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下车,窜入眼帘的,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举目望去,只瞧着鲜衣华服,轩车云集,成群结队,聚集成堆,跟随的仆从护卫更是如云如海,人声鼎沸,场面极其热闹,欢场笑语,高谈阔论声,把山林近处的鸟儿都惊飞了起来。
“熙熙,愣着做什么,还不下车。”
郑绥听了四娘郑纷的话,轻哦了一声,从马车里出来,由采茯扶着,踩着车凳下来,,瞧着这么多人,想必今日荥阳境内,各大世家的郎君娘子都来了。
秋高气爽,碧空万里无云,菊花灿烂,满山遍野开遍。
不远处前方,五兄郑纬正朝她们走来,却突然被一美少年给搭肩,“阿奴,都要上山了,你去哪儿?。”
郑纬顿住脚步,侧头见郭府二房的八郎,不由笑道:“我正想问问,你们郭家离这儿最近,怎么还在山脚下。”和其他几家比起来,郑家坞堡算是离三皇山最远了。
“你还说,就你们家是最后到,冯家和段家的人怕是已到山腰了,连后来的京家,都走了有一刻钟了,我大兄说是要等你大兄和阮三郎,我们都在这儿候上一个时辰了。”
阮三郎,便是阮尚,阮遥长子,族中行三。
郭八郎,郭家二房五郎君嫡幼子,年十五,因郑瀚和郭家五郎君相善,郑纬回荥阳后,于宴会上第一个认识的,便是这位郭八郎。
郑纬听郭八郎的话,笑道:“我们是出来游玩,为的是怡情怡性,赏花欣景,又不是急行军,何必急匆匆。”郭家人虽还没上山,可方才在这山脚下,已开始先玩乐了起来,以至于他们到的时候,场面十分热闹。
“就你们有闲情。”郭八郎哼了一声,白了郑纬一眼,“你第一次来,估计还不知道,趁这会子天还不算热,等到中午热起来的时候登山,就有的罪受了。”
欲拉着郑纬转身就走。
郑纬往郑绥所在的方向望去,和四娘五娘在一起,旁边的仆妇丫鬟团团簇拥着,心下放心,正碰上郑绥看过来的目光,兄妹俩相视一笑,郑纬瞧了眼身侧的郭八郎,遂没有打算再过去了。
“方才你是要去找你十妹。”郭八郎顺着郑纬的视线瞧去,花团锦簇中,一眼就看到郑绥,便笃定了,上次清乐堂一面,他也在场,可谓印象深刻,更何况,五郎对这个妹妹是常挂在嘴边,他想不知道都难,笑着拍了拍郑纬的肩膀,“要不我们一起过去见见你十妹,自上次清乐堂一摔,郑家有个隔帘窥郎的十娘子,在荥阳可是声名很盛,我自认为容貌还算出众。”说着有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胡说。”郑纬一听这话,想也没多想抬手就给了郭八郎拐了一胳膊肘,脸上尤带三分不满,拉着郭八郎转身就走。
郭八郎一见,登时敛住了笑,不敢再开玩笑了,紧随上郑纬的步子。
前面的郑经阮尚以及郭大,已经开始上山了,这一群人,浩浩荡荡,三皇山也迎了一年中最是喧嚣热闹的一天,整个山林,似乎都要沸腾起来,处处有人影,处处有人迹。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郑郭两家,到的郎君娘子,没有上百,少说也有七八十人,但一汇合后,很快,各人就找到了各自的相熟的朋友,三五成堆,结伴而行,哪怕郑绥和郭家的小娘子不是很熟,她跟着四姐和五娘在一起,相伴同行的小娘子,也是往日里和大房比较亲近的郭家二房嫡支的几位娘子。
除去郭家的小娘子,其中还有一位是郭大的妻子卫氏。
卫氏素日和阿嫂李氏相善,平日在守勤园,也时常能见到卫氏上门,而且,郑绥也跟着阿嫂李氏去过郭府好几回,因此,一见到卫氏带着几位郭家小娘子过来,郑绥跟着四娘和五娘忙地上前唤了声阿嫂,行了礼。
只瞧着卫氏近前来,一手扶起郑绥,“你阿嫂不能过来,今日就我带着你们姐妹。”
“有劳郭家阿嫂费心了。”郑纷忙致谢道。
卫氏笑着看了郑纷一眼,一手牵着郑绥,一手牵着自家的小姑子,郭三娘,比郑绥小半岁,是柳夫人的老来女。
郭家这一辈的小娘子较少,序了齿的就更少。
因是出来游玩,又都是闺中娇女,一行人走得很慢,没多久,就让走在前面的两家郎君,远远甩在身后很远了,幸而三皇山不是很高,通往山上的路都铺了石阶梯,并不陡峭,但饶是如此,行至半山腰时,郑绥就走不动了,在半山亭里歇了许久,瞧着满山菊花开得艳,黄灿灿的极好看,周围绿影葱郁,更一条小溪从山涧蜿蜒而出,流水声溅溅,清越动听,便不愿意再往上爬了,而郭三娘子也差不多,两个人挨在一起,不愿意再走。
见此情景,郑纷不由笑了,“还好阿奴有先见之明,给你备了软轿。”说着,吩咐着仆从把软轿抬过来。
最后,郑绥和郭三娘子共乘一辆软轿上山。
登上山顶飞来峰,南眺嵩岳,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北望黄河,滔滔流水东去,黄波金浪尽在眼底,气势磅礴,极为壮观。
郑绥和郭三娘子走了一圈,便坐到了棵大古柏树底下歇息,山风吹来,带来嗖嗖凉意,只瞧着来来往往人流如织,应接不暇,冯氏段氏京氏,这三家的郎君娘子都在这儿,聚在山顶的人比先前在山脚下更是多了两倍。
即是雅聚,聚在北山头的郎君,诗与酒是必不可少的,而聚在南山头娘子,斗草簪花,拆字猜枚,亦是常玩之戏。
相比于这种大聚会,其实郑绥更喜欢家下姐妹的小聚会,也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时下玄学兴盛,风俗开放,追求洒脱率真,闺阁女郎亦受此影响,前朝有掷果盈车的曲故,如今也不例外,场中女郎有一半去了北山头,尔后,便陆续有女郎来到郑绥和郭三娘子身前,托她们捎东西,除她们俩,还有几位年幼的小娘子也没有幸免。
自从五兄十二岁后,每有大聚会,郑绥时常会收到许多爱慕五兄的女郎托她带给五兄的礼物,这里面最多的是香囊和支言片语的情诗。
郑绥看到一旁的郭三娘应对自如,怕是往日亦惯做了此事。
抬头间,就瞧见一位女郎走了过来,年约十五六,瞧着有些腼腆,郑绥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冯家的五娘子,果然见到旁边郭三娘子喊了一声阿姐。
郭三娘子的祖母出自冯家。
“三娘,十娘。”冯五娘笑着看了眼郭三娘子,目光却落在郑绥身上,“某过来,是想请十娘帮个忙,还请十娘帮忙转交给二郎阿寄。”说着递上一个香囊。
郑绥错愕不已,她一向知道,五兄容色出众,爱慕者亦甚多,没想到二兄也有爱慕者,还有女郎送香囊给二兄的,不过,她也得承认,二兄长相也不错,一派清风明月,风姿儒雅,收回吃惊,伸手接过,递给一旁的采茯。
冯五娘子应是第一次这样送东西,见郑绥收了,忙道了声谢,几乎有些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