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金花视线转移,望着窗外,绿栈四面皆是崇山峻岭,所以目光所及,俱是岩石峭壁,看多了,也就无趣,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移至他处,显得百无聊赖,与此同时,她问了化名胡幽的大蛮王朝二殿下一个问题。
“幽都霞光曹氏以何闻名北域?”
胡幽想也没想,答道:“自然是剑术,北域用剑者不少,可要说剑术高明道出到可执牛耳者,非曹氏莫属。”
钱金花不知为何忽然大笑起来,并说道:“蚍蜉撼树,也敢妄言剑术高明,执牛耳!”
说到这里,钱金花蓦然转头看向那已然站起身的少女,说道:“她应该便是曹氏中的剑甲供奉之一吧?”
倌沙似乎根本不顾忌什么神窍不容辱之类,起身后,便一直怒目盯着钱金花。而今,听闻对方言语,她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胡幽闻言,笑容意味深长,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绿栈后面的那处小池塘,浑浊的池塘水中有几朵荷花才露尖尖角,两相对比,异常鲜艳亮丽。胡幽将两手对叠放在窗沿上,然后脑袋搁上去,两只眼睛四处张望。良久之后,他说道:“倌沙的确是曹氏的剑甲供奉之一,只是这与曹冰何干?”
钱金花曲指一弹刚刚倒出茶壶的茶水,杯中茶水水面涟漪阵阵的景象,在这一刹那荡然无存,水面一片死寂。她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茶杯中依然是水面死寂,一丝涟漪都未波动,望着杯中剩余茶水古井无波的样子,钱金花像是又发现了乐趣,不停的往杯中与茶壶里来回翻转茶水,也不喝,就是在那将水面涟漪荡平,数次来回,她才道:“与那小丫头确实没关系,只是我想反驳殿下前面的一句话。”
“哪一句?”胡幽并未回头,看上去并不上心,直接问道。
钱金花望着倌沙说道:“北域用剑者不少,可要说剑术高明道出到可执牛耳者,非曹氏莫属。殿下大可问问你身边的这位剑甲供奉,她敢这么说吗?”
胡幽一愣,旋即眼神微变,回头看着那位与大蛮皇室渊源颇深的神窍存在,不解道:“这有何不对,北域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曹氏一脉为我北域剑道执牛耳者。”
钱金花冷笑一声,戏谑看着那名少女,“你问她,她敢这么说吗?”
胡幽看着倌沙,没有言语。
少女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脸颊微红,低着脑袋,轻声细语道:“公子,整座天下,用剑者登高,面临的只有一座大山,便是那个敢言天下剑术尽出我剑冢的剑冢,除此之外,无人敢称剑术执牛耳。”
“剑冢,什么剑冢,那我之前与你……”胡幽面色难看,看向倌沙,脸上浮现出怒色。
胡幽话还没说完,钱金花已然出声冷嘲热讽,“早闻大蛮皇室二殿下不受重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剑冢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势力,传承久远,神秘非常,可若是说大蛮秘库未有记载,那这也未免太荒唐了些。难不成殿下至今连秘库核心都未去过?还有大蛮皇室给殿下安排的这两名护卫,说实在的,修为境界虽高,可与殿下可并未交心啊……”
钱金花每多言一句,胡幽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了后来,更是脸如白蜡,煞白的吓人。
胡幽心中很清楚钱金花所言乃是诛心之言,只是他还不得不全盘收下。
大蛮王朝二皇子不受大蛮王待见,这在大蛮朝堂几乎不是什么隐秘。其生母乃豢南奴,因此他被人诟病血统不纯,在宫中,除了一个挂名的二皇子头衔,其他一应朝事,都与他无关。
朝中上至百官,下至宫中司仪,甚至是婢女太监,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如何想,已经从举止上能够看出来,一个造衣局的发衣奉都敢在他平日所穿的衣物上动手脚,何时将他这位大蛮王朝的二皇子放在眼中,更遑论其他人。
即便是此,也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什么不敬言语,尤其是说一些关于其身世,二皇子其人不受蛮王待见的言语,因为若是如此,那就不单单是打了他这位名不副实的二皇子的脸面,而是打了当朝至尊的脸。心中所想与实在做出,这是两种概念,结果也会不同,前者没什么,后者会被无声无息从这个世间被人抹去。
但今日,他却被钱金花直言戳中痛处,让之下不来台,他却还不能发作,因为对方是世间难寻的神窍存在,就连他那位一年见不着几回面的父王,见到这些人,也不会随意博了其面子。
“怎么,几句话就受不了了,从小受尽冷眼的二殿下,应该不至如此才对,这可与传闻不符,莫非市井坊间流传的大蛮皇室野札,都乃是人杜撰出来的,虚假,不尽详实?”
钱金花又一句话“拨乱反正”,在胡幽的心里,补上一刀。
胡幽脸色越来约难看,最后忽然大笑起来,接着脸色恢复如常,自嘲道:“钱夫人说得极是,我这个二殿下,确实没有进入过大蛮秘库最底层,市井流传的大蛮王朝野札,对我本人的评价,也十分中肯,身具豢南奴血脉,为人窝囊,不敢争,不敢夺,不成气候,不被人放在眼中。”
钱金花点点头,道:“确实中肯。”
说罢,钱金花忽然听着茶杯与茶壶中的茶水反转动作,抬头看着那个在大蛮王朝要什么没什么的二皇子,一本正经问道:“二殿下可愿拜我为师?”
胡幽一愣,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喜从天降的感觉,而是内心诧异,他问道:“为何?”
钱金花笑盈盈道:“我喜欢你的心性。”
胡幽摇头道:“那我不拜。”
钱金花哈哈大笑,“自抬身价,好,我喜欢,徒弟我收了。”
对于这般强收徒弟的言语,胡幽眼睑低垂,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