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昌点点头,闷声闷气地说:“是啊!哪怕就算是遇到歹徒被杀,只要抓住罪犯,对于死者家属多少也有个交代。23US.最快现在这种状况真的很惨,连个全尸都没有,唉……”
正说着,旁边警车后厢上跳下来一名身穿白衣的警察。他走到两人身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齐队,详细的检验,还得等到回去以后才能得出结论。不过,就现场勘查的结果,还有照片对比,我觉得还是给你提前打个招呼,你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齐元昌不觉怔了怔,片刻又恢复正常:“没事的,你说吧!”
法医摘下眼镜,摸出手帕仔细地擦着,又看看躺在不远处的尸体,严肃地说:“死者体表的残留的撕咬痕迹,不是兽类所造成。它们与人类的齿痕非常吻合。”
齐元昌呆住了,黄河也是一样。两个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问道:“你说什么?”
法医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压低了音量:“死者是被吃掉的。被人吃掉的。”
……
刘天明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是一只蝙蝠。白天上班都呆在办公室,仿佛蝙蝠在洞里睡觉。到了夜晚,就开始四处活动。
头孢曲松钠溶液在注射针筒里看起来就是一个透明指数。除了使用者本人,恐怕谁也不会明白这种抗生素的真正效果。半小时之内,刘天明给陈婆注射了三次。这当然是为了尽可能补足陈婆白天无法注射的药量缺额。可如果换了是正常人,如此高浓度的药液注入体内,足以引起一系列不良身体反应,进而致死。
陈婆一边用药棉按住手臂,一边慢慢活动着。她看着正在收拾注射用具的刘天明,微笑道:“谢谢!”
刘天明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两排很白的牙齿:“陈医生,你太客气了。”
陈婆脸上的微笑仍在继续。手臂上的出血点已经止住,她把药棉顺手扔进旁边地上的垃圾桶。站起来,走进卧室。等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包。
当着刘天明的面,陈婆把皮包拉开,里面全是一摞摞整齐捆好的红色百元大钞。
“这里是六十万,你先拿去用吧!”
陈婆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刘天明却感觉有些发懵。看着那些一捆捆的钱,他听见自己呼吸声忽然变得粗重起来。
太多了……刘天明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
这与电影里豪赌的场景完全不同。屏幕上那些从箱子里直接倒在赌桌上的钞票,感觉就像是毫无价值的纸。因为它们毕竟不是真的,距离现实生活是那么的虚幻。电影里一掷千金的豪赌让人看了很爽,无论输赢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可是现在,整整六十万,就这样很直接的摆在刘天明面前。
他知道陈婆是个和善的妇人。陈婆前天晚上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刘天明真的很感动。但他下意识的认为,那不过是表面上的客套罢了。虽说自己与陈婆都被感染,可是就此前的关系而言,仍然只能算是相交不多的医院同事。
“这……这,这实在是……太多了。”
刘天明有些语无伦次。他从巨量金额钞票的震撼中清醒过来,本能的想要拒绝,心里却也有些不舍。这不奇怪,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表现。
陈婆一直在微笑。她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把拉链拉起,将整个皮包塞进了刘天明怀里。
“先拿去用。我这里还有。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这番话倒不是随口客套。昨天卖房子的钱陈婆自己留下了一部分。算起来,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能够维持她和刘天明两个人的药品需求。陈婆觉得,活到自己这个岁数,其实很多事情早已看开。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亲戚们早已不在来往,世界上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偏偏这种时候,还被病毒感染。
陈婆并不怕死。她只是觉得有点儿遗憾。好几年前,陈婆就曾经考虑过立下一份遗嘱,等到自己去世以后,委托公证机构把所有遗产捐献出去。不过,现在卖掉一套房子用于治病,也算是花在自己身上。何况,她对刘天明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因此,并不介意帮助他。
刘天明抱着皮包,觉得很烫手。
这可是整整六十万块钱啊!很大的一包。
“陈医生,这,这真的不行。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陈婆耐心地劝说着:“小刘,我也是把你当做自己人。叫你拿着就拿着。我老了,这些钱放在你那里,也就等于是放在我这里。反正,你和我都需要买药,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我也得找你才能解决。别想那么多,拿去用吧!”
刘天明仍在坚持:“陈医生,话不能这么说。这都是你的辛苦钱,总不能就这样全都给了我。不行不行,这真的不行!”
陈婆颇有些无奈地笑笑,她此前已经料到,想要说服刘天明拿走这些钱,恐怕还是要费一番功夫。就在陈婆张开口,打算继续劝说的时候,脸上表情忽然微微有些变化,眼眸深处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年轻人,做事情怎么这么不干脆?”
忽然,陈婆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由分说,直接把装钱的皮包重重塞进刘天明怀里。她的动作有些粗暴,脸色也不太好看。刘天明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那些话使得陈婆生气了,一时间也不好推辞,只能抓住皮包,任由陈婆推搡着自己的背,一直送到了门口。
这变化来的很突然,刘天明觉得很不适应:“陈医生,你怎么了?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嗯,我忘记告诉你了,等会儿有个朋友会过来,最好不要让他看见我们在一起。”
陈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用力拉开房门,毫不客气的把刘天明退出了门外。房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陈婆才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用略微带有歉疚的语气说:“小刘,今天我是真的有事情。这些钱你先拿去用,用不着担心我。嗯,明天这个时候,还是过来帮我打针吧!”
说完,不能刘天明回答,陈婆“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一秒钟也没有耽误,陈婆飞快的冲进厨房,俯低身子,将整个头部完全置于水池里,迅速伸手拧开水龙头开关。
顿时,冰凉的冷水从头顶“哗哗”之下,浸没了头发,撞击着头皮,然后顺着头颅边缘滚落下来。
冷水冲刷显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陈婆把头从水池里抬起的时候,看见挂在对面墙壁上的圆形镜子里,反射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血丝。这一定是在几秒钟内发生的变化。自己刚刚把刘天明送出门外,如果他还在,一定会发现这种异常。
脸色红得可怕,仿佛随时可能渗出血来。感觉整个身体滚烫无比,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热气在体内升腾,燃烧着四肢,炙烤着身体每一个角落。
张开嘴,陈婆看见了肿胀发红的牙龈。齿缝中间渗出了血丝,但并不觉得疼痛,只是觉得口腔里仿佛多了些东西,舌头活动起来很不方便。
我饿,我要吃东西!
变化是从几分钟前开始的。
那个时候,陈婆已经把装钱的皮包交到了刘天明手上,不可避免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陈婆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饿,我要吃掉他。
陈婆不知道这是感染体之间近距离接触的猎食本能。刘天明此前也产生了类似的心理。距离因素非常关键,只有在不同感染体之间非常接近的情况下,才会引发原始的生物本能。不过,这种情况完全可以避免,也可以通过其它方式予以消除。
刘天明不知道陈婆体内的变化,陈婆也不明白这种变化来源于被病毒寄生的细胞。她只是觉得想要吃掉刘天明。这种**是如此强烈,甚至就连身体也被逐渐控制。惊恐、无奈之下,陈婆只能以最粗暴的方式把刘天明撵出去。
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大脑。这里应该是整个身体的控制中心。可是现在,来自体内各个器官,乃至身体各个部位对于食物的强烈需求,已经导致大脑神经中枢失去了作用。就像不服从当权者管制的一群暴徒,从社会最底层开始造反。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每一段基因都在扭曲,都在发出内容相同的可怕咆哮。
饿!
饿!
饿!
给我吃的,我要吃东西!
陈婆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声音被挡在喉咙里面,突然之间肿胀起来的脖子使她一阵发噎。心脏也跳得很厉害,强烈的速度加快了血液流动,手脚各部分肌肉力量在瞬间增强。
细胞在给寄主身体的每一部分提供能量。这是即将发起暴力攻击的信号,也在逼迫着大脑立刻下达猎食攻击令。
陈婆可以感觉到,刘天明还在外面,并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