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前的士兵提前写遗书,这是什么时代开始流行的习俗已经不可考了,但是肖乐天这份遗嘱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在木质风帆船时代,人类跨越海洋的旅途永远都是充满了危险的,甚至到了纯粹蒸汽机铁甲船的时代,泰坦尼克号不也沉沒了吗。
更何况肖乐天此去欧洲不是去旅游而是去参加普奥战争,自古兵凶战危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肖乐天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他的生死关系着数十万人的福祉,身上背着如此重要的责任,那么他也就有必要在死之前给所有追随他的人一个交代。
清晨的曙光开始一点点的映照大地,那霸城和国头防线的战争已经愈演愈烈,海面上的法国军舰也开始了疯狂的炮击,杀戮的一天伴随着尚泰王读诵遗书的声音慢慢的开始了。
“我有一个梦想,在那个梦想中,东亚的天空不再有战火生起,东亚的大地也不会再有压迫和不公……也许那仅仅是一个梦想,但是我肖乐天确实已经找到了实现梦想的钥匙……”
“1864年,我带着这个梦想回到了大清,回到了同文同种的亚洲,开始了我的追梦之旅,而上苍永远都不会负了有心人,命运之神对我的厚爱无以言表……“
“太行山内我能说服悍匪,四九城中我还能著书立传启蒙民众,在塘沽城中乐天洋行异军突起终于称雄北地商圈,那霸港口十万民众因我而起推翻日本岛津家的殖民统治……一路行來,我肖乐天战无不胜…”
那霸的长街上,北山的小路中,奔跑的最快的拔刀队员们怀中揣着肖乐天遗书的复写件,快速的把丞相人生中的最后遗命传递出去。
所有传令兵心中都有一团火,他们的眼眶中都有一汪泪,丞相的声音还在他们的耳边回响,激励着他们奋勇向前永不疲惫。
“我肖乐天为什么战无不胜?不是我肖乐天有多大的本事,我只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罢了,打枪我打不准,肉搏我也不是大多数人的对手,可是就这样一个羸弱的我,却能带领大家创造出如此多的奇迹…这是为什么……”
“无他,一切只因我本心正,更因我所指出的大道坦途是我们唯一正确的道路…爱我者,速醒乎…”
“爱我者,速醒乎…十九世纪真的是我们汉人,亚洲人最后一次奋起直追的机会了,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工业革命,我们难道还要错过第二次吗?”
“西方世界一日千里,科技之树正吐故纳新不断抽出新的枝桠,他已经变的高不可攀了。再看看他们的工业实力,战列舰如同下饺子一样往海里开,一场国战甚至达到数百万人相互厮杀的规模……”
“就在我们依然沉睡的时候,西方那些新型的民族主义国家,甚至不惜全民皆兵,发动百万人的大会战,他们所求的是什么?无非是给自己民族一个机会,在这个野兽的丛林里,就算你不去吃人,你总要自保不是?”
肖乐天的声音在无数战场上响起,狂奔到脚底板流血的拔刀队员们,把城墙上文官们急速复写的‘遗嘱’传送到琉球王国的每一个角落。
凄惨的难民营,忙碌的军火库,即将准备冲击法军阵地的死士营,还有正在备战的预备队……包括哪些狂热而又勇敢的学生军团,民众组织,直到国头防线全都响起了肖乐天的声音。
那是琉球王国的丞相,一生中‘最后’的一次命令了。
“爱我者…速醒乎…老路已经走绝了,投降只能是苟延残喘,也许在中古世纪,你的卑躬屈膝还能换來窝窝囊囊的活着,可是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巨变就在眼前…”
“还记得我所说过的话吗?科技的进步会让地球越來越小的,工业力量的发展会让饿狼野兽们套上钢铁的爪牙……我的一族血亲们啊…求求你们苏醒乎,未來的野兽已经拥有了全球征战的实力,深度殖民的时代已经到來,灭国并土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大潮…”
“中世纪的那种合纵连横,那种谨小慎微委曲求全,已经行不通了…爱我者,速醒乎…”
这真是声声血,字字泪,回想到法国人在战争之后的所有暴行,无数人在那一刻真的升华了,他们如同佛家顿悟一样,终于明白丞相一直所鼓动的是什么。
“大错特错啊,我们从一开始对敌人的判断就是错误的,法国人名义上是想报仇,但是他们实际上想的是深度殖民,就是要灭国并土,他们要彻底吞并琉球的国土啊…”
“丞相啊…我们都是您不孝子弟,我们直到现在才明白我们错在了哪里…丞相啊,求您回來吧…”
无数士兵跪倒在地,向着西方行礼,他们痛苦流涕祈求丞相归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尚泰王和范镰所保管的遗书面世的那一刻,就证明他们所敬爱的丞相真的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來了。
遗书同样也传到了首里城的牢房中,金长森和他最铁杆的嫡系已经被关押在了这里,昏暗的油灯光亮下,他们也看到了肖乐天的遗书。
金长森不自觉的念着老泪长流“我不知道这份遗书被打开之时,琉球正在发生什么,我也沒有诸葛丞相那样的锦囊妙计能够留给你们,其实我想要说的在《西行漫记》和无数次小课堂上都已经说过很多了……”
“民族越小,国家越弱,在未來的时代里就会越危险,丛林中进化的越來越凶猛的野兽已经逐渐失去了殖民的兴趣,象琉球这样的小国最终的结局一定是被猛兽嚼碎并彻底咽下去……”
“到那时候,注定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的,迁民这都算是轻的,或许等待琉球的就是一场种族大屠杀……因为弱小,所以这个世界就不会听你的声音,就算整个琉球王国数十万人被集体屠杀,对于整个地球來说,都不够上一次泰晤士报的头条……”
“战斗吧,我的血亲同族们,你们不要有丝毫的侥幸,你们千万不要陷入过去的经验中而无法自拔,野兽的丛林中就算你是最弱的,你也要展露你们的獠牙…”
“是屈辱的当奴隶被屠杀,还是勇敢的死在冲锋的路上,去争取那万分之一的生存希望?爱我者,速醒乎…”
金长森念到这里已经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双手抓住栏杆痛哭流涕如狼一样的嚎叫“我错了?我怎么就会错了呢?我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金长森不知道他错在那里了,但是肖乐天很清楚,这种传统儒家老臣,其实一辈子就不知道科技进步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肖乐天一直在灌输,他们也听不懂。
小小的琉球能在风帆战列舰的轰炸下坚持几天,但是当一战二战时候的那种大洋钢铁怪兽出现后,他又能抵抗几个小时呢?
现在弱等民族还可以靠不屈的意志,靠自己的胸膛去挡住敌人的子弹,去用生命换取胜利,可是当陆战之王坦克横行在大地上,天空中是重型轰炸机投掷炸弹的尖啸声,这样的战斗力又怎么抵挡?
金长森恐怕至死都想不到那样的恐怖画面,不过他用不着幻想了,法国远征军的这次屠城就已经粉碎了他所有的奢望,这些历史的渣子终归要扫入尘埃的。
“爱我者…速醒乎…正因为我们弱小,我们才更应该凝聚民族之魂,让我们所有的心都凝聚在一起,挥动你们的铁拳砸碎一切侵略者,勒紧我们的裤腰带用最后一枚铜板去换取我们民族的工业化和军事现代化……”
“这是弱势民族唯一的出路,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趟车我们将永世沉沦…”
“我肖乐天活着还是死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否坚信我所指出的正路,只要我所做的一切不会人亡政息,那么九泉之下,我肖乐天也可以瞑目了…”
“再见,我的亲人们,再见我的同族兄弟们,再见,我那美丽的梦想…”
至此,肖乐天留给琉球的遗书念完了最后一个字,丞相的遗命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间。
那霸的大街小巷上,人们已经不再哭泣了,当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证实了之后,人们反而坚强了起來,既然丞相让我们战,那就继续战斗,反正法国鬼子也沒想放过我们,战斗也是死,不战也是死。
“打起精神來,丞相说了,勇敢的去战斗,去争取哪怕万分之一的胜利可能…这场杀戮要让欧洲人记住一百年……新军冲锋…”
大街小巷上挤满了端着武器的士兵和民众,他们并不快速狂奔,他们手挽手如同一道铁墙一样往前推了过去。
脚步在那一刻无比坚定,标准的齐步走不快不慢,透出的是对敌人和死亡的不屑一顾。对面的法军终于惊慌了,恐惧的表情出现在更多人的脸上。
他们的射击节奏越來越乱,他们的指挥声音越來越尖利,当他们意识到杀戮已经无法征服这座城市之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黔驴技穷。
铁墙蛮横的碾压了过去,人们手挽着手牺牲一个就轻轻放在地上,身后的勇士立刻填补进來,人们争抢的着涌向第一排,再密集的弹雨也休想阻挡铁墙的前进。
“压上去……不留全尸…”当铁墙冲到阵地十米处之时,人群中军官一声令下蜂拥而上的军民瞬间吞沒了抵抗的法军军阵。
一座又一座防御阵地就这样失守了,大海上的军舰已经打疯了,全城到处都是紧急的求助烟火,现在海面上这些战舰都來不及调整姿态。
老旧的风帆战列舰,就算装再先进的火炮,也只能小氛围的调整炮口角度,想要进行全城大角度的火力支援,就必须操帆手和操舵手通力合作,战舰必须要运动起來。
可是太多了,求援的信号从整个城市各个角度都传递了过來,满城天空中都是焰火。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布鲁斯将军的吼声都变音了。
“爱我者…速醒乎…”整个城市的军民嘴里,现在只有这一个吼声,那是他们敬爱的肖丞相在生命最后一刻给他们的遗命,那一腔热血注定不会白流,琉球万民那一刻已经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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