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有人晕了(1 / 1)

夏旸走后,太后将自己关闭在寝殿之内,良久。

她屏退了自己的宫女,如同行尸一样在屋子里来回漫无目的来回踱步,再度抬首,双眼已经通红。

她大步走到内室的衣柜旁,拉开了衣柜的门,在最下一层,放着一只红木雕花镶嵌云母的箱子,她用力将箱子拽了出来,打开,不由泪流满面。

箱子里是她出嫁的时候,夏家替她做的嫁衣。

上面繁复的花纹是由全大梁最好的绣坊中的绣女一点点的绣上去的,百名绣娘,历时半年的时间,呕心之作,夏太后不敢说这件嫁衣在这世上是最最精美的,但是当年这件嫁衣却承载着她对未来的一切美好。

夫君的俊美无殇,是她一眼就看中的,所谓一见钟情大抵如此,更何况他还是皇子。

夏太后的泪水流的更加的肆意。

自从嫁给那个人之后,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可惜愿望终究只是存于她的脑海之中,并没变成现实。

那个人的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他爱的人出身寒微,而她不过就是他为了那个位置努力而娶回来的人。她只是他的一个有用的工具,如同他的剑,他的盾一样。

几十年,他从没喜欢过她半分半毫。

丈夫她已经不指望了,萧呈言这个儿子便成了她的所有,只要他想要,对他好,她都会弄过来。

可是现在呢!

她的母族居然存的是毁掉她儿子的心!

不错,她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确是因为了她的母族,但是这么多年她的牺牲还少吗?她的父亲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萧呈言!

夏太后死死的咬住牙关,她的胸口好像憋了一团火,在不停的炙烤着她的心。

她想尖声大叫,这里却是皇宫,而她已经是太后,唯有死死的咬紧牙关忍着。

可是她越是想压,那团火就越是烧的厉害。

她哑声低吼了一下,随后抓起了放在梳妆台上的发簪,用发簪的尖刺发泄一样的划着她当初那件出嫁所穿的衣裙,直到将上面精美的绣样划的面目全非,珍贵的湖丝变成了破布,她这才罢手。

夏太后定了一下神,稍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和衣衫,再将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嫁衣重新放回盒子里面,收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来人。”夏太后恢复了平静,沉声说道。“哀家要出宫去一次忠义侯府。”她这一声,尊贵至极,怎么也要在父亲临终前好好的“谢谢”他才是。

许是已经预感到了父亲的亡故,太后凤驾去了忠义侯府,缠绵病榻已久的忠义侯,在太后探视的时候驾鹤仙去了。

忠义侯府上下恸哭不已,夏旸成为新的忠义侯,太后在傍晚时分回到皇宫之中,关闭宫门,三日不见人影。

忠义侯身死的消息传出,着实的让朝野震惊了一番。

夏家一系自是人心惶惶,不知道前途未来如何,不住的有人借着吊唁之名去忠义侯府试探新忠义侯的口风与虚实。

而萧呈言则是春风得意。

忠义侯那老妖怪终于死了,他关起门来在大殿里大笑了起来。

夏烟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呆若木鸡。

她马上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去找太后,却被太后宫里的太监给拦在了宫门外,“太后说了,三日之内任何人都不见。”

“可是本宫是太后的亲侄女!”夏烟惊恼道。

她娇纵贯了,即便是在宫里,除了太后之外也是她的份位最高,所以鲜少有人在宫里敢在她的面前说上半个不字。

可是这几日,她接二连三的受挫,心情自是惶恐,再加上现在她最大的靠山忠义侯也离世了,这叫夏烟更是心惊肉跳的,偏生在这种节骨眼上身为她姑母的太后又闭门不见人,夏烟不知道太后这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所有人的。

她蛮横贯了,竟是想着要硬闯进去,反正太后是她的姑母,她有持无恐,太后总不能连她都处罚了吧,顶多是口头上骂上两句。她这心底一直都是空空的,即便拼着被太后说上几句,她也要见到姑母,日后她该怎么办?太后总是要给她一个话的。

夏烟硬闯,门前的侍卫和太监们也不敢硬是拦着,还真的被她给将半个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大家也不敢关门,怕将她给夹着,夏烟一用力,就这么闯进了太后的宫里。

“混帐!”

随着一声怒喝,夏烟抬眸看了过去,就见一身素服的太后就站在院子里,自己刚才挤进门的丑态全数被太后纳入了眼底。

夏烟心底委屈,朝前跑了两步,跪在了太后的面前,“姑母,您也不喜欢烟儿了吗?”

“放肆!”太后寒着脸,“你成什么体统?今日哀家倒是看到了怪事了,堂堂贵妃,居然丝毫礼仪不顾,哀家已经说过不见外人,你却偏偏要闯宫,你是将哀家完全不放在眼底吗?况且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在宫里,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是皇帝的妃子,你在这里便要称呼哀家为太后,谁是你的姑母!”

原本她对夏烟也算是爱护有加的,但是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别有所图,并坑害了她唯一的儿子之后,她现在看夏家人便如同看到苍蝇一样的厌恶,若不是她也出身夏家,维系夏家的权势,也是维系她自己的权威,她现在已经掉转过来对付夏家了。

她闭门谢客,谢的是谁?

谢的便就是夏家之人,以及与夏家有关的人等,偏生这夏烟还是一副不知道死活的样子,非要一头栽进来。

她心底烦躁的很,本想叫人来打夏烟二十戒棍,出出心底的恶气,但是考虑到夏烟如今的身份以及她现在不能在面上做的与夏家太过生分疏离甚至叫人看出来她是在憎恨着夏家人的,所以太后还是生生的将心底生出来的一丝暴戾之气给压制住了。

“滚!”太后大袖一挥,“日后若是再敢触犯宫规,哀家定不轻饶了你!”

“请吧。”太后言语刚落,马上就有太监过来挡在了夏烟的面前。

“太后。”夏烟心底更是没着落了,可怜巴巴的瞅着太后,却再也不敢叫出姑母二字。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只是在几日的时间,太后对她的态度竟然转变若斯。

夏太后转过脸去,竟是看也懒的再看她一眼。

夏烟心底知道不好,现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期期艾艾的站起,被人簇拥着出了太后宫门。

宫门在她一踏出的瞬间就关闭上,夏烟回眸,也只来得及在宫门闭合的瞬间瞥见太后独自站在庭院之中寥落的身影。

太后在夏烟走了之后就调了后宫嫔妃所有的侍寝记录。

似乎萧呈言并不是十分喜欢宫里的妃子,只除了几人。

他更热衷于微服出宫。

太后一脸的肃穆,着了心腹去给那几个侍寝过的妃子看诊,她暗中调查下来之后,发现这些妃子竟然没有一个染病的。

等几日之后,她召见了其中的两个,看似无意的问及此事,那两个妃子红着脸皆道,陛下之前还是有宠幸过她们的,但是大约在大半年前就已经不再宠幸了,即便是召她们侍寝也都只是说说话,然后就睡下了。

太后的心底如同刀绞。

她心底有数,萧呈言如此只是为了掩盖他身上所染的疾病而已。

宫里人多嘴杂,若是不召寝,便会有人胡乱揣测,若是召寝,一旦将病传给宫里的人,又是丑事一桩。

太后的眼底微光闪烁,唇抿成了一条线。

忠义侯身亡,太后似乎对夏家并没大家想象之中那么热忱,只是着人送了一幅挽联,并下懿旨安慰,就再无其他举动,这叫夏家中人以及夏家的追随者揣测颇多。

夏旸在承继了忠义侯之后,府中多有同辈中人不服,即便是夏家的内部也暗自分了好几个派系,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在蓝逸的带领之下,弹劾夏家中人的奏折越来越多,太后则有袖手旁观之势,这叫夏家人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靖国公将这些看在眼底,也不由在心底微微的叹息。

大梁从开国到今日,也不过才历经几代,朝纲竟然也乱成了这种地步。

人都说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朝之不稳。看看现在的大梁朝堂,文官贪财又贪权,武将好财又怕死。靖国公只觉得自己心凉若斯,完全对他们的明争暗斗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反而他的兴趣都放在了边境之上。

萧衍的安排看似琐碎,但是却在一步步的实现之中。

虞听风是何人,那是与萧衍关系非常铁的。萧衍竟然料到了萧呈言定然不可能将东北的兵权全数交到他的手里,所以干脆先一步利用了陛下与夏家之间的嫌隙,巧妙的将虞听风安排到东北,虞听风掌管了宁川,萧衍坐镇亳州,而他亲手提拔起来的方锦州与田凌则帮他看着坤州。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萧衍抓住了机会,竟然将触角从坤州延伸到了大梁东北与柔然边境的全境之中。原本他的手里也只有两万兵马,如今他实际上能掌控的兵马俨然已经变成了将近二十万。

他如今已经在东北一线站住了脚跟,所以靖国公很想看看,萧衍下一步想做什么。

如今的朝堂乱成了一锅粥,所以靖国公跳脱出来再看,眼界也是异常的深远。他的宝贝侄女嫁给了萧衍,将来不管萧衍走到哪一步,他靖国公府都是和萧衍已经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所以不管如何,只要萧衍出事,靖国公府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靖国公现在也没别的路可走,唯有一路默默的给萧衍保驾护航。

靖国公甚至有一种大不敬的念头,以萧衍的能力,能在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实际上控制了东北边境,那么再给他十年的时间,他是不是可以控制全大梁?

萧衍也是皇室分支,血脉里流动的也是皇家纯正的血液,所以将来萧衍取萧呈言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的,这就要看萧衍的能力到底有多大,而萧呈言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了。

若是夏家倾覆,以蓝逸为首的学就们崛起,能否敌得过能文能武的萧衍。更何况萧衍的身边还有一个能“预测”未来的秦锦。

等秦锦知道忠义侯离世的消息已经是好多天之后了。

她努力的回想着前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却发现自己对这一段时间内记忆有点模糊。

她只记得忠义侯死去之后,夏旸当了新的忠义侯,忠义侯府沉寂了一些时日,而这些日子里面,太后的性格也是发生很大的变化。

原本太后是一点点都不喜欢她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对她十分的客气。但是自从忠义侯死后,太后对她也似乎好了不少,反倒是对夏烟疏离了一些。

其实秦锦上一世也想不明白为何太后会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秦锦前一世是觉得大概是因为太后认为自己诚恳可信的缘故吧……

看看上一世的自己,简直就是典范一样的遵守各种宫规礼仪。

秦锦摇头叹息,说的好,她是循规蹈矩,说的不好,她那就是傻!

“在想什么?”她的腰身被人从后揽入了怀里,秦锦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萧衍已经回来了,悄然的站到了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没事。”秦锦忙敛了一下自己的眼眉,笑道。

萧衍虽然应了一声,但是心底却不以为然。

他进门并没有刻意的放轻自己的脚步,而秦锦却站在窗子口一直发呆,还摇头叹息,这并非她说的那样无事,而是有事却不想告诉他。

萧衍暗自在心底揣测了一下秦锦,又仔细的看了看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益发的笃定她是有心事的。

能让秦锦烦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京城里的萧呈言了吧。

萧衍不由缩紧了自己的双臂,将秦锦更加紧密的熨帖在自己的身上,“你若是在想人,便只能想着我。”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也是不想变得这么小气,但是越是和秦锦相处,萧衍就越是觉得她就好像能叫人上瘾的罂粟,让他越来越不想离开,也离不开。

他不喜欢她想着别的男人,即便那个人是她所厌恶的萧呈言也不行。

萧衍低叹了一声,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秦锦的额头,“不用担心京城的事情,我若是不能护住你,也枉生为人了。”

秦锦的心底稍稍的一动,他竟然知道自己想的是京城的时候,不过很快秦锦就释然。

“恩。”她点了点头,伸开手臂也紧紧的环抱住了萧衍的腰身。

其实萧衍劝说秦锦不要担心,他自己对京城的局势也并不是那么有把握的。

按照他的估计,虽然夏家的老头子缠绵病榻,但是再拖上一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就死了呢。

这有点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朝堂之中必定是风起云涌,蓝逸与夏家谁能赢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不过动荡也代表着机遇,并非全然是坏事。

他尚有一枚棋子潜伏西北多年,未曾启用,如今也要利用这段时间,不光好好的巩固一下东北刚刚创下的局面,更要想办法让西北那边松动松动了。

秦锦的两个哥哥在南边与大齐的边境上面,如今萧衍看得出来靖国公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日后只要靖国公招呼一声,南边的那两位哥哥自是不在话下。

四方之中,一旦有三方局面落定,那日后他要再想做点什么,亦是容易的多了。

萧衍从小在市井之中混迹,知道这世上最最管用的便是拳头,任凭你嘴上说出花来,一巴掌呼过去也疼,也吐血。

所以他目前最最要办的事情便是尽快的将自己的实力暗中巩固起来,只有他更加的强大,秦锦才会更加的安泰。

萧呈言那人的脾气秉性不太好说,所以这就是他所有计划之中的未定因素了。

萧呈言觊觎秦锦的心思一直不灭,这点萧衍是知道的。

他的师傅就是宫里的太监,宫里遍布着他的眼线,多多少少都能从萧呈言平日的言行之中看出些许的端倪。

萧衍知道萧呈言最喜欢的一个嫔,她的样貌在某些地方看起来与秦锦有几分相似。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萧衍气的差点将自己的书房给砸了。

他即便是现在拥着真正的秦锦,但是一想到萧呈言的宫里还放着一个与自己妻子有几分相似的仿冒品,他那火气也是说来就来。

如果在他羽翼未曾丰饶之前,萧呈言不按规矩出牌,非要将秦锦带回京城的话,他真怕自己会在一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所以萧衍又是叹息了一声,“你这个小坏蛋。我该拿你怎么办。”他低喃道。

秦锦觉得奇怪,从萧衍的怀里抬起头来笑问道,“我又怎么坏了?”她明明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做吧……

“你怎么就不坏?”萧衍垂眸,“你将我全部的心思都给挖走了。”

秦锦……

虽然这人说的蛮横了点,但是这种话她爱听……

秦锦吃吃的笑了起来,“那我可要好好的藏着,切莫再被别的女人给偷走了才是。”她打趣说道。

“我早就说过,我的心很小,只装的下你一个人。”萧衍凝视了秦锦良久,才缓声说道,“所以别人是偷不走的,唯有你。”

这情话越说越溜了!

秦锦笑的更加的欢快,被萧衍两句话一说,她倒是一扫心底刚刚的疑云和阴霾,颇有点拨开云雾见日出的感觉。

两个人正要吻上的时候,就听到房门被敲的震天响。

秦锦骤然与萧衍分开,走过去将房门拉开,却见屈从海急赤火燎的站在门外面,那么高大的汉子,憋了一脸的汗,眼底带着深深的惊恐,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了,“夫人夫人,你去看看我家折风,她怎么忽然晕了!”

“晕了?”秦锦也是吓了一跳,忙拎起了裙摆走出门去。

屈从海急的直拉袖子擦自己额头的汗。

“你叫我去看又有什么用?”秦锦跑了两步也回过神来,真是被屈从海给带的,自己也跟着没脑子起来。“赶紧叫大夫去啊!”她催促道。

“对对!”屈从海这又甩开大长腿朝外跑。

秦锦……

屈从海跟着萧衍来了亳州之后,本事想要租房子在外面住的,但是萧衍觉得他没必要去花那个钱,反正折风是要跟着秦锦的,这将军府附近也没什么合适的宅子,好一点的要价太贵,不好的让屈从海住也委屈了他,所以索性让他就住在将军府里。反正这里地方大,拨出一个院子来给屈从海和折风小两口也没什么。

这样折风也不用跑来跑去的,比较方便。

南怀竹和花影也住在这里,所以多一个屈从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事情秦锦自是举双手同意,她也不愿意和折风就这么分开,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萧衍摸了摸鼻子也跟在秦锦的身后朝折风的院子走去。

折风身边有个伺候她的小丫鬟,是秦锦在亳州城里捡回来的,她也不过就是十四岁,父母已经死在了柔然人刀下了,秦锦来亳州的时候,她正在自卖自身,秦锦看着她可怜就干脆买下来放在折风这边,屈从海多少也算个官,折风也是正经的武将夫人,也需要有个人帮忙。

那小丫鬟名叫坠儿,坠儿显然也吓的脸色发白,正抽着鼻子束手无措的站在折风的床边。

“好好的,怎么就晕了?”秦锦进门就问。白天折风在她那边还是说有笑的,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来。

“不知道。”坠儿见到了秦锦,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忙说道,“屈将军回来之后将夫人一把抱起来,才转了两个圈,夫人就说头晕想吐,屈将军将夫人放下来,夫人就晕了。”

这个屈从海……

秦锦嘴一歪,难怪刚才吓成那个熊样,合着折风是被他给转晕了的!

也不对啊,折风身体一贯是不错的,断不会转两圈就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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