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烟深感委屈,但是萧呈言在,她也不敢多言。
秦锦安排了一个最好的房间给萧呈言,他的身体不好,又一路奔走逃亡,此时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她赶紧让人带着萧呈言去休息,随后再去安排别的事宜。
好在她前世便是皇后,少不得要统领后宫诸事,再加上在边关,她经历了那么多,操持起俗务来也是井井有条的,并没显露出什么杂乱错漏。
太后让沉桂嬷嬷站在门口看着,好随时和她禀告秦锦的举动。
秦锦的沉稳与妥当,就连沉桂嬷嬷这样跟在太后身边以久,诸多挑剔的老嬷嬷也暗自点头。
秦锦按照嫔妃等级,将房间安排好,其他人都不说什么,只是道了谢便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唯有夏烟斜着眼看着秦锦。
刚才萧呈言在,她不敢多言什么,现在人都走的七七八八的了,她就忍不住冷笑了一下,“郡主如今倒真的当自己是这家中的人了?”
“表嫂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来噎我。”秦锦本是想去厨房看看,这客栈里面的厨子是不能用的,现在折风带着几个人在准备食材,现在客栈里面住的是太后,皇上还有大梁朝目前唯一一个小皇子,任谁在这里出了事情,她都担待不起。所以一切的食物都是有侍女里面最最稳妥的折风出去采买。秦锦还留了一个心眼,让蝰蛇和清泉还有落雪三个人一步不离的跟着自己。
这三个人都是萧衍的人,她就怕萧衍的手下现在忍不住朝太后他们下手,萧衍目前羽翼未丰,如果太后和萧呈言现在出事,夏家独大,萧衍和靖国公府往后日子都不好过。
虽然秦锦明白落雪他们不得萧衍的吩咐是不会擅自行动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的其中有人手痒忍不住,脑子又不清不楚的,将太后和陛下还有小皇子一锅端了,那事情就坏菜了。
“我才是……”夏烟本想掐腰吼秦锦的,但是想起现在的境况是他们在逃命,于是只能压低了声音对秦锦说道,“我才是统领后宫的贵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本就姓秦,嫁的又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武将,哦,对了,那武将现在已经被夺了官职压在大牢里面,也算是一个白衣了。你凭什么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你还安排我与别人同屋,那你自己呢?”她见秦锦宣布了一圈,唯独没有说她自己的名字,就觉得秦锦一定是留了好房间给她自己。装什么装?不过就是摆出来给太后和皇上看的,死狐狸精,看她不揭穿秦锦的伪善面目?质问完,夏烟就有点得意的看着秦锦,只要秦锦给自己单独留了一间房,她就马上闹去太后那边。
秦锦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我管这些杂事也是奉了舅母之命。若是表嫂真的不愿意让我插手这些事情,那请表嫂去和舅母禀明,我自是马上会将手里的一切都交给表嫂。至于房间的事情,你确定你是要和我换吗?如果是真的话,就现在说明。”
“当然,你一定是留了最好的给你自己。”夏烟横眉道。
和太后说她要管理其他事务这件事情,她还有点不敢,但是房间上夏烟笃定自己抓住了秦锦的小尾巴,这是要一闹到底的节奏。
“那好。”秦锦笑了笑,“剪雨,带我的好表嫂去咱们的房间。”
“是。”剪雨福了一下,“请随奴婢来。”她朝边上一让,夏烟哼了一声,从剪雨的身侧走过,昂首挺胸的。
她走了两步就觉得不对,“等等,这是要出客栈?”
大门在那边,而客房是在反方向。夏烟狐疑的看着秦锦。
“客栈之中所有的房间都已经分完,就连柴房和堆杂物的地方都已经分给了家中仆役和侍卫们休息。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秦锦冷笑着说道。“我的房间便是在马车上,表嫂刚刚不是说要和我换吗?那我这里还要多谢表嫂了,将干燥温暖的客房留出来给我住,至少晚上我可以睡在床上安稳的休息一下了。多谢表嫂关心爱护。”秦锦嘴上说的客气,语调却是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夏烟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她懊恼的一跺脚,“谁要和你换!”说完她也再不多言,而是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灰溜溜的溜进了秦锦给她分配的房间里去。
与她同一房间的正是平日里多拍她马屁的那个四品昭仪,夏烟就将在秦锦那边受的一肚子窝囊气全数发在了昭仪的身上,骂的昭仪和一只鹌鹑一样退出了门外,站在走廊上连动都不敢动,夏烟大摇大摆的占了整个房。
秦锦在楼下的大堂里,自是看到了二楼昭仪被骂出来的惨样,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这人平日里仗着夏烟的势力,也没少欺负别的宫妃,此时得了这种下场也是活该,没什么好同情的。
她带着人去了厨房,刻意将蝰蛇,清泉还有落雪留在了厨房的门口,自己则带着剪雨进去。
一进去,她就暗自吃了一惊,“只有这么一点点东西吗?”她看着厨房里少的可怜的食材,问道。
“就这么多了。”折风也是十分的无奈,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上上下下连同侍卫在一起足有六七百人的队伍,走到哪里都是养不起的说。更何况现在的状况,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这阵子上的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里会有余粮拿出来给他们。就是手里托着钱买,人家也不卖啊。
客栈老板将家底都拿出来了,折风她们也挨家挨户的将阵子上所有的人家都敲遍了门,好话说尽,凑来凑去的也不过就只有五十斤的白面,一百斤的玉米面,另外只有二十斤的白米。五百人,按照一个人半斤算的话,也至少需要三四百斤的粮食才够吃饱一顿,这堪堪就够一半的。
况且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呢?
秦记抬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上一世逃亡的时候,她带着小皇子,这些俗事倒不是经由她的手去处理的,而是由太后亲自管理。秦锦这才想起,自己上一世逃亡的时候衣食不愁实在是托了萧文筝的福,少了别人的,怎么也不会少她的。
难怪那队伍越走人越少,中途逃走了不少御林军,想来也不怪他们,他们也是饿的难受。
“那就别费劲想了了。”秦锦想了想说道,“将玉米面和白面掺在一起,下点热乎乎的疙瘩汤,味道调的好一点,再放点辣,让大家驱驱寒气。陛下和太后那边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便是,其他人不管是谁,都吃这些,没有区别。把那些米给太后,陛下还有小皇子做了吃的之后剩下的收起来,只怕这路上大概也没什么地方能买到粮食了,总不能让他们饿着。”
“是。”折风点了点头。这样连汤带水的,不管怎么说,也能混个囫囵饱。
折风带着宫女们忙碌了起来,人多,手脚也快,很快太后小皇子还有陛下的东西就先做出来,秦锦派人送了过去,接着便是大家的疙瘩汤,每个人一碗,没有的多。
夏烟在房间里等的饥肠辘辘,从昨夜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现在都已经是午后了,再过一个时辰,太阳都要落山,谁不是饿的肚子咕咕叫。
好不容易等着有人端着托盘走进来送吃的,夏烟一看,顿时就怒了,这一碗黄乎乎,稀稀落落的是什么东西?她直接将托盘掀翻在地,瓷碗不是结实,碰触到地板上啪的一下碎开了,吓的给她送饭的小宫女马上跪在了地上,噤若寒蝉。
“当真是欺负人欺负到极致了!”夏烟骂道,气呼呼的走出房门,直冲去太后的房间。
“姑姑!”夏烟跪在了门口,哭喊道,“您倒是看看秦锦!她如此的欺负与我!咱们家的颜面都丢光了。”
太后好不容易哄着小皇子吃了点东西,准备让他先睡下休息,这孩子敏感的很,一路上倔强的拽着她的衣袖,眼睛不肯合一下,就怕发生了什么,大家会将他丢下,看得太后直心疼。
这一会的功夫就听到夏烟在门外鬼哭狼嚎的,太后气的只恨不得自己抓起房里面的鸡毛掸子去将那人抽上一顿。
“叫她进来!”太后按着自己发胀的脑仁,对身边的宫女说道。真真是一点点皇家的体面都不要了,即便现在是在逃命,隐姓埋名的,但是都是天家的人,这样乱喊乱叫的到底是要做什么?太后现在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一心要扶持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飞扬跋扈,没有半点礼貌,专横无理还没有脑子的人当皇后。
幸亏儿子咬定不松口,夏烟如今只是一个贵妃,不然让这样的女人当了一国皇后,只怕儿子死的还要更快一点!
夏烟见门开了,知道太后肯见自己,忙不迭的起身冲了进去。
她进门就看桌子,见桌子上摆着四样菜肴还有白米饭,心底更是嫉妒生气。
“姑姑,你都不知道我被秦锦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夏烟马上哭诉道,“她居然给我吃猪都不吃的东西。怎么说我也算是您的儿媳妇,她也太欺负人了。”
“既然是我的儿媳妇,为何一口一个姑姑的叫我?”太后本就不悦,她一边轻拍着小皇子萧文筝,一边沉眸看着夏烟。
“母亲……”夏烟这才惊觉不对,马上改口。“我那不是觉得叫姑姑更加的亲热吗?”
“你从未将自己当成我的儿媳,又何来亲热一说。”太后怒道。“秦锦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别人吃得,你怎么就吃不得?跑我这里乱喊乱叫。”
太后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现在周边的状况,大梁已经干旱了三年,这场春雨又是没完没了的下,吃的东西哪里会很多。
她现在相信秦锦,便是觉得秦锦万事皆好,靖国公府出事公正,身为靖国公府的孩子,自然也有一颗公正之心。
“可是那东西就连下人吃的都不如。”夏烟哭道,“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去将秦锦叫来。”太后知道夏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于是对沉桂嬷嬷吩咐道。这回她是耐足了性子的,太后暗自思量,她也就再给夏烟这么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真是秦锦欺负她,她会说秦锦,但是如果是夏烟无理取闹,她保证马上叫人将夏烟扔出去,任由她自生自灭去。
秦锦很快就出现在屋子里,她进门看到跪在地上掉眼泪的夏烟就是一皱眉,这女人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一会一个事情。
“舅母。”秦锦行礼之后站起,太后和颜悦色的问秦锦,“刚刚你表嫂说你欺负她。可有这件事情?”
“表嫂这次说的又是哪一桩啊?”秦锦也耐着性子的问道。
“你给我送的那是什么?”夏烟一抬头,恶狠狠的瞪着秦锦,“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说的玉米面疙瘩汤啊?”秦锦这才恍然,原来这位娇滴滴的贵妃娘娘是在这里叫屈呢。真是不做不死,若是她是宠妃,这么作,或许还能有个萧呈言给她撑腰,如今她既不受宠,又不遭太后待见了,这么可劲的闹,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夏烟哪里见过那种东西,一脸的厌恶,“那是人吃的吗?”
“那你的意思是在场所有人,除了舅母和小外甥之外,其他的都不是人了?”秦锦觉得好笑,“我们大家都吃那东西,味道还不错,样子是有点不太好看,你若是不愿意吃,正好,拿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秦锦这么一说,太后就明白了,她扫了一眼桌子上那几样精致的小菜和香喷喷的白米饭,心底一阵的感动。秦锦已经尽力了,她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和小皇子。
“你闹够了吧。”太后沉下脸来,对夏烟说道,“咱们这是在逃命!你要求这么多,就自己回宫里去吧。”
夏烟一听,太后这是要赶她走啊,她本想再说的话被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我就是吃不惯那些东西。”她马上变脸,撒娇道,“母亲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没吃过任何苦。”
“说得好像这里有人小时候吃过苦一样。”秦锦冷笑道。“你那碗东西呢?”秦锦一说这话,别人就都只能闭嘴了,小时候养尊处优的,还有谁能比的过秦锦?就连萧呈言小时候的待遇都没秦锦高。
“砸翻了……”夏烟低声说道。
“呵呵。”秦锦更是脸色发冷,“那真是太好了,你可知道为了找这点东西,折风已经带着人将这镇子上的地皮都铲过来了!挨家挨户的求,才求来这么一点。大家都只能靠着这点东西充饥,你倒好,二话不说就砸翻了,现在我告诉你,吃的已经没有了,你砸翻了便砸翻了,你就饿着吧。现在当着舅母的面我将话说清楚给你,别一会你又跑来告状说我是欺负你!”
秦锦一番话将夏烟堵的面如死灰。
她求助的看着太后,太后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笑,“你若是真的饿了,我的饭还没有吃,让给你了吧。”太后隔了一会,说道。
夏烟哪里敢用太后的饭食,忙磕头谢了罪,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等夏烟出去了,秦锦又和太后告了一个罪,“回禀舅母,刚才秦锦欺上瞒下了。”
太后和颜悦色的看着秦锦,“你怎么了?”
“事实上还有一点白米。”秦锦说道,“只是秦锦想着以后路上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状况,所以就将白米私藏了一点下。一会我让折风给太后取来,放在太后这里,免得被别人惦记上。咱们大人饿着点没关系,但是孩子不能饿着。”说完秦锦看了看已经困乏到极致,自然睡去的萧文筝。她说的别人就是夏烟。
太后心底更是感动。
此时此刻,谁不是想着自己,秦锦却能如此的大度,她与其他人一起吃的夏烟口中不是人吃的食物,却将最好的东西让给了自己和孩子。
都说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诚不欺人。
“你是个好的。”太后点了点头,眼眶微微的发红,“以前我对你一直有所偏见,倒是让你吃了不少亏。孩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哪里。”秦锦垂下眼眸去,屈膝行了一礼,“秦锦现在过的很好,有夫君疼爱,家人呵护。太后也并没让秦锦吃什么亏。”
秦锦说的倒真的是事实。萧衍对她自是没的话说,靖国公府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人生如此,也比大多数人都圆满了吧。
秦锦目前的遗憾就是自己的肚子着实的不争气,都成亲五年了,一儿半女的都没有,每每想起这个,秦锦就神色黯然。
秦锦收拢了一下自己的心思,垂眸道,“只等这次动荡结束,陛下和太后能明察秋毫,还秦锦夫君的清白,秦锦也就感激不尽了。”
太后嘴上应着,心底却是另有盘算。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办法将秦锦留在身边了,至于萧衍,既然不肯写下和离书,那下场便只有死了。只是如何做的让秦锦察觉不到却是要好好的思量一番。
如果让秦锦记恨上了她,那就坏事了。
太后苦苦思量起来。
大家在这镇子上歇了一阵子,萧呈言便来了太后这里,还有几个朝中大臣跟着,他们是最早入宫的那一批,如今也跟着陛下一起逃了出来。
太后叫来了秦锦,让她帮忙看着萧文筝,自己则和其他人商讨事情。
秦锦坐在萧文筝的床边,一边看着萧文筝,一边竖着耳朵听。
大家讨论热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根本完全没主意该去什么地方。
太后和萧呈言也是一筹莫展的。
太后眼睛划了一下,看到了坐在床边看着萧文筝睡觉的秦锦,于是就柔声问道,“泰和郡主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骤然偷听被点名的秦锦一愣,随后站了起来,“不如干脆朝感业寺去。”
前世大家也这么讨论过,最后也是她建议去的感业寺。其实她上一世完全就是乱说的。
“为何?”太后和萧呈言都看着秦锦。
秦锦又是愣了一下,该死的,上一世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大家反正都没主意,于是就绕路去了感业寺。这一世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难为她吗。
“感业寺有先帝赐下的良田千顷,虽然咱们大梁干旱三年,但是感业寺那边这些年存下的余粮一定不少。”秦锦想了想说到,“咱们这么多人,吃饭是个大问题。感业寺那边估计可以帮咱们解决这个问题,等回头太平了,太后和陛下再给感业寺一个什么封号之类的,也算是换了恩情了。况且感业寺在山中,咱们这么多人藏起来也比较隐蔽,不像是在这阵子上这么惹人耳目。”
秦锦说完就出了一口气,哎呀妈呀,真是活活的要憋死她。她这算是急中生智,才想出了两个理由出来。
她看着大家,大家也都看着她,良久,太后才询问了朝臣们的意见。
这时候,大家都没了主意了,秦锦的主意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于是大家一起决定,等明天天亮,就赶往感业寺。
感业寺不在这条路上,需要绕路而行,还需要两天的时间。
秦锦觉得自己快要愁死了,太后交给她的明明就是一个苦差啊,这么多人还有两天的饭要准备,她去哪里变出粮食来喂饱这么多人?
等从太后那边出来,看到折风来请示晚上吃什么,秦锦就很想撂挑子走人……
妈蛋,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秦锦无语望天,这可是她自找的,现在是骑虎难下,走是肯定不能走的。
萧衍虽然现在一定已经从牢里出来了,但是日后还需要在陛下和太后的手里要兵权,现在她走了,岂不是给萧衍拖后腿?唯有将这些人都伺候好了,日后也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