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萍下去,此时房里正好没有别人了。暮云从自己的梳妆台的一个抽屉里找出来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些褐色的种子,这些是她夏天的时候趁着家里的紫藤结果时收集的。当时也只是觉得好玩才顺手摘了一些,没想到如今竟然能派上用场。
暮云撕了一小块宣纸包了十来颗紫藤种子,然后又找到一个材质普通没有任何标记的素面荷包,将种子放了进去。想了想又在荷包里放了几个银锞子。
接着,她把淑华那张写着诗句评语的纸笺扔到了屋里的炭盆里头。炭盆里头是上好的银霜炭,一丝烟味也没有,就连火苗也是淡淡的红色,不细看都看不到火光。那张纸笺一进去,原本平静的炭盆里瞬间窜起一道耀眼的火光,片刻之后就连纸灰也看不到了。
暮云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的让人进来摆膳。吃完了饭,趁着小杨妈妈过来道别的时候,暮云不着痕迹的将荷包递了过去:“有劳小杨妈妈你辛苦了这一番,这个你留着喝茶。”
小杨妈妈推辞了一番后便笑着收下了。
送走小杨妈妈之后,暮云站在窗边遥望着紫禁城的方向,风云已至,也不知道她的命运会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
皇宫这边,此时梅氏被喊进来,当她听了薛妃的指控之后,自然是立马喊冤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薛妃妹妹与臣妾素来颇有些恩怨,只是臣妾没想到她现下竟会如此污蔑!皇上是臣妾母子的依靠,臣妾怎么可能会想着谋害皇上呢?还请皇上明察!”
薛妃娘娘毫不示弱的说道:“梅姐姐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那么皇后娘娘先前明明已经发话不让下人焚香,梅姐姐怎么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梅氏冷笑道:“皇后娘娘说这话的时候皇上还在昏迷之中,后来我也是见皇上大病初愈精神欠安才想着让下人焚些香料,好让皇上睡得更好一些,怎么就不行了?”
薛妃娘娘轻嗤一声:“梅姐姐还真是会强词夺理!”
两人争论了一通,互不相让,但是谁也拿对方没有办法。皇帝正在不耐烦的时候,从外头进来一行四五个太监。其中一个领头的执事太监,在他耳旁低声回了几句话,并且从袖子里拿出两个荷包给皇帝看了一眼。
皇帝沉声问:“那对贱人现在在何处?”
那太监期期艾艾的答道:“回陛下的话,这俩人许是见事情要败露了,竟然一块在冷宫附近一处破败的园子里上吊自尽了。”
闻言,皇帝冷笑一声:“倒是一对痴情种子!”
说完,他原本就有些怀疑的眼神,瞬间凌厉的望向梅妃:“梅氏你好大的胆子!”
梅妃不知所以,还妄图为自己狡辩:“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求陛下明鉴啊!”
皇帝从太监手里扯过那俩荷包扔到她的面前:“那你告诉朕,你的贴身丫鬟紫宁怎么会和乾清殿负责香料的太监扯上瓜葛,还一起自尽了?不要告诉朕,你这个做主子的也不知道自己大丫鬟最近的举动都搞不清楚!”
接着皇帝冷声吩咐道:“来人,把梅昭容送回寝宫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出入云霞殿!”
听到紫宁竟然自尽了,梅氏心里一慌,她怎么会自尽呢?还是和太监一起!紫宁从来都不是那样的性子!
此时的梅氏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掉入了旁人设的局里。往日都是她给旁人设局,没想到今日自己竟被人设计了。她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认命,当下跪到皇帝跟前:“陛下圣明,紫宁是臣妾的大宫女,一举一动都要引人注目。臣妾纵使真要做什么也不会让她去做啊,否则岂不是白白授人把柄?再假如此事若真是紫宁所为,以她对臣妾的衷心,她也绝对不会选择在此时自尽,从而令臣妾蒙受不白之冤。此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求陛下明察!”
梅氏不愧是受宠多年的宠妃,不过寥寥几句话就让皇帝原本坚定的目光有些犹疑起来。
薛妃娘娘眼见梅氏三言两语就哄得皇帝犹豫了起来,不由的暗自着急,只是她一时间竟也想不到什么好对策。
此时,外头又进来一个太监,向皇帝回道:“启奏皇上,奴才等将云霞殿和紫宁还有那个太监的屋子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未曾找到鼠尾草等有毒的香料。”
梅氏现在已经顾不得去想皇帝是什么时候让人去搜她寝宫的,听了这太监的话,她只觉得心里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连忙向皇帝表衷心:“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做那些事啊,陛下!”梅氏语气哀婉真切,让人闻之不忍。
薛妃心里腹诽:这梅氏的手段当真了不得,怪不得能得宠多年呢。
此时她偷偷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冷峻了,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难道这次就让梅氏轻易逃过此劫了吗?
宫中的庵堂里,乐华公主正在认真的抄写经书。母妃前阵子好不容易托人带了口信进来,说她的兄长已经从皇陵回来了,母子两人眼瞅着翻身有望。
梅氏让人给她送了信,叫她这些日子一定要戒骄戒躁不要生事,有空多抄点经书,等有合适的机会了,她就会拿着这些经书去给皇帝看,争取打动她父皇,早日将她放出来。
乐华虽然对抄经书这一事深恶痛绝,但是她这一回真的是被关怕了。除了这个小小的庵堂,她哪里也去不了,一日三餐不是青菜就是豆腐,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如今眼见出去有望,也顾不得喜不喜欢,只得拿起纸趣÷阁来耐着性子一字一字的抄起经书来。
这会儿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端着个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见乐华公主正在认真抄写经书,笑着说道:“公主抄了好一会了,先休息一下吧。上次梅娘娘送进来的燕窝还有一些,奴婢刚刚炖了一盏,公主用一些润润喉吧。”
乐华正好这时也有些累了,听那宫女这么说,便放下手里的毛趣÷阁,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才慢慢的端起燕窝,她看着手里的燕窝苦笑道:“以前的时候我连血燕都吃腻了,如今不过一点子白燕,还要母妃想尽办法才能吃上一星半点的。”
那宫女回道:“守门的婆子生怕被人发现了,所以不让带太多东西进来,要不然梅娘娘定然舍不得这么委屈公主的。”
乐华轻叹了一口气:“母妃如今的圣宠大不如从前了,不过是为了我们兄妹两个勉力支撑着罢了。都是我们牵连了母妃,若她还是那个宠冠六宫的梅妃娘娘。便是有皇后的旨意,你看那些守门的婆子会不会换副嘴脸。如今只盼着母妃和皇兄今早日重获圣宠,好接我出去。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我都要生霉了。”
那宫女笑道:“公主如今这样虔诚的抄写经书,一定会带来福报的。”
乐华看向书桌上的那堆经书和自己的墨迹,喃喃道:“你说这回父皇会原谅我吗?”
那宫女用力的点点头:“一定会的。说起来公主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陛下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公主如今这样认真为陛下抄经祈福,陛下若是看了之后必然会感动于公主的孝心,定会将公主放出去的。”
乐华苦笑一声:“唉~但愿如此吧。”然后片刻间就将那宫女端来的燕窝粥喝干净了。宫女看到乐华将燕窝粥都喝完了,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她强忍按下心里的激动之心,平静的将空盏接了过来:“公主,奴婢去小厨房收拾一下,公主不要急着抄写,先休息一下吧!”
乐华点了点头,她坐了大半天了,此时也觉得浑身有些僵硬,便站起来走到窗边。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今日却难得的是个大晴天,乐华望着外头高悬的太阳,心里默念: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去过以往那种鲜衣怒马张扬肆意的生活。
可惜她不知道,这将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的阳光。突然间,乐华觉得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她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紧接着头有点疼,她想喊叫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喊不出来。她一下子滑坐到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点点的消失殆尽,最后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刚才送粥的那个宫女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在门口站着了,她看着乐华倒了下去,又等了一会之后,才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有摸了摸她颈部的脉象,发现她是真的没了生命迹象后,连忙用力将她拖到书案旁,让她趴在上头。然后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用乐华的口气写了一张绝趣÷阁信,用镇纸压在桌上。
若是乐华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这个在她眼里并不识字的宫女,不但会写字,而且趣÷阁迹和她的竟然一模一样,连力度,趣÷阁锋间的停顿都一致相似。便是让乐华自己活过来,怕是也难以辨别其中的真假。
那宫女的手脚虽然有些颤抖,但还是利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将里头的褐色粉末都倒在了乐华的嘴里,然后将纸放到乐华的一只手里。
紧接着,她跑到庵堂门口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宫女大声哭喊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来人那,救命啊。”
外头守着的太监宫女们以为乐华又要出幺蛾子闹着出去,互相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摇头。一个管事的姑姑打开门进来,皱着眉头问:“又怎么了?”
那宫女惊慌失措的出来吼道:“不好了,公主,公主她服毒自尽了!”
“什么?”管事姑姑眼瞧着宫女不像作假的样子,连忙进到里头看了一眼,只见乐华双目紧闭倒在书桌上,嘴角流出了一行黑红色的血迹,心里一惊。她连忙拿手去探鼻息,只是此时的乐华哪还有半点气了?
虽说乐华如今没了封号,但她到底是皇上的亲女儿,管事姑姑不敢大意,急忙对着外边喊道:“公主服毒自尽了,快,快去找太医来。”
门外看守的太监和宫女们一听管事姑姑的喊话,顿时都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