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进来的是几个仆役,抬着一座禅关。这禅关周身插满铁钉,可以想见这禅关原是露天的,只是有人为它搭了茅草顶。
这禅关里头坐着一个尼姑,从禅关里露出张脸来,倒是唇红齿白,分外清秀的样子。
却原来,是当地村镇好善乐施的富户心疼这化善的尼姑风吹雨淋,逢今日暴雨便命家中仆役将禅关抬至城郊破庙里来。
汤葵好奇地看着这座禅关,紧接着视线便被第二拨人吸引了过去。
第二拨人全被淋成了落汤鸡,三男五女,女的彪悍精干,男的娇巧柔弱,女的护着男的跑进庙里。其中一个绿衣女人对庙里众人拱手道:“鄙人与家人郊外游玩,逢此暴雨,叨扰各位,实是无奈。”
白四笑着回道:“谈不上叨扰,我们谁也不是这破庙的主人,都是避雨,何必如此客气。”
那边两个一脸匪气的女人闻言大笑两声,道:“恁地知道这庙没有主人?”
白四道:“看二位风餐露宿,江湖女儿,大概是四海为家的罢,这庙久无人居,破败至此,也不适合为人居住。”
“我们家主说会修缮此庙,专供无相禅师在此化善。”抬着禅关进来的其中一个褐衣仆役恭敬说道。
“不敢不敢,岂敢有负施主好意,无相只需在市里化缘即可,无需修缮此庙。”
“这……”
这当间,汤葵一直静静吃饭,顺便打量这些人,那所谓禅师长得倒清秀,就是一双眼睛仿似饿鬼,一进来就盯着汤葵猛瞧,再来自那三个男子进庙起,便偷偷盯着瞧。两方人马都收拾好坐的地方就地坐下。
现下庙里一共四方人马,一时间除了生起的篝火噼啪作响,竟是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少爷可想喝水?”
接过白四手里的水袋,汤葵咕嘟咕嘟喝起来。
“在下刘庆书,不知可否借些干粮?届时一定重谢二位。家兄家弟饿得狠了。我们想着当天就回台安市,没想到会被大雨困住。”
汤葵对白四点点头,白四便分出一些糕点和干粮来递给那绿衣女子。那边的仆役也走过来了一个,含着尴尬讨好的笑意,“不知小弟可否好心给无相禅师化缘些干粮?”
汤葵再次对白四点点头。
白四只好无奈地再次慷慨解囊。
时间一晃而过,这场雨竟然持续了三天。
雨停的时候,正是第三天的晚上,与白四混熟的仆役以及那三个带着兄弟出外游玩的姊妹,聚在一起打打牌什么的。汤葵躺在离白四很近的地方,于是她们说的话都一一入耳。
“据说京城府尹是一介清官,那两个侠盗下落不明,却是对曾经偷盗的大户人家都下了警告,说是不许多事,新官上任是个好官,她们不会再在京城行偷盗之事。”
“别说了别说了。”
“怎么?”
“你不是知道么?谁敢妄议侠盗,自会招祸。”
“你看那边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谁知道她们是不是那两个,嗯?”
“哈哈哈,你是属老鼠的吧!”
“听说侠盗撞上女侠夜明珠和一女子行苟且之事,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哈哈哈。”
“……”白四一直都没有吭声,此时把牌放下,伸了个懒腰,说是要睡了。
汤葵听着听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清醒着。她看见了黎小田,黎小田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染成了亚麻色,齐刘海,画着她最喜欢的淡妆,贝壳粉的嘴唇,恰到好处的眼妆,白皙精致的脸孔上满满都是笑意,在她耳边说:“小葵,我有你了,我都不需要男朋友了呢。”
“小葵,我好爱你。”
“小葵,我们在一起吧。”
“小葵,我知道你喜欢女生,我不喜欢,可我喜欢你。”
五年,属于汤葵和黎小田的甜蜜日子,那么快地过去了,她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到汤葵的办公室大闹,谈不愉快,便联手对汤葵动手,汤葵才知道自己的爱情是多么愚蠢。叫保安把她们都轰出去,却还是忍不住接了她的电话,相约在老地方——你的地狱就是我的天堂(一个蕾丝酒吧)。
汤葵木然地从梦里回到现实,她忽然意兴阑珊起来,她不想为了莫名其妙的家人去浪费时间,可她离开她们却也不知何去何从。
鸡叫了。
汤葵被白四推了推,便起身收拾,二人与刘庆书一行人共同上路。刘庆书带着两姐妹骑着马以及让迷迷糊糊爬起来的兄弟坐上马车,一行人都是要去蜀郡,便说好了相伴同行。本来刘庆书姐弟是还要回台安市同亲戚告别再回乡的,只是大雨耽误了启程的时间,只得不告而别。
汤葵被邀请和刘庆书的兄弟共乘一车,汤葵婉拒了。
一行人正要离开,却见一队官兵正向着破庙跑来,不禁面面相觑。
原来是那无相/奸人拐人被告发了。无相化善看中了一户买豆腐家的儿子,便立禅关在豆腐坊对面,日日相对,那卖豆腐家的只有一个儿子,无女,便将儿子当女儿养,时常差儿子去送豆腐花、豆腐乳给无相吃,谁知,正合了无相的意。结局可想而知。
前来捉拿无相的官兵没想到无相能从禅关里出来,且她是个会武的,鱼死网破,她朝着门边掠来,对着汤葵伸手抓来。
白四一个挡手,化去了无相的功力,将汤葵护在身后。
却不想这是无相声东击西之法,只见她跳上汤葵的马车便打马就走。一切电光火石,由不得人来反应。那官兵都是些莽夫,打打杀杀便追了出去。
白四要追,被刘庆书拦住,刘庆书在马上道:“这等是非还是不要去纠缠,不妨先委屈你与你家少爷与我兄弟共乘一车,到了下一个城市再购买马车吧。”
汤葵道:“刘姑娘说的是,白四,我们还是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