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绣站起身,就往外走。
秦恒在其后喊道:“金绣姑娘。”
金绣回头道:“有什么话,还非得这会儿说。”
秦恒点了点桌子,恬不知耻道:“那个,金绣姑娘,在下没钱,今天这茶钱……”
金绣不等秦恒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秦恒慢吞吞从腰间摸出两颗铜子,往桌子上一放,又朝那边不敢明目张胆,但却始终关注这边动静的郭杭椰,投以挑眉的轻佻动作,随之笑容灿烂,拢袖离去。
金绣迈着修长美腿大步前行,当行至幌幡处,又猛然止步,扭头看着幌幡旁的二人,美眸一扫两人,“赵无疆,赫连氏族弄的一团糟,你对我就没什么想说的?”
羊皮袄老头连忙起身,作揖道:“萨主,赫连氏族之事,的确是老夫考虑不周。”
“就只是考虑不周?”金绣大有深意的问道。
老头低头不语。
绑束青衫女子秀发的丝带被风吹的轻轻环绕在她那完美无瑕的脖颈上,古剑、青衫、红丝带,腰带嵌玉珠,一双素面黑布鞋,正是此刻站在茶棚外,幌幡前,年轻萨主的整体装束。
金绣浅笑,“不愿回答,或是默认?”
赵无疆抬头,轻声唤道:“萨主。”,此刻的羊皮袄老头,眼中再无之前刻意表现出来的敬意,只有感激。
金绣却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一般,继续道:“我还记得,你赵无疆说过,自己有两位挚友,一个是还不是大庆王时的秦山河,另一个是还不是东陵王时的祝袤,三人年轻时,于护疆城上指点江山。怎么,而今你这个作为旧友,唯一活在世上的人,是想要给这两位的孙子谋一个什么?某一个大好河山?当年护疆城上,曾有一诺?”
金绣撂下这番直白的言语,转身就走。
虬髯客目光微动,看着那位在乌布大名鼎鼎的萨主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羊皮袄老头长叹一声,迈步跟了上去。
拢袖而出的秦恒,走到只剩虬髯客待在原地的幌幡处,喊道:“黎叔。”
黎春城走至少爷身边,与之同行。
秦恒扭头笑道:“黎叔就不好奇我与这位手腕霸道的年轻萨主谈了些什么。”
黎春城始终落后少爷身后半步,“好奇,但少爷说,黎叔就听,少爷不说,黎叔就憋着不去想。”
秦恒无奈苦笑道:“黎叔,我倒更想看到东陵王府的那个黎叔,而不是眼下故意抬高我,屈居的虬髯客。”
黎春城表情一滞,旋即神情焕发,自然而然上前一步,走在年轻人身边,脸上笑容淡淡,“少爷是想见到这样的黎叔。”
秦恒点头,笑容温暖。
此后,秦恒将之前他与这位年轻萨主的对话,对黎叔一字不拉的复述了一遍,就连二人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虬髯客静静聆听,对于少爷天赋异禀的表现,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一人说,一人听,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在了镇中心的集市街道上,周围喧嚣嘈杂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秦恒复述完毕,抬头看了一眼与羊皮袄老头共同转身入拐角的青衫女子,更准确的说,是她背后背着的那柄古剑。
之前在茶肆内,他最后又提起兄弟曹顶之死,年轻萨主简述了那日苍澜草原赠剑杀人的经过。
在江湖上,觊觎别人身上宝物、异宝,藏器、神兵,甚至是比藏器低一阶层次的罗器而杀人者,比比皆是。
曹顶之死的原因,正如他当日站在黄坳山的山顶,与少年说的那番话。
“蛮子杀了,军功攒了,得去赤域挑翻用剑之人。”
黄坳山上,己方的斥候小队遭到赤域八百重甲骑军袭杀,青年因为酒后一句戏言,使出半点不掺假的二品巅峰实力,救下他认下的兄弟秦恒。那战况惨烈,己方除他二人突出重围,其他一个赤侯小队的将士尽数战死。青年曹顶为救下少年秦恒,被赤域小蛮王斩去一臂。
孤身闯荡北域的青年,要用剑挑翻北域用剑之人,然而却根本不会用剑。二人分别之际,少年秦恒点出曹顶根本不会左手剑,而他却说他可以练。
要练左手剑,又怀着雄心壮志挑翻赤域用剑之人的曹顶,一路北行,在游历到北域腹地的苍澜草原时,被相邻乌布的霖窑州,一个名为岩山派的本地二流宗门给盯上了,发现曹顶身上所背古剑非凡品。再之后,就有了那个修为入化境界的岩山派宗主,带着门下客卿与长老,拦下孤身一人的曹顶的后续,厚颜无耻的说要比剑,实则暗藏杀心,想要曹顶身上的古剑“无敌”。
曹顶不敌,重伤将死之际,恰逢经过此处,要前往南阙王朝游历的年轻萨主。金绣没有看到杀人夺宝的前因,只目睹了这件事的后末,他与曹顶直言,要他手中的那柄剑,可为他杀一人。
青年很洒脱的答应,要女子帮他杀那领头的化境高手。
年轻萨主应下,一掌击出,将那自恃实力在整个苍澜草原都排的上名号的一派之主,打的爆裂,炸为血雾。
剩余之人见状,吓的肝胆俱裂,反应过来后,各自的逃遁本事,瞬间使了出来,四散奔逃。
金绣没追,说杀一人就一人。
全身十二处刀伤,二十八处剑伤,浑身浴血的曹顶,拄剑而立,见那宗主如此简单的身死,冲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绝色女子咧嘴一笑,用出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将拄着的古剑提起丢出,只抛出了身前半步。
倒地快死的时候,曹顶在与那女子说他好兄弟的事,还说要她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他这位兄弟。
此前,秦恒在金绣口中得知兄弟曹顶之死的经过,心中掀起滔天杀意。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要那霖窑州上的二品宗门岩山派,从这个世间消失,为那个为他断臂、将他当作可推心置腹好兄弟的曹顶,陪葬。
后又听到曹顶临死前与女子说的那番话,心堵至极。
秦恒越想心中越难受,他转头看着黎叔,笑容中尽是苦涩,“黎叔,带酒了吗?”
黎春城看着少爷,莫名觉得难受,他伸手在怀中一摸,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个葫芦,递给年轻人。
然后他就见到年轻人提着酒葫芦,独自一人走到一个无人的巷道里,倚靠着墙壁蹲下,自己喝了一口酒,然后将葫芦中的酒全部洒在地上,笑中带泪道:“何谓兄弟,这就是,曹大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