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芝显得有些激动,她在越昭面前卖弄药学,全仗的是在二十一世纪所得知的一些基本的医学道理,她认识的草药不过是在大街上都可以买到的清热解毒之药,好在她天性喜欢看一些七古八怪的书,从中也认识了不少罕见的中草药。
眼前这个贞娘虽自谦略懂一二,想必是精通药理的,便急道:“太好了!我大哥中的是一种叫‘大漠黑寡妇’的蜘蛛毒,他已经服过一半解药,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泽芝故意隐去百涎丸一事,她想到这贞娘精通药理,对世上的毒应也知道不少,这百涎丸名声这么大,若是被她得知百涎丸的正主而揭穿自己的身份可就不妙了。
贞娘不说话,伸手将敷在越昭大腿伤口处的草药揭去,拿起油灯仔细观察了一番,又去翻了翻越昭的眼睛,奇道:“‘大漠黑寡妇’我倒是听说过,这种蜘蛛毒性甚烈,若两天内没有服下另一半解药,便会毒发而死。可我见这位公子虽面色仍有些乌青,但并不是剩下的那一半毒引起的,倒像是别的毒引起的,你是给他服过别的药吗?”
傅泽芝暗道厉害,心想:对了,柯颜玉曾说过,这百涎丸乃多种毒物的唾液炼制而成,这些毒物中兴许有与这蜘蛛相克的,所以百涎丸虽然解了越昭剩下的毒,却也留了一部分毒在他体内,但自己在荒郊野外胡乱采的草药兴许不是解蜘蛛之毒,所以残留了毒性在体内,但瞧贞娘的神色,大哥性命并无大碍,要解此毒也不难。
“啊,我曾读过一些医书,见到路上有白花蛇舌草,蛇地钱和青木香,便采了一些给大哥服下,难道这些药有问题?”
贞娘皱了皱眉,埋怨道:“这些都是解蛇毒的药,虽是不错,但青木香本身就有毒性,要经过特殊炼制后才能服用,哪能生吃啊!”
傅泽芝全然没想到能歪打正着,暗自庆幸,又隐隐担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什么药能解青木香的毒?你快说来,我去采来!”
贞娘笑了笑,掩口道:“芙公子,你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你能认得出哪是解药哪是□□吗?”
傅泽芝往外一看,天已经全黑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现在不去采药,那我大哥的毒怎么办?”
贞娘站起身,将油灯放置桌上,安慰道:“你不必担心,这青木香虽有毒性,但也不是什么烈性毒,我这里有的是草药,还用你去采?”贞娘随手一指,傅泽芝这才看到这小小的茅屋分为三间,一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是简易的厨房,但所有屋子的墙上都挂着不同的草药,心道:难道这贞娘靠采草药卖钱为生?
贞娘见他眼露疑惑之色,解释道:“我在这里无以为生,只能靠着卖这些草药维持生计。”
傅泽芝点了点头,忽然肚内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只听贞娘道:“芙公子还未吃饭吧,若是不嫌弃这里粗茶淡饭,就将就吃一些罢!”
傅泽芝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谢道:“那便多谢贞娘了!”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越昭,担心道,“不知大哥什么时候能醒?”
贞娘道:“虽然我知道青木香有毒性,但也不至于让这位公子昏迷不醒,不知是不是他体内仍是残留了‘大漠黑寡妇’的毒,若我能知道这解药的药方就好了!”
傅泽芝一听,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贞娘,道:“这便是包解药的纸,不知贞娘能否凭着上面残留的药粉和药味分辨出药的成分?”
傅泽芝给越昭服下解药后,确是留了个心眼将纸留了起来。她想到万一日后遇见柯颜玉,她是个用药高手,或许能凭着纸上残留的药粉还有药味辨别出药的成分,将这种解药大量地制作出来,以后便不怕这种毒了,没想到今日碰到了贞娘,傅泽芝心中暗自庆幸。
贞娘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纸,道:“我试试吧!不过我们还是先将肚子填饱了再说!”说完转身便向厨房走去了。
傅泽芝独自守在越昭身边,呆呆地看着他的脸,这时豆儿一蹦一跃地来到她身旁,嫩声嫩气地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做我爹爹好吗?”
傅泽芝正发呆,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见他眼中满是期盼的神色,不似玩笑,这才想起来到这茅草屋一直未见这家的男主人,她一心系在越昭身上,全然忘了此事,便问道:“豆儿,你没有爹爹吗?”
豆儿难过地摇了摇头,手指放唇边示意傅泽芝小声一些,回头看了一眼厨房,扑上来,依在傅泽芝身边,凑在她的耳朵旁轻声道:“我从小就没有爹爹,每次随娘到集市上卖草药见到别家的孩子都有爹爹,我就问娘,可每次娘一提到爹爹都会哭,所以我不敢问了。”豆儿撅了撅小嘴,难过道,“其实豆儿一直想有个爹爹,今日在溪边碰到了这个哥哥,他长得真好看,我还以为是上天赐给我的爹爹呢,结果不是。哥哥,你可以做我的爹爹吗?”
傅泽芝心里一阵难过,见着眼前的豆儿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不知为何从小没有父亲,难道是他爹爹早逝,贞娘不愿告诉他?
正想着,贞娘从厨房里端着菜饭走了出来,见豆儿依在傅泽芝身旁,两眼一恨,斥责道:“豆儿,你是不是在问哥哥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豆儿赶紧捂上嘴,风似的跑了出去。
贞娘又是慈爱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声道:“这么晚了,还到哪儿去呢?吃饭啦!”
过了一会儿,豆儿折身回屋,见贞娘在桌边摆碗筷,便朝着傅泽芝挤了挤眼睛。
那点小心思傅泽芝哪能不明白?朝他点点头回应。
贞娘招呼傅泽芝过去吃饭,傅泽芝起身路过豆儿身边,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豆儿便回了一个鬼脸,两人嬉笑着上了桌。
傅泽芝一看,虽然皆是素菜,但做得极其精致,令人食欲大开。她早已饥肠辘辘,向贞娘道了谢后,便动手吃起来。
贞娘吃得极是秀气,还不时给傅泽芝和豆儿夹菜,弄得傅泽芝挺不好意思的,见到豆儿在一旁怪笑,便明白豆儿在笑什么了。
她刚想开口问及豆儿爹的事,谁知贞娘却先开口了:“芙公子,请恕贞娘冒昧,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傅泽芝一脸茫然地道:“贞娘请讲!”
“这‘大漠黑寡妇’产于西域大漠,这位公子怎会被这东西咬了?”贞娘仍是一边夹菜,一边吃饭,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傅泽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照实说呢,还是编一套谎言来骗过他。
快速地思考后,她决定照实说,因为越昭身上的毒还要靠贞娘来解,若自己说谎,这也太没有诚意了,说道:“不瞒贞娘,我这位大哥是受崇天府尹钟大人之托来涧州查办一件凶杀案,但这件案子牵连到江湖中的门派之争,所以在路上我们遭到杀手的追杀,这蜘蛛便是杀手所掷,那杀手从相貌上看确是来自西域大漠。”
傅泽芝见贞娘喉间动了动,随即又平静下来,波澜不惊地道:“原来如此!你是说你大哥是朝廷的官员?”
傅泽芝解释道:“不是,他的父亲是朝廷命官,我大哥受父亲影响也略知一些查案的技巧,崇天府尹钟大人与大哥的父亲又是世交,才托我大哥来暗中调查凶案。”
贞娘疑道:“听芙公子的口气,你与这位大哥不是亲兄弟?”
傅泽芝笑了笑,道:“不是,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只因我在皇城遭遇了一些事,我大哥出手相助,使我脱离困境,我便尊称他为大哥。”
“听你这么说,这位公子是一个好人哩!”贞娘淡淡道。
傅泽芝微笑道:“我大哥确实是一个好人!”
贞娘听罢,淡淡地笑了笑,便低头不再言语,继续吃饭,傅泽芝也不便出言打扰。吃过饭,贞娘将碗筷收拾后去了厨房,傅泽芝仍是呆坐在越昭身旁等着他醒来。
过了良久,贞娘洗完碗筷,也来傅泽芝身边坐下,拿出那张纸研究起来。她先是用手蘸了纸上残余的粉末在舌尖尝了尝,随即又吐掉,接着又闭上眼睛仔细地闻了起来,傅泽芝见她样子,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强烈。果然,过了半盏茶时间,贞娘睁开眼睛说道:“这药的成分我大概知晓了,但每种药具体的分量如何,我不敢断言,只能先用一成的药量来试试。”
傅泽芝听了大喜道:“贞娘的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随即从怀中掏出那心爱的两定金子递到贞娘手中,激动道,“我知道这些俗物唐突了贞娘,可这是我的一片诚心,还请贞娘收下罢!”此刻在她心中,越昭的命比这两定金子重要得多。
贞娘浅浅一笑,推辞道:“既然芙公子也说这是俗物,那我便更不能收下,若我是贪图钱财,今日在溪边便不会将他背回来了!”
傅泽芝顿时语塞,只好将金子放回自己的怀中,行礼道:“有劳贞娘替我大哥医治!”
贞娘指了指越昭身上的衣服,道:“这位公子身中数刀,虽是皮肉之伤,却也大意不得,你先用淡盐水将他的伤口洗净,再用我特制的草药给他敷上,最好给他里外都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贞娘说着有些害羞,声音低了下去,“芙公子你一身血污,衣裳也破损了,也赶紧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罢!刚才我检查他腿上的伤口,见里面残余了一些毒素,虽然你已敷了一些药,但仍是要将这些毒素吸出来,不然日后毒素仍会侵入体内。我是女子,实有不便,还是你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