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围着的几十号人,一见来人,顿时面露恭敬之色,自觉分出一条道。
“赵老,您怎么来了?”赫连野粟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邋遢的羊皮袄老头,边往前走边说道:“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你说族里搞什么大清洗,我这老头子怎么没得到半点消息?莫不是赫连峙嫌我老了?”
“岂敢岂敢”,赫连野粟一个劲摇头道:“家爷是说此等小事不必劳烦赵老,扰了您的清净就是罪过啦。”
羊皮袄老头淡淡“哦”了一声,径直走到主位的位置,中途经过赫连涵与秦恒身边,彼此间没有半点眼神的交汇。
赵无疆落座后,赫连长国恭敬施一礼,喊了声“赵老”。
老头漫不经心的点头,薅着乱糟糟的头发,翘起二郎腿,又让下人去端杯新茶过来,这才眯眼看向紧紧跟随在身后的赫连野粟,“野粟,在你看来这是件小事?还是赫连峙与你说大清洗是件小事?”
“这……”赫连野粟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无疆如牛饮般喝光茶水,随后毫不留情面的说道:“你带着百十号族卫打着大清洗的幌子,想做什么?别以为我这个老头子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赫连野粟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行了,带着你的人离开,还有什么大清洗,也别搞了,简直胡闹,弄得人心惶惶不说,赫连氏族本来就弱,再杀一些人,让另外的氏族吞并,就成了早晚的事。赫连峙也不长长脑子,他古氏煽风点火,几句狗屁,他还当真了。”赵无疆显得很是不耐烦,补充道:“赫连峙那儿,我去说。”
赫连野粟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半个不字。说了两句讨好话,便带着族卫匆匆离去。
与秦恒擦肩而过时,低声说道:“秦河,好好活着。”
秦恒宛若未闻。
之前与赫连长国针尖对麦芒,一副要分生死的易刚,在见到羊皮袄老头到来,立马收敛气势。
同为三老,他自然知晓这老头修为的恐怖,虽说是不忿不甘嫉妒,但也只敢在心里咒骂两句,面上却很恭敬。
时下,更是跟着少族长无声无息的离开。
老头扭头看着赫连长国,“行了,让你的家奴也下去吧。”
赫连长国挥退下人。
秦恒趁此,也要悄无声息的退走。
然而,老头的目光早已落在了他身上,见这小子装傻充愣,还要溜走。
老头立马道:“秦河,你留下。”
秦恒笑容满面的回头,心中暗道:“老狐狸。”
老头说完这句话后,直接不再搭理秦恒,将他晾在一旁。
然后,盯着院中的妇人,说道:“青花,我这个老头子都懒得说你,纵容与妥协,真的能助你守护住赫连家吗?你男人的脸,让你丢在地上践踏,即便赫连家存活,他的心也在煎熬,你何苦作贱自己?”
乌青花低着的脑袋,眼泪啪嗒流个不停。
“赵老此话何意?”赫连长国听出赵无疆的话里有话,他显得异常激动。
赵无疆二郎腿晃悠个不停,“想知道?”
赫连长国想从这个曾经朝夕相伴的女人脸上看出什么,奈何她始终低着头,不愿抬起。
闻听赵老问话,他连忙点头。
老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再牛饮,而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这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自己去开诚布公的谈,轮不到我这个老头子多言。”
赫连长国犹不死心,又恭敬喊了声“赵老”。
赵无疆无奈道:“那我就多说一句。”
赫连长国眼巴巴等着下文。
这个走出赫连府,被人戳脊梁骨的男人,唯希望有一天走出去,是堂堂正正,腰杆挺直。然而,他知道这不可能了,枕边人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受尽耻笑。
“每个人想守护一个家的方式不同,有的人走岔道了。”赵无疆眯眼瞧着手中未泛起半丝涟漪的茶水。
赫连长国有些恍惚,似懂非懂。
乌青花已经在低声哽咽。
“青花,你先下去吧。你的事我不说错,也不说对,只要你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对与错在我们这些外人眼中也不那么重要。”老头对院中妇人说道。
秦恒听到这里,对这妇人与赫连家主中间的那点事,大致脉络已经厘清。他心中不禁对这老头暗暗鄙视,你说不说错,也不说对,可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偏向于错。说出来的话,故作云遮雾绕,可偏偏又让人听得懂。除了当局者迷,但有其他人在场,谁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妇人右臂屈平,弯腰施一告福,继而离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去看那个站在老头一旁的男人。
赫连长国恍惚中,就想要追过去。
然而,这时候,赵无疆猛的一下摔掉手中茶杯,瞪着赫连长国,怒道:“这天下就你聪明,就你知道隐忍,就你会无声无息修个二品境,然后殊死一搏,断送祖宗传下的基业。”
赫连长国顿时一怔,“赵老慧眼,长国这点心思,瞒不过您。”
“要不是涵丫头先一步找到我,与我说了赫连野粟那混账要来,而我又得到消息,昨夜那几个老东西秘密决议清洗氏族,卡的时机准,不然你被拿来祭刀了,都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傻蛋。赫连野粟的心性邪又阴狠,心思又细腻,你这点藏藏掖掖的修为,他早就一清二楚。你还洋洋得意,准备一展雄风,正一正你男人的脊梁,可笑不可笑?若我晚来一步,你想过后果有多严重吗?”老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抓起茶壶,对着茶嘴猛灌。
赫连长国想要解释什么,赵无疆却显得很是不耐,“行了行了,你也滚吧,自己好好想想。”
赫连长国悻悻离去。
让秦恒意外的是,这个男人,望着妇人刚才离开的方向,却往反方向而去。
“唉”老头摇头叹息。
赫连涵小麦色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她不带任何拘谨地喊道:“阿爷。”
然后,步伐轻盈地来到赵无疆身侧,赵无疆笑着道:“丫头,随了你的心意了。”
赫连涵释然而笑,眼睛弯作月牙。
赵无疆接着道:“可是你在某个人的心里,印象可不太好,是不是啊,秦公子?”
秦恒嘿嘿一笑,指东扯西道:“阿爷,你这酒意可醒的真快啊,小子由衷佩服。”
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赵东疆的笑声戛然而止,盯着院中的年轻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秦恒不露声色,“天下太多人有相似之处,不足为怪。”
老头继续哈哈大笑,起身向门口走去,“丫头,春闱带上你赫连家的这位新姑爷,让他出谋划策。”
秦恒想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