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璎缓缓放下双手,周身万道紫色的流光束影,悄然隐匿于身体中。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脚下竟是微一踉跄!
身后两个垂手侍立的美男子,躬身扶住了燕流璎,神态毕躬毕敬。
青铜面具人俯下身去,一探唐缺的鼻息,只觉魂气流动,呼吸平稳,脸色红润,显然已经起死回生了。
唐缺睁开眼睛,看着青铜面具人,又看着燕流璎,一时有些迷惘!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石堡中,师娘温暖的怀里,还有她那凄美伤心的面容……
“你……你救了我?”唐缺一脸的疑惑。
青铜面具人看了燕流璎一眼:“不,是她救了你!”
燕流璎淡然道:“在本城主的妖颜梦境中,没有人敢戴着面具示人。”一双凤瞳,直逼射向青铜面具人,两道清泠之光,穿透了虚空,刺入青铜面具人面部那凝结成的青色气罩!
青铜面具人晃身急退,身后猛然张开两道漆黑的长翼,只一张开,他的身影,便倏然飞了出去,像一抹流光,消匿于天际!
遥远的天际,那两道暗翼再次浮现。青铜面具人的身影,在瞬息之间就再次凝现于燕流璎身前三丈许远的上空。
天空中那流风白云,仿佛受到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天空四角,朝燕流璎一掌压了下来!
“有点门道!”燕流璎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血色,嘴角也勾勒出不经意的笑容来。
她缓缓竖起一指,朝向天空。那指尖嫩白如葱,一点点的淡白流光,自指尖冒出来,放射着夺目璀璨的光芒!
眼看着那天空巨掌,带着天崩地裂般的气势,便要直压而下,几乎要将那妖颜空城,给一掌拍裂!
但那大须弥掌,在离燕流璎那高悬的指尖尚有半丈之时,巨掌下击之势,倏然而止!
周天掌力所激,那云层仿佛被压低了一般,然后在他的虚影四周散溢,将整个城头都给笼住了。
青铜面具人伸出的手掌,在半空中舒缓而退。天空中的巨掌消失了,微风卷上城头,吹散了乱云,露出了燕流璎的身形来。她仍然高悬着那根指,直指上苍,冷笑道:“为何不下击?”
“本侯不忍心,看着你的神魂,在本侯的大须弥掌下,神魂消散!”青铜面具人缓缓吁了口气,收回风御气,天空中风清云散。
燕流璎哈哈大笑不已,笑声清泠:“你很聪明,及时救了自己一命!”
她话锋一转:“既然你是唐缺的仇人,将他打得神魂破碎,那便留在妖颜之城中,与本城主的这些奴仆为伍吧!”
她在妖颜城中,无法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唐缺神魂破碎,而青铜面具人尾随而至,想必是为了斩草除根,自然是唐缺的敌人了。
唐缺却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中,那双眼却是异光大盛,仿佛铁砺石星!
“本侯亦是为救他而来。他为他师父一剑斩伤,御脉寸绝,连神魂都被缠绞在体内的剑气给绞碎。只是本侯未曾想到,原来他脑海中,还留在这样一个妖颜秘境,可救得他的神魂回归。”
“唐缺还只是呆在一个小岛上,便有这么厉害的敌人?他师父吗?”燕流璎立刻便想到了,焰空岛上,能够将他打成神魂破碎的,除了慕容龙渊,更无他人。
唐缺想起前师慕容龙渊的狠辣,还有师娘的温情,忍不住泪睛模糊,黯然道:“若论剑道,他在神龙六宗之中,自然可排第一。我只练了三个月的御气术,如何打得过他?”只是经历这次生死之劫,他已将其师父曾有过的那微薄的抚育恩情,也彻底的抛弃了。
下次相见,必是死仇!
他强行驱去了那一点点记忆,一跃而起,道:“前辈,你为了救我,既然已经潜入我的意识中,那我也不用瞒你了,这妖颜之城,正是我面具的秘密。”
唐缺话锋一转:“我的所有武道与御气术,都来自于这位燕……这位城主的教授。我与你尚有最后一战,我立誓于你,决不失约,咱们不如就在这妖颜城中作个决断吧。若我再输,我的身躯,神魂,还有这潜藏着妖颜梦境的神奇面具,都将是你的!”
燕流璎冷冷道:“唐缺,你这个没有勇气胆量的怯懦小子,你既然是本城主的弟子,又在我面前,你怎么会输?本城主这一生之中,只败过一次!我收过的弟子,也决不会败!”
青铜面具人并不以她的狂傲为忤,因为这世间,每一个有真本事的人,都有狂傲的资格,所以他自己才可以傲凌天下!
“如此甚好,如果你敌得住本侯十数之时的进攻,本侯也自然会为你做一件事情,包括让你御脉接续,起死回生。”青铜面具人淡淡道。
“放屁放屁,有本城主的天罗万道,自然可以让他的身体复原,还用得着你吗?唐缺,给我滚过来!”燕流璎朝唐缺招了招手。
唐缺朝青铜面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笑道:“女人的特权,就是体现在,只能她们朝你发火,你只能乖乖听命。”
然后跟着燕流璎,远远地走了开去,直到另一个城垛拐角下才停下脚步。
燕流璎问道:“怎么?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说过,你还跟这怪人有约战?前面打得怎么样?”
唐缺道:“流璎前辈,你若是每天多一些笑容,即使在这枯寂的空城里,想必也会好过不少。”
“要你来管?”燕流璎脾气乖戾,美眸一翻。
唐缺苦笑道:“我给你丢脸了。他与我约战,以同等级别的御气与我对敌。第一次,我只试探他到底身法手段如何,结果被他偷袭,抢了先手,连一都没来得及数。”
“蠢材!”燕流璎骂道,“临敌当先,你居然被别人偷袭,以后别跟人说是我教出来的!”
唐缺道:“我确实不是你弟子啊。我已没有师父,只有一个师娘。”
燕流璎伸出青葱一指,在他额头上一戮,冷哼了一声:“瞧你这德生,你以为本城主不知道你跟你师娘之间的事情?你的每一次情动,都会在你的明轮之魄显示出来。你这辈子,有得苦头吃了!”
唐缺却神色一黯,不想再她面前提及自己与师娘之事,叹道:“我与这人订立战约,如果我不敌,便要将姓命,还有这个面具,一并奉上。他若不敌,便要为我做一件事情。”
燕流璎摇了摇手:“不用再跟他比试了。还想要我的面具,我便将他留在这城中,永生永世为奴仆!”
唐缺神色一变,断然道:“万万不可!”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战约。我不介意用各种阴谋诡计打败他,但是我不能逃避!即使再败给他,我也心甘情愿,将姓命奉上!”唐缺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可耻的笑容来,“反正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的,对不对?神魂破碎都能救活,更何况只是普通的死了?”
燕流璎见他前面说得气势凛然,后面却却又可耻地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忍不住骂道:“你若再死掉,我便收回葬神石,然后将你永锁在这空城中陪伴我。”
唐缺嘻嘻一笑:“能够陪伴在一个美女师傅身边,待遇也不算差,不过你得将你身边那些男宠全部赶走才行。”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你得跟那些衰朽老家伙们一起去扫大街!”燕流璎终于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唐缺见她苍白的脸上,蓦地流动淡淡的红姻,竟平添了几分娇艳,不由看得呆了。
“怎么?舍不得你师娘吗?”燕流璎罕见地居然没有以“问道”召灵术,去窥测他的心思。唐缺想起师娘来,暗想,若我真的只能永生永世困死在这座孤城中,与师娘再不得相见,那该怎么办?如果师娘与这个美女城主异地而处,那永锁在孤城中,也是心甘情愿了。
他突然生起一种怜悯来,燕流璎困守在孤城中,只有一群男宠,一群军兵,一群曾经是纵横于神武九陆的老翁,自然是孤寂难耐!这五千年,她可是如何度过的?或者,自己以后确实要多花一时间,进入梦境来,跟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毕竟,她笑起来,确实好看。能够看到美人一笑,总归不是坏事。唐缺暗想。
“别扯远了,你再说说,你们第二次又打得如何?”燕流璎见他脸上神色多变,心知提及他的伤心事,便将话题重新扯回到了正题上。
“第二次,我师娘,教了我十招神龙六宗最厉害的绝招。我师娘嘱咐我将这十招打乱顺序,不管防御,招招进攻,好歹也要捱过那十数之时。”唐缺想起师娘来,忍不住心中微酸。此刻,却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想念自己。
“这不错啊,就该这么打啊。”燕流璎点了点头。
唐缺道:“可是这个怪人,竟然对我神龙六宗的所有御气术和武道,尽皆了若指掌!我根本没有将绝招使出,甚至只听风辩劲,他便能够猜得到我所使的每一招,尽皆破解。”
燕流璎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道:“这可有点难办了。他熟知你们神龙六宗所有的御气术和武道,显然与你们六宗有莫大的渊源。那第一次呢?第三次,你该用到葬神石上的武道!我传给你葬神石上四种绝世武道,擒龙帝手,黑白之翼,九天剑诀,问道,哪一种,都绝不可能是他能够窥伺的。”
唐缺道:“是啊,第三次战前,我终于开始修炼擒龙帝手。我差不多花了十天时间,将擒龙帝手的前十八式掌技初步学会了。我本以为,凭借擒龙帝手这种几乎不传自于神武九陆的异域绝学,绝非他所能理解的。岂料……唉……”
燕流璎摇了摇手,睁大了眼睛:“你等下。你在十天之内,将擒龙帝手全部学会?”
“是啊。”唐缺脸露疑惑之意。
“你知不知道,你与这怪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燕流璎瞠视着他,目光灼灼。
“按神武九陆的御气术修行来看,我已初窥魂息境第二重。而据师娘的理解,这人的御气术,至少已是巨御气师了。”
“你这呆瓜,你们之间的差距,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你还想靠招术来取胜?你怎么那么蠢呢?简直比传下这套擒龙帝手的前辈还要蠢!”燕流璎叹了口气。
唐缺一怔:“传下擒龙帝手的那位前辈?”
燕流璎道:“说正事,别岔开话题!”
唐缺奇道:“这套擒龙帝手,他从所未见,为什么不可以?”
燕流璎大摇其头:“天下武学,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万道归一,殊途同归。当武学进展到了一个境界之时,无论你的招法有何精妙,他都能在对战的瞬息之间,感应出来。擒龙帝手自然神奇,连我都没有学过。不过他不是胜在招法神奇,而是胜在掌力雄浑,天下无双,但若你御气不足,就像一个小孩拿着一柄巨锤要跟人打架,你可得小心不要被锤子砸到了脚。在高手面前,这巨锤再神妙莫测,它的精髓之处,还在于它的重量。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