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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将计(1 / 1)

?陈顺常惊愕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羽林郎们退到一边,至少是听不见这边说话的距离。而自己身边虎视眈眈的,是曹丕的几名亲卫,以及一看便知是何晏心腹的几名羽林郎。可是曹丕方才的问话,实在也太……太怪了些。陈顺常扑扇着长长的睫毛,一副“君之言妾实在不懂”的无辜可怜样儿。

“你若不说,我就让别人说。”

曹丕沉着脸,也不看何晏,却分明是在向他说话:

“叫她出来罢!我在这里,她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何晏摇扇的手不由得一滞,冠玉般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缕讶异神情。

他干咳一声,想要再摇摇羽扇,却觉得手腕有些尴尬。眼角余光已感觉到曹丕一双点漆般的眼睛,已经犀利地扫了过来。

索性也就不再佯装,干笑道:“她倒也没有躲,子桓,你的脸色这样黑沉难看,连我见了都有些不豫,谁敢贸然就出来见你?”

曹丕依旧盯着他。

平素二人虽不对付,何晏也多借着曹操的宠爱与之斗斗气,但是曹丕性情深沉,越是不动声色越是恼怒愈甚,此时显然是动了真气。何晏终究是有些发怵,赶紧伸出手去,旁边一个羽林郎当即上前,向他呈上一柄水晶如意。正是他素日最爱,连赴宴时也常常带在身边的那一柄,柄头已被摩挲得柔润光亮。

何晏举起那柄水晶如意,在空中虚晃一晃。火光一照,如意中隐隐流转出七色虹彩。

如意正对的前方,正是鸣鹤宫。那里与木兰坊相邻,火势极大,即使是宫中的潜火兵(一种专用来灭火防火,类似消防员的兵种)在何晏的调度下很快赶到,也只扑灭了主要火势,此时透过墙垣,依旧可以看到火头不断跳跃,而黑红的烟雾更是弥漫了半边夜空。

此时与鸣鹤宫紧邻的那堵宫墙之下,赤红火光照得分明,但见一人缓步行来。

鬟发早已散了,索性就垂落下来,乌黑如瀑,长过肩腰,经了那火烟雾风一吹,秀发披拂,衣袂飞动,倒有些飘逸之意,从那赤红暗黑的光影中走来,竟有一种神秘沧桑之意,仿佛是从苍莽洪荒的传说之中翩然而出的神女。

即使是何晏,也不由得怔了一怔。举着如意的手,也凝在了虚空中。

果然是她!

曹丕只觉心底一把火顿时熊熊烧了起来,但是外表仍然冷肃,只那双溅着火花的眸子,泄露了少许怒意。

渐渐走得近了,他才发现织成何止是鬓发披散,身上也似乎是极仓猝地穿了件长袍,未束腰带,也没有系丝绦,而且袍幅空落落的,显然不太合身。

“这是我的。”何晏咳了一声,坦然说道,扇柄不忘了指指点点:“你瞧这波纹,可是敬神衣大典上刚刚出来的那种‘月华晕裥’!除了大典上乙室夺魁的那件襜褕外,别说邺城许县,便是整个冀州,恐怕也只有这件袍子用了这种新锦了。”

曹丕记得是当初乙室敬献的那件襜褕,是以名为“月华”之新锦裁成。当场被曹操赐给了临汾公主,后来临汾公主遣人送了给他。其实临汾公主公然在殿上求此衣,说要送给自己玉郎,大半人都猜出了是他,曹操心中也明白,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但他性子不好奢华,得到那件锦袍后也不过丢到库中,从来不曾穿过一次。倒是当时织成率辛室织就的“云落”之锦,分明是二十多种锦的样品拼就之衣,也被曹操赏给曹植,曹植又转献给自己。那衣服花里胡哨,他虽不穿,但时不时拿出来瞧瞧,为的便是要记住这二十几种锦的样类,瞧瞧到时是不是真如织成所说,可以为朝廷带来那么大的收益。

月华晕裥这种织锦工艺虽然珍贵,但做得出第一件,自然做得出第二件。何晏这样的身份,想要一件,高喜自然会大力奉承。

只是何晏这样样都要与自己攀比的心态,何时才改得了?他要这件袍子,无非是瞧着自己有那件。

可是既然辛辛苦苦终于得了这件袍子,为何转手便毫不吝惜地穿在了那甄氏的身上?

曹丕眼中火花被压下去,但乌沉沉的威压之势,却越来越重。何晏知趣地住嘴不说,悄悄往外挪出一步。

倒是陈顺常看见了织成,忽然尖叫一声,跌坐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一名羽林郎身后缩去,原本惨白的脸此时是白中带青,再无人色。

曹丕眉头紧皱,何晏扑噗一笑,织成却已走过了陈顺常面前,向着曹何二人行礼,双手加额,再躬下身去:“织成见过二位。”

没有敬语,亦没有官称,仿佛只是朋友间的寒暄。

但她抬起头来时,那凝重的神情,却让曹丕心中一惊,竟忘了去指责她妄传死讯来吓骇自己的“罪过”。

曹丕这才发现织成手中紧握的短剑,正是在铜雀之乱中饱饮人血的“渊清”,这是陆焉家传名剑之一,另一柄“冰挈”,正在陆焉自己手中。

“事关重大,贼势颇强,妾不敢轻易露面,如今卫尉已至,想必执金吾也已安镇全城。妾请卫尉荡平妖氛,复宁宫闱!”

织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陈顺常、临汾公主与崔氏暗通蜀人,欲掳走天子、皇后!”

曹丕遽然色变!

“你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妄言诬告,可是要下掖庭狱的!”

“郎中令的人已经看住天子、皇后,贼子也未被惊动,卫尉若有意,不妨先审一审此女!”

织成似乎早就料到曹丕的反应,一指瘫软在地的陈顺常,沉声应道:“同时请卫尉传令,前往铜雀园妾从前居所落云馆,锁拿妾之近侍阿苑!”

铜雀园是曹氏私苑,除了曹操及丕、植三父子外,便是其他诸子和何晏也算外人,根本无法入内。入夜拿人,的确是需要曹丕动手。

然而她要求锁拿的,竟是她自己几次三番向曹操求来的亲近侍婢阿苑!

曹丕却绝不迟疑,迅速传令下去,便有侍卫飞奔离开。

陈顺常已经是呆若木鸡,先是好不容易发现织成衣衫有缝、地上有影,绝非鬼魂显灵索命,才从恐惧中挣扎屈来;却被她三言两语,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

慌得已经叫起来:“妾不知……妾……”

啪!

织成上前已是一个耳光,扇得她半截叫喊都吞回了肚里,嘴角边却流下血来,足以这一掌威力之重。

何晏不禁一颤。

他生于富贵,不是没见过贵妇人们教训奴婢的残酷,但也没有织成这样杀气腾腾,这一掌几乎要让他怀疑削得下陈顺常的脑袋来。

“你向我投诚,是受临汾指派,是也不是?”

不等陈顺常回应,她下一番话又砸了过来:

“你穿着这件翠裳来求我,说是触怒公主,被打发到永巷去。因知道目前宫中只有我敢与公主抗衡,所以希望我能让你再次起复,哪怕是跟在我身边做个女官,也让公主不敢动你!这话听着倒也合情合理,只可惜你们安排好了永巷的一切人证,你也当真去装模作样舂了几天米,手指上尽是水泡,却终究是在物证上栽了跟头!”

她跨前一步,一把拎住陈顺常的衣领,另一手用力撕下半边衣襟,掷到陈顺常面前的地上:“不必叫屈,我自有证据!”

“这……这衣裳……它又不会说话……”陈顺常颤巍巍地伸手握住自己衣领,想要抻平衣襟,来遮住露出来的白绢中衣,实在是柔弱可怜之极。

只可惜在场这三人却没一个是怜香惜玉的,便是外表看起来最为和善风流的何晏,也只是冷眼旁观。

“你出身织室,不知为多少人作华衣锦裳,竟然不知衣之一字,其实蕴涵深意?”

织成冷笑道:“圣人有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又说‘衣服从其仪,君子德也。衣以饰外,德以饰内。’可见这衣之一字,小可修饰仪表,彰显明德,大可安定乾坤、治理天下,怎么就做不得证据?”

这是她当年攻读学位时读过的句子,从前在那个时空,只知道衣服可以彰显人的地位、身份、境遇,甚至可以表达人的心情哀乐悲喜,只到了这个时空,方知道从小小一件衣服上,还可窥见历史洪流奔涌的方向,甚至是趋吉避凶。

正如在这深宫之中,人人皆以为她没有耳目,其实不同人所着的衣服,便是最为灵醒的耳目!

“你这翠裳看上去不算太新,款式又是中等,说是永巷宫女当初得宠时所赐的夏衣,获罪后带去永巷,继而转借给你,粗粗一看倒也说得过去。只可惜这织裳所用的却是衮州丝!因战事连延,商路不便,如扬州、益州等地丝质虽好,却不便运输,成本亦高,故近几年来我织室中用丝,多是出产于衮州、青州、冀州等地。

其中衮州丝密而光亮,更胜于青、冀二地,织就丝帛后轻薄透气,夏衣用得最多。衮州今春受了旱灾,桑叶不足,影响了蚕丝质地。这丝的纤度便比从前粗了许多,织就的夏衣质地就差了许多,虽贡了一批去宫中,却多是以翠、黄、青等悦目的色泽取胜。你这一件夏衣,从纤度来看,分明是今春初入之物!

我上任后便调来所有卷宗,永巷的罪妇最后一名,都是在去年进入。根本不会有今春的新衣。这件衣服,应该是陈顺常你自己得到的赐赏罢?”

曹何二人都听得都入了神,不觉都看向那件陈顺常的翠裳,却瞧不出丝毫分别来,更不懂织成所说的“纤度”是什么,心中十分讶异。

他们当然不知,这所谓的纤度的单位数,往往被称“旦数”或denier,用来表示丝的重量克数,原本就是个泊来词。

而即使是如今织室中最为老练的织工,或许可以凭经验来瞧出丝的区别,却也不会象织成那样精准。

她毕竟是修过学位,住过实验室的专业人才呐!

“一件翠裳值得了什么?却能令你陈顺常处心积虑地来撒谎!我若不是个傻子,自然就看得出你来意不善了!”

陈顺常的手指,不甘心地揪紧了衣领,那丝质的滑软,在手中一如既往,根本分不清什么纤度不同。

但是即使是她,也明白织成如果顶真起来,一样会有证据,不需要什么纤度,只要把织室的存货调来,让精干老到的织工一看,便能分辨得出。

“然……即算是妾说了谎,也是为博得少府的同情,这算不了什么大罪。”陈顺容咬咬牙,决定抵死不认。

临汾公主那边,是不可能顺着甄氏的话头来认账,以临汾公主的地位,到时甄氏未必会赢。而自己与郑罴即将被赐婚的事情,因已刻意做过戏,却是查得出来的。

“你有没有罪,不用你承认!”织成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硬撑到底,轻蔑道:“因为你是死还是活,我根本就不在乎!”

陈顺常的心里忽然冷下去。

织成的话没错,她看得出来,这位新晋少府的眼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看自己的样子,便如看一块石头、一根木棒般,没有丝毫的感情se彩。

而她肯这样详细地分说对这件翠裳的疑惑,也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刻意讲给另两位贵人听的。看她这样笃定,又如此了解织物,或许是早就有了别的法子。

从头到尾,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哪怕早就看破了翠裳的谎言,也懒得对付。

如果不是今晚……

自己始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卒子,无论对于主子,还是对于敌人,都是如此……

可是她不甘心!她也是织室出来的,且比甄氏的起点还要高,为何蹉跎这样长的时日,还是个孤伶伶的顺常?而这个织奴却可以平步青云,一路从区区一个院丞做到了倍受魏公欣赏的少府?

而且或许还会有更远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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