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豆儿兴奋的蹦跳时,傅泽芝听到一声破空之响,还未细思是何声响,便瞧见豆儿左腿一弯,眼看着就要坠入一旁的山崖,奈何傅泽芝离他甚远,不能一把将他抓住。她来不及思量,在贞娘的一声惊呼中,她左足轻点,使出轻功,飞身跃了出去。
就在抱住豆儿的同时,她瞬间瞥见小路的弯角处露出一角衣袍,她心中顿时明白,可目前的状况不容她多想。踏着山间伸出的树枝借力猛一提气,在贞娘惊诧的目光中稳稳地落在了她跟前,背篓中的草药未洒出丝毫。
“豆儿,你没事吧?”贞娘迅速上前查看豆儿有无受伤,“芙公子,多亏有你!没想到你竟然会武功,日前——”
“贞娘,这事以后再与你细说,我们快走吧!”傅泽芝扬手打断了贞娘的话,她用余光扫了一下小路转弯处,发现那衣角已不见,心中一凉,知道适才是他故意用石子打在豆儿腿上,就是为试探自己的武功,今日在他眼前现形,日后真是百口莫辩。
豆儿仍在惊吓中,被贞娘一把捂住嘴,知会他悄声。贞娘知趣地带着豆儿走在傅泽芝身后,三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元帅行辕。穆越昭早已在府中等候。傅泽芝瞧他言行并无异样,心道:难道他不与我为难么?还是等到秋后算账?
穆越昭并未理会傅泽芝怪异的眼神,领着三人径直前往厨房,阿齐与靳仕已准备好了器具,只等着草药一到,便开始配合贞娘熬药。厨房外围着一圈卫士,将厨房守得水泄不通,且那些卫士个个都是穆越昭的心腹,傅泽芝不得不暗赞穆越昭心思缜密。
贞娘放下背篓拣出草药开始专心致志地熬制解药,豆儿在一旁打下手。傅泽芝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用余光去扫一下穆越昭,发现他仍是淡定自若地看着贞娘熬制解药,她双手不由得交叉在一起,手心里的冷汗在指间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一个时辰过去了,厨房里已满是草药味儿,虽已是深秋,但贞娘已累得满头大汗,豆儿在药炉跟前窜来窜去也蹦得满身汗水。房内不透风,加上心中的担忧,傅泽芝的背上早已夹杂了密密的汗珠。她发现穆越昭仍是纹丝不动地看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贞娘立起身,对穆越昭说道:“王爷,这药开始散发毒性了,您还是到厨房外去吧,怕伤着您。”
“嗯,你自个儿当心一些。芙弟,走吧!”穆越昭面色未变,轻声唤了一声傅泽芝,随后出了厨房,傅泽芝,阿齐,靳仕与豆儿也跟着出了厨房,只留下贞娘一人。
“芙弟,你与阿齐守在这里,我先回房换身衣裳。”说罢,眼角扫视了周围一眼,转身离去。
此刻傅泽芝的心噗噗地跳个不停,生怕穆越昭当场戳穿她。她看到穆越昭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禁长呼一口气。
“阿齐,大哥回来有没有说什么?”傅泽芝想试探阿齐的口风。
“王爷回来后一言不发,独自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吩咐我们在厨房准备这些。芙公子,你与王爷同去城外寻药,可发生了什么事?”阿齐抠了抠脑袋,回想了穆越昭回府后的情形。
“没事,没事,只是在寻药的路上差点摔下山崖,不过都已化险为夷。我想大哥兴许是累了,过两天就会好的。”傅泽芝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一直嘀咕,穆越昭已经知道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为何连最亲近的阿齐也不告知?
就在傅泽芝百思不得其解时,忽而听得厨房内传来倒地声,心呼“糟了!”,她大喊一声:“你们都别进来!”说罢,一脚将厨房门踹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扑鼻而来,那味道让她眼前一阵眩晕,她心知这是毒气,强忍着迅速转身关上门,任凭阿齐与靳仕在门外敲打。她以最快的速度掏出药瓶倒出两粒百涎丸,自己服下一粒。她在烟雾中瞧见贞娘倒在药炉边,上前舀了一瓢水把炉内的火灭掉,再将贞娘扶起,喂下药后,伸手在她胸口上运气。
良久,贞娘口中咳呛出声,傅泽芝放下心来,她将贞娘扶靠在墙边,这才起身前去开了厨房门。门开后,她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挡住了正要进来的阿齐与靳仕,皱眉道:“你们暂时别进去,等厨房里的毒气散尽了再进去,不然大家都会中毒。”
“芙哥哥,我娘怎么了?”豆儿扑散着头上缭绕的烟雾,又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急得双脚直跳。
“放心,你娘没事,我们再等等!”傅泽芝轻轻拍着豆儿的肩膀以示安慰。
此刻,厨房的烟雾也散得差不多,而此时,穆越昭也闻讯赶来。他已换了一身浅灰白衣着,头上的玉冠也换成了银灰色的发带,一副书生的打扮。
“怎么回事?”穆越昭一脚踏进厨房便问道。
贞娘已然转醒,豆儿冲进厨房一把扶起她,着急地问:“娘,你没事吧?”
贞娘在豆儿与傅泽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厨房,屋外空气流通,加上她服下了百涎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神智也恢复了回来,看着大家关切的神情,歉然道:“都怪我,我想配出药的剂量,便没有将牯蛤舌含在嘴里,只有自己中过毒后才知道哪些成分应配制多少。”
“这怎么能怪你,每次试药都会伤身,为了我武陵百姓,真是难为你了!”穆越昭也是满脸歉意,微微地朝着贞娘行了礼以示敬意。
傅泽芝见两人又要没完没了地客气下去,便插嘴道:“贞娘,你可试出药性了?”
“嗯,已八九不离十了。这些药中有一味儿含有毒性,放少了不起作用,放多了,毒性盖过了其他药,导致解药的药性太过猛烈,便会如刚才我那般中毒晕倒。不过这药对身体危害不大,只是会暂时麻痹一阵,过会儿就好。其实,我配出这味解药也不能称作解药,它并无解毒之效,只是让人的嗅觉和味觉暂时失效,从而闻不到毒烟。真要找到解药,只有深入奚韦境内去寻找。”此时贞娘气色逐渐恢复,道出个中原委。
“目前军情紧急,不允许我们前往奚韦境内寻找解药,贞娘此举也是解燃眉之急,你受苦了!”穆越昭示意阿齐吩咐下人进来收拾这一片狼藉。
“贞娘,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武陵军队参战的人众达数万,这些药材能供应得上么?”穆越昭看着药罐中冒出的白烟担忧道,“若是回皇城调药材到祁州恐怕也赶不上,这正是本王所担忧的。”
傅泽芝上前揭开药罐,盯着那黑乎乎的药渣看了半晌,突然接着穆越昭的话说道:“贞娘,这一罐药可供多少人喝?”
贞娘会心一笑:“王爷,芙公子,贞娘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一罐药可以兑十桶白水,每人喝一小碗也就足够,这一小碗的药性能持续十二个时辰,足以应付奚韦国的袭击。若是原汤给士兵喝下,便会如我一样中毒晕倒的,所以,只要将临近州城的药材调来,足以对付眼前的困境,只是那三味药,还得王爷派人前往山上去采,这些药材山上也特别多,也应该够了!”
贞娘话音刚落,只听得穆越昭与傅泽芝异口同声道:“如此甚好!”两人不由自主地对望一眼,便不再言语,傅泽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顾虑打消后,穆越昭立即下令由阿齐带五百士兵与贞娘豆儿一道上山采药,并吩咐传令各营军医在药材齐全后按贞娘写的药方煎药。
出发前,穆越昭特别嘱咐阿齐,一定要保护贞娘与豆儿的安全,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傅泽芝原想跟着一道去,却被穆越昭拦了下来,理由是另有要事与她相商,傅泽芝心里嘀咕这穆越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人来到花园中的凉亭处,在石桌边坐下。
“大哥还有何要事吩咐?”傅泽芝不想转弯抹角地试探,因为她觉着自己愧对于他,就等着他来揭开自己的身份,到时是走是留,还是被他下令砍头,她也认了。现在他缄口莫言,自己也选择视而不见。
“芙弟,我之所以留你下来,确实有重要的事。适才接到云驰飞鸽传书,他马上要回祁州了。此行虽然很顺利,但仍瞒不过老奸巨猾的滕戟,他已察觉到云驰此行是去揪出内奸。他认为云驰在他的麾下抓内奸有辱他颜面,便扬言要上奏朝廷请辞甲卫大将军一职。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招以退为进势必会让朝廷中依附他的官员为他说话,这样不仅巩固了自身的地位,日后更是谁都不能染指他指挥的军队了。”穆越昭三言两语将这突如其来的紧急状况说了大概。
“大哥打算如何应对?”傅泽芝心中长呼一口气。
穆越昭起身负手而立,显得特别老沉持重。他沉默片刻道:“我已传信与云驰,叫他想方设法一定要截住滕戟的奏折。目前朝廷局势错综复杂,如今他又有太后撑腰,站在我的立场,是不可能公开和他撕破脸的。若是当着他的面揪出内奸,虽然可以打消他的气焰,但如此一来,我们的意图就会暴露,之前贞娘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傅泽芝心中也知道穆越昭是不能亲自前去责问这位皇亲国戚,便犹豫道:“大哥,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