眼睛却睐着燕泽银,先一一同旁人行了礼,最后才与燕泽银说话。
燕归晚解释道:“韵妹妹的大恩我本应该登门拜谢的……”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李韵和已摆开手,“晚姐姐就不要与我提这些。于我家三公主和九殿下的情谊,于你我之间的情谊,韵和没有不出手的道理。知道你家近来忙,今儿又是上元节,我们就不提这些罢。”
燕归晚知道她的心思,“好,今夜我们就不提这些。那敢问韵妹妹,你来此是逛灯会,还是故意来寻我们,有要事要讲?”
这下子变成李韵和结结巴巴的了,旁边的燕泽银也羞涩地望向别处。
“韵妹妹怎么不说话了?”燕归晚有意这样刁难他们一下,毕竟她心里还是不大赞成他们两个在一起的。
李韵和向燕归晚一拱手,郑重道:“晚姐姐,妹妹对令家泽郎的情谊,我之前就向你坦白过。我知道晚姐姐的担心,怕我不过是一时玩乐,再耽误泽郎的芳华。我李韵和……”
徐墨卿听不下去,急忙跳出来帮她解围,“韵妹,无须这样。你晚姐姐没有他意。你可是要邀请泽弟私下里去逛逛?我们的马车停在集市口那家怡红酒肆附近,子时末前,你把泽弟送到那里可行?”
李韵和向徐墨卿投来感激的目光,燕归晚见徐墨卿已经发了话,毕竟他是皇子殿下,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敢反驳他,再者她也不是存心要棒打鸳鸯。
“泽弟,你可要去?”徐墨卿笑着问道。
燕泽银不敢言语,仍等着长姐表态。
“快去吧!与你韵姐姐好好玩乐。”燕归晚把他推送到李韵和身边。
李韵和再也不是刚刚提着灯笼臊长姐姐夫的模样,他像是乖顺的小羊,微微欠身道:“那长姐,我先随韵姐姐去了。”
李韵和眉开眼笑,揽住燕泽银一转身便消散在人群中。
燕归晚回过头瞪住徐墨卿,“谁让你答应韵妹妹的?”
“咳~我是殿下,我可以做主!”徐墨卿憋笑道。
燕泽银随李韵和走了,“外人”只剩下燕归岚自己,剩下的都是桃夭馆的人。燕归岚更加不自在,偏今日出来时她又没让香玲紫玲跟随,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柳扶风见妻主瞧了燕归岚几眼,马上拉着柳宜风走了过去。
“岚主,你瞧今夜的月亮多圆多亮啊!”
燕归岚讪讪地堆笑,“是呢。”
徐墨卿拍拍燕归晚的后脑,把她的身子转到前面来,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你的两个好妾郎在帮你分忧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陪本殿下我,把这个灯会逛完。”
燕归晚的脚步明显比先前慢了不少,忽然“啊呀”一声捂住胸口,露出忍痛之表。
“别装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才走了多远的路,再说出来之前我已经给你换过药了。”
“换过药又如何?我真的很疼。若你觉得我没事,那明儿就御林军报到。”
“你……我真是白救你了!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自己,我救你回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