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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远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辛苑双手捧上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再回头看董媛时,纤纤玉手之中,也捧着一个同样的东西。
那东西长得太过奇怪,是由粗细不一的许多根竹管组成,粗的如同儿臂,组成中空之腹。两侧皆是细竹,宛若手指般,编成两翼。若是粗略一看,倒象是某种鸟类一般,只是那翼下各有两根较粗的竹管,看上去又有些不伦不类。
织成手指示意,二人便将这东西放于地上,马不远这才发现,这东西的左翼之下,还垂下一根乌青『色』的油线。此时辛苑和董媛二人对视一眼,从怀中各掏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火苗微燃,便往那油线头上凑了过去。
然后只听织成一声:“退!”
所有人便飞快地往后退去,马不远随之退后,然后本能地学着别人抱住脑袋,猛地趴倒在地!
轰隆!
马不远只觉耳边一麻,地动山摇,伴随火光冲天而起!
他骇然抬头,但见碧空之上,一溜火光,宛若蛟龙腾现,呼啸着奔往远处大营!锦绣洛神434
轰隆隆!巨响声连成一片,几乎要将他的耳朵震聋。无数烟尘自大营之中蒸腾而起,士卒们终于慌『乱』起来,四处奔跑呼喊,却是谁也听不清谁。
这是织成第二次使用神火乌鸦,但与第一次相比已改进了不少,体形更庞大,填充的火『药』更多,当然威力也就更大。首先放出去的两只连同那几十匹带着草人去冲营的战马,都不过是试探而已。但见那些军卒起初是惊而不『乱』,仍然在士官的指挥下井井有条地护住几处。除了中军主帐,最重要的地方当然就是放置辎重粮草的地方了。
而火『药』因为其特殊的『性』能,存放时要求又会不一样。织成先前便看出了东南角那边的一座营帐,基座既高,也远离水源,看守又特别严密。此时见神火乌鸦飞去,虽相隔尚远,但守卫那座营帐的士卒第一件事竟是卧倒,这又加固了她的推测。
那营帐的面积不小,没想到刘璋竟已弄了这么多火『药』来!
织成的声音再次响起:“预备……发『射』!”
嗡嗡声响,蓦地升空!
这……这也太多了吧?
马不远抬起头来,但见满空飞过的,竟然都是方才那古怪的东西。只是此时双翼掠空,风声带火,那俨然便是一只只会吐火的神禽!而且能飞得那样远!百丈之距,竟是一掠而过,落入到扶禁的大营之中,便溅起一片的惊叫惨呼之声!
这次却有大半儿是冲着那座最怪的营帐去的,果不其然!
轰隆隆!轰隆隆!仿佛是天雷阵阵,平地而起,又重重地砸回在山坡之上,土石横飞,火光剌目,营帐、士卒顿时轰然飞起,在空中化为无数碎块,在土石如雨之中飞落四周。先前那座营帐所在已被夷为平地,留下一片狼籍,残肢遗骸、断木块石,
织成脸『色』沉了下来,喝道:“撤!”
马不远尚未从震动中回过神来,便见四周诸众都一跃而起,而织成冲在最前,飞快地从崖上一滑而下,那枯草覆盖之下、实则起伏不平的崖面,对她来说似乎如平地般,便往关城奔去。
他不由得『摸』了『摸』屁股下那块格外厚些的地方,有外面的短衫挡着,唯有自己心里清楚,那里的布似乎有好几层,且用的是粗葛,特别厚实。只是若被人看到,太不雅相。故此他先前在霍峻那里一直有些担心,此时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
可是那地形图也才拿手上不久,难道主君未卜先知不成?锦绣洛神434
他是才跟着织成,自然不明白。织成身边的近卫,都是跟随她见过战阵之人,所着的衣裳鞋履也是经过特殊缝制,便是今日没有这种地形,也是一样穿着。因此马不远想得也太多了,织成虽厉害,也不能料敌到先达到这样程度。
马不远此时心中充满着对这位神女加主君的崇仰之情,同时这也是他的第一次亲身参与战阵。
他们这些天师亲传弟子,其实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由天师道抚养长大,天师道原本就不同于攻城掠地的各路诸侯,虽有江湖上避免不了的纷争打斗,但与这种战阵还是有天壤之别的。虽未曾当真上阵杀敌,只是远远地放了几只奇怪的“飞禽”,但俗话说兵过一万、无边无岸,扶禁这一万大军虽然并不是真的有一万士卒,不过是时下的惯例,都要充些水分,然而那营中肃杀之气,却是扑面而来,作不得假。
即使此时事毕,马不远紧跟在诸人身后奔跑,也觉腿有些发软,几次险些被脚下的枯草绊倒。
织成等人跑到崖下,飞快解缰上马,往关城奔去,然而扶禁反应也快,很快前营控制住了惊马,又发现是些草人,加上那些神火乌鸦弄了个天翻地覆,他却敏锐地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只有这个人才会联想到霹雳散,才会冒犯跑出城来,才会用比他的霹雳散更厉害的“神术”,让他一照面就输了这样惨!
扶禁一拍长案,厉声道:“那袭营之人必是云葭君!派人将此女捉拿回营,或不然,便立斩于马下!”
他为主将,向禁只是协助,但听闻此言,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帐中诸将,自然皆是他二人心腹,但向禁还是低声道:“将军禁声!那可是云葭君!”
刘璋并没有公然反叛汉室,还是领着益州牧的名头,对于这位是由朝廷下旨封诰的云葭君,便不能不客气一些。
扶禁等人身为他的大将,岂能公然对一位已有封诰的女子喊打喊杀?
扶禁冷冷一笑,他眼睛本就狭长,这一笑之下,越显眼纹阴深:“云葭君人品贵重,岂能轻易出门?且又无仪仗旌旗,战阵上刀枪无眼,她一个女子不知属守闺训,四处『乱』跑,纵有个不幸,又怪得了谁?”
“贼兵追上来了!”
董媛催马急赶上来,俏脸上满是汗意和红晕:“这些百姓太慢,主君,我们还是丢下他们赶紧回关吧!”
扶禁等人并未将葭萌关外的百姓全部杀尽,或许是为了再次冲关之时用作肉盾,还拘了许多在营前。方才地动山摇之时,营前守卫稍微懈怠,那些百姓便冲了出来,没命地往关城前逃跑,恰好在路上遇着董织成,她当机立断,喝明了自己身份,又令百姓先行,自己这数十人断后。
原是想着神火乌鸦这般大杀器从天而降,又引爆了扶禁等人储藏火『药』的营帐,足够他们『乱』上一阵,此时趁『乱』跑回城中,并非难事。
没想到这些百姓中有许多是『妇』孺,壮年男子不忍相弃,一路扶携,动作就慢了许多。而扶禁竟然当机立断,也不管营中情形如何,竟先就命令一队兵马出营追赶过来。
战争残酷,庶民向来便是蝼蚁般的存在。何况他们已经尽力,若是跑不到城中,也实在没有办法。无论如何,她不会再受到良心的谴责。
织成心中一动,但旋即看到一个年青『妇』人,步履踉跄,已扑倒在尘埃之中,却挣扎着将怀中所抱婴孩,高高举起,塞给奔在她前面的一个男子,呼道:“娃他爹!带了娃儿快逃吧!”
那男子也不言语,连婴孩带『妇』人一把拖起,大步往前开跑。然而那『妇』人看样子已将力竭,哪里跑得动?大半个身子几乎还是靠这男子之力,才往前拖动,如此一来,这男子又跑得慢了几分,身边的其他难民百姓纷纷飞奔而过。有人便叫道:“徐大郎!你偌大家私,难道还讨不得一个妻室?抱了孩子快逃罢!”
又有人叫道:“孩子也罢了,逃自己的命要紧!”
那徐大郎穿着绸面夹袄,果然不象是寻常贫民,闻言咬紧牙关,只是拼命拖着妻子往前逃奔。那『妇』人哭得甚是凄厉,挣扎着要趴下地,徐大郎只是不放。
“不能丢下他们!”
织成眼眶发热,一指徐大郎全家,道:“阿媛!你与阿江二人合骑,凑一匹马出来,护送他们一家快些入城!”
阿江也是侍卫之一,当初是杨阿若手下的游侠儿,为人机灵,身形也瘦小。当即跳下马来,一把拖了那徐大郎过来,将尚自懵懂的一家三口推上马背,顾不得男女之别,跳上董媛马背,驱赶着徐大郎那匹马往前奔去。
董媛在马背上回过身来,却见织成放缰停马,与辛苑并肩而立,其余随从也勒马不行,皆手握兵刃,定晴看向追兵而来的方向,不由得心中一慌,叫道:“主君!你怎么还不走?”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织成挥手道:“若是我们来时,开不了城门,便不用开了!”
此语一出,阿江和董媛不由得都是大惊,叫道:“主君!”
“我虽无军职,然向以军法治家!”
织成沉下脸来,厉声道:“你们能把这些百姓带入城中,便无愧于咱们相识一场!若要抗令,咱们就此绝交!”
“主君!”董媛深知她『性』情,眼泪不由得滚落下来,哽咽道:“我必不负主君所托!”
阿江脸『色』几乎也要哭出来,却也不敢违抗,再看那些原本拼命奔逃的百姓,显然也听到了织成方才的厉声喝叱,此时都怔怔地停下脚步,看了过来。便吼道:
“你们停下来做甚么?还不快往前跑?我们主君为了你们,都……都……”
说到此处,终于哽咽难言,伸掌抹了一把脸,喝道:“快跑啊!”
那徐大郎满面怔愕之『色』,忽然翻身下马,向着织成双膝落跪,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叩拜大礼,大声道:
“君侯活命之恩,永世不忘!”
其余百姓,包括方才让徐大郎抛弃妻子逃命的几人,也都满面羞惭感激,齐刷刷地叩了个头,哭道:“君侯活命之恩,永世不忘!”
董媛抹去泪水,喝道:“谁要这些虚礼了?还不快起来逃命?若是逃不进城,你们……你们……”
织成连头都未曾转过来,只是闪电般地看向前方两边地形,皱了皱眉头,终于叫来辛苑,道:“敌方人多,我们若以力敌之,定会落败。我有一计,你且去安排。”
领着百人队前来追杀的,乃是向存的儿子向峰。身高八尺,魁伟善战,虽不及乃父的名头,却在军中也有些名头。对于扶禁竟然派自己来追杀一个女子,且从那女子率众逃走的烟尘来看,尚只有几十骑,自己却要率百骑来追杀,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军令难违,且扶禁脸『色』阴沉,他不敢多说,领命出帐,心中却憋着一股邪火,恨不得要好好砍杀一番出气才是。
谁知一路奔来,却听说那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还多管闲事地卷裹了难民百姓一起逃走,更是气得差点笑了:果然『妇』人之仁!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及至拐过山角,但见前面一字排开,挡在路上的人马时,不禁更是大吃一惊,收紧了手中缰绳。
等……等在这里?
织成抬头看去,但见两边山崖耸峙,路面狭窄,最多可容四马并行。再往上看去,青天也仿佛只余一线。
记得从前的地理课本上说过,这些危崖山峰,是地壳运动的产物。当初这里都是一片汪洋大海,是海底的岩石慢慢升起海面,经过不断的堆砌、挤压,变成了现在的群山崖峰。崖上怪石嶙峋,三五堆砌,有千奇百怪之形,如风箱、如猿猴、如雄鸡,颇有奇美之胜。
所有的马匹都纹风不动,眼见得那远处的尘烟卷起半空,不断『逼』近。
“来了!”
辛苑的话声里,竟没有什么惶惧,倒有着即将饮血的隐约兴奋,令她那秀丽的脸庞上,隐隐罩上一层清冷之气:“主君!”
向峰目力甚好,虽只隔着十余丈距离,但他已经看清了那为首的女子。
也不怎么出众啊,那相貌与家中的绝『色』美伎比起来,相差太远。不过……那端凝冷傲的身姿,坐在马上,自有一种挺拔的风神,却和所有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另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不安么?
呛!向峰拔出鞘中长刀,雪亮的刀光,映出心底的杀气!就让杀气和血腥,洗去心中那莫名的不安吧!
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看到对面那身着黄底绿纹短衣的女子,蓦地伸出手来,从容往下一压,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竟仿佛暗蕴雷霆万钧之势!
轰隆隆!轰隆隆!
巨响遽起,天『色』蓦地昏沉!仿佛是天忽然塌了,无数的大石碎石,如雨般呼啸而下!
不,不是天塌了,是两边的山崖!山崖如同腐泥一般,被不知名的力量按压『揉』碎,哗哗塌落。众人闪避后退,哪里又躲得过?
有兵卒在惨叫道:“天雷!是神女引下的天雷!”
向峰只听见马匹哀嘶,人声惨呼,心知不妙,赶紧往后退去,一边想要挥起手中长刀,去斩杀那些胡言『乱』语的兵卒以定军心,然而长刀尚未挥起,便觉脑门上重重一下,人也身不由已,蓦地落马摔下尘埃。他的亲兵想要前来接应,但伴随着几声惨呼,也失了消息。
似乎只在一瞬间,向峰眼前所见的整个世界,顿时皆陷入了黑暗之中!
织成一挥手中长剑,疾指向前,喝道:“冲过去!杀!”
“杀!”
虽只数十人,然此时杀声一出,却声震山崖,直上云天!数十骑往前方那哀呼一片、血污遍地处冲去,马后但见烟尘滚滚,宛若死神亲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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