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识趣。”剥皮修罗将手中的鞭子扔在一边。
“棺材要用红酸枝的。”陌娘慢慢地将夏侯渊放在地上。
剥皮修罗不屑地笑了笑:“不好,红酸枝太贵,死都死了,还在乎用什么样的棺材?”
“也对,那就一把火烧了吧。”陌娘站起身,“不过如果哪天你死在我的手上,我一定会给你买红酸枝的棺材。”
“哈哈哈……”剥皮修罗大笑:“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你离死也不远了。”
“是吗?”陌娘笑了,弯起来的眼睛将挂在里面的泪水挤了出来,“你有没有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剥皮修罗微微皱眉:“你对我下毒?”
“你可以运功试试,经脉是不是也有些不畅?”陌娘继续说道。
剥皮修罗闻言气沉丹田,只觉得经脉受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啊,我忘了告诉你,运功的话就会毒发。”陌娘慢慢逼近剥皮修罗。
“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剥皮修罗抽出腰间佩剑,抵在陌娘胸前。
陌娘又笑了:“如果我想你死,什么时候不能对你下毒?”
“那就一起死吧。”剥皮修罗咬牙说道。
“好啊。”陌娘一手扶住剑身,挺身向前,让剑慢慢刺入胸口,目光不屈不饶地盯着剥皮修罗。
剥皮修罗瞪大眼睛,不理解陌娘为何要自己寻死,他张口欲言,但是胸口一闷,晕了过去。
陌娘忍痛将剑拔出,回到夏侯渊身边,将他拥在怀里,用手轻抚他的眉眼。
夏侯渊,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就这么死去,你一定会有遗憾吧?
“说话!”
你会原谅我的私心吗?
“你不说话,休怪我们无情!”
黄泉路上太孤单,你陪着我,好吗?
“你们是谁?”
来生,我们一起转世到寻常人家里,不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好吗?
“我叫夏侯炎,她是我的妹妹,夏侯冰。”
待你弱冠,我便嫁与你,好吗?
“啊……”
我不要再做毒女,你也不要做夏侯世家的长子,好吗?
“陌娘……”
“瑾儿,发什么呆,赶快吃。”夏侯渊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陌娘的碗中。
陌娘有些恍惚,刚才想的,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真的。
她和夏侯渊坐在一张石桌的两边,桌子上放着一些简单地饭菜。他们身后是一间简陋的瓦屋。瓦屋后面还有一条潺潺的溪流。
陌娘轻轻应了一声,傻笑着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傻笑什么?”夏侯渊又夹了一些菜给陌娘,“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一点,这样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才能白白胖胖的。”
“孩子?”陌娘放下碗筷,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们的孩子……”
“还有六个月,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夏侯渊笑得很幸福。
“嗯,那我要多吃一点。”
夏侯渊冲陌娘笑笑,不再说话。
“我吃好了,先下地干活了。”夏侯渊放下碗筷,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陌娘有些慌张,跟着站起身。
“我去地里啊,”夏侯渊走到陌娘旁边,搂住陌娘,“我早些去,早些干完活,就能早些回来陪你了。”
“我陪你一起去。”
“日头这么大,你乖乖在家呆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夏侯渊说着在陌娘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那你早些回来。”陌娘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不舍,目送夏侯渊走出小院。
可是夏侯渊堪堪走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陌娘跑过去,只见夏侯渊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气息。
陌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只见周围原本空荡荡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逐渐布满了尸体……
陌娘感到腹部一痛,不知什么时候,腹部多了一把剑。
“孩子,我的孩子……”
“姐,姐……”
陌娘睁开眼,原来是梦。
“姐,你终于醒了,可是要吓死我了。”楝儿擦掉脸颊上的眼泪,“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
竟然活了过来……那夏侯渊?陌娘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楝儿?楝儿怎么会在这里?
楝儿跟了陌娘这么久,一个眼神就知道陌娘想要问什么。于是开口说道:“姐,你别动,你伤的很重。我先说些主要的给你听,细节的问题,在我的手记里面都有写,等你好些了拿给你看,好吗?”
陌娘点点头。
应陌娘要求,陌客坊的每个人都要写手记,记下每天看到的、听到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各种事情,事实证明,这种做法对于收集情报很是有效。
楝儿继续说道:“救人的是夏侯炎公子,疗伤的是霄公子,夏侯渊公子还没醒,在隔壁。这里是桐坪县,炎公子在这里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院落。”
“楝儿,是陌娘醒了吗?”南宫霄急急忙忙跑进来,“我听到了你的说话声。”
陌娘闻声,让楝儿将自己扶起来。
“是啊,醒了。”陌娘一出声,不仅吓到了在场的两个人,也把自己给吓到了,声音竟虚弱至斯。
楝儿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
南宫霄在陌娘床边坐下:“楝儿,你姐醒了是好事,哭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姐准备些吃食。”
楝儿拍拍脑袋,擦干眼泪,赶忙跑出房门。
“这几天休息的还好?想偷懒也不必想出这么个法子呀。”南宫霄故作轻松地打趣陌娘。
陌娘笑着说道:“嗯,休息得挺好,下次若还想休息,就还使这个法子。”
“笑了就好,下次可不准这么吓唬人了。”
陌娘笑着点点头。
“剥皮修罗那一箭刺得刚刚好,正中心脏。”
陌娘脸上的笑瞬间变得有些苦涩。怎会不刚刚好,剑是自己诱导着刺入体内的,自己的心脏在哪里自己又怎会不知道?
“幸亏炎兄赶到的及时,再晚一刻,我可就真不能再同你聊天了。”
“那可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夏侯炎公子了。”
“啊,对了,剥皮修罗我帮你救回来了,现在在地牢里关着。”
“谢谢。”让剥皮修罗就那么死了的确有些可惜。
“跟我说什么谢,剥皮修罗那种人,怎么能让他死得那么舒服?”南宫霄很清楚剥皮修罗与陌娘的恩怨,也很了解陌娘的个性,所以才顺手将剥皮修罗救了过来。
“夏侯渊……”陌娘终于忍不住问道。
南宫霄看了一眼陌娘,夏侯炎先一步带人冲入地牢,他随后跟了进去。南宫霄想,如果当时他没有跟进去,是不是就不会看到那样的陌娘?
在他的印象里,陌娘永远都是冷静、果断、坚毅的。尽管他们相识多年,可以肆无忌惮地开各种玩笑,但是却从没见过失态的陌娘。陌娘总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表情,她不曾有一刻放纵自己。
但是那天的陌娘是那么真实,虽然她身受重伤,神志不清,夏侯渊也昏迷在地。但是抱着夏侯渊的陌娘,表情是无比幸福的,仿佛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也并不惧怕死亡的降临,她全意全意地看着怀里的人,仿佛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那天的陌娘与寻常女子无异。
南宫霄甚至有些渴望,昏睡在陌娘怀里的不是夏侯渊而是他自己。
“渊兄的伤都不在要害,看起来恐怖些,实际上倒不如你严重。至今还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身上毒素残留的缘故。”
“剥皮修罗不是喂他吃了解药?”
“虽然吃了解药,但反反复复地折腾,体内多多少少会有些残留。身子骨再好的人也受不住那样的折磨。现在虽然彻底解了毒,但是想要醒来,恐怕还要几天。”
“那他的武功?”
“琵琶骨的铁锁打开挺顺利的,等他醒来,好好调养几个月,武功应当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谢谢。”
“谢什么?”南宫霄问道。
陌娘想了想,一时语塞,夏侯渊的事,她凭什么来谢?只好搪塞道:“他身上那一箭也算是替我挡的,你能把他救回来,也算是替我报了恩。”
南宫霄低声应了一句,但是显然,陌娘的这句话并不能让他信服。
“剥皮修罗说了一些事情。”南宫霄低下头,“虽然不能完全知晓这短短的几天里面,你与夏侯渊发生了些什么,但是那些事情都不重要,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
“什么事?”陌娘问道。
“剥皮修罗说,你心口的剑伤是你自己刺入的。”南宫霄抬起头盯着陌娘的眼。
陌娘却低眸,躲避开南宫霄的目光。
“你为何不再拖延几日?”南宫霄扶住陌娘的肩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烈玉鹰可以寻着紫灵香的气味找到你?只要再多拖延几日就好……可是,可是,陌娘你为何要寻死?”
陌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就算解释又有谁能体会到她内心的恐惧?
“陌娘,你心好狠。”南宫霄说着将陌娘拥进怀里,“陌娘,你死了,要陌客坊几百口人怎么办?你死了,要我怎么办?”
“对不起。”
既然上天让她活下来,那便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