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很普通,个子也只是一般。在北方,我的身高也只是中等的。你现在哪里打电话,吃饭了吗?”
“我在楼道里,还没有吃饭呢。我和妈妈刚回来,爸爸还在摊位上忙,要等爸爸回来,我们才会吃饭。”刘波对她家的情况差不多了解一些,以前他们聊天时或多或少谈及过。
“叔叔阿姨做生意也很辛苦呀。对了,你猜我在哪里打电话?”
“不是在房间里吗?”这个不需要猜就能想到,难道不是吗?
“我在厕所里打电话!因为同宿舍的哥们在打游戏正酣,我不想让他听见。”难怪他说话有回声呢。
“厕所里打电话?哈哈哈哈,那不是会臭臭的?”她取笑道。
“不会呀,我们住的宾馆,实习单位为我们定的宾馆,两个人住一间。每天都会有专人打扫得很干净。说真的,我们的房间才臭呢,同屋那哥们儿都攒了好几双臭袜子放他床下了。”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真的吗,是真的吗?还真有这事呀,我以为只是传说而已!那他得买好多袜子放那儿,才够他每天换的。咦——你会不会这样啊?”
“我不会的,我换下来马上就洗了,袜子每天换又不脏,在水下揉一揉就可以了。”他表示自己是很注意个人卫生的。
突然,“啪——”任霞又快又狠地给了自己小腿一巴掌,“该死的蚊子!我这边好多好多蚊子呀。我是特别招蚊子的那种,每次有很多人在一起,蚊子毫无例外总往我身上叮。”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特别招蚊子咬,据说是因为我们的血是甜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有点小。
“血液不可能是甜的,这个说法不科学哟。哎呀,好多蚊子哦,我又被咬了。”夏夜是蚊子最活跃的时候了,加上她所在的楼道又昏暗,任霞只好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走来走去,还要时不时拍一拍自己身上。
“那怎么办?要不你赶紧回家去吧,我们在qq上聊。”他关心地提议说。
“好吧,蚊子咬的地方都起疙瘩了。好痒啊……”她不敢挠,害怕挠破了会感染,只是隔靴搔痒般使劲抓一抓疙瘩附近的皮肤。
挂了电话,任霞跑回到小屋,在爸爸床头柜里找了一瓶风油精,往红红的疙瘩上涂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止不住的痒。
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任霞问妈妈要不要帮忙,妈妈说,“别给我添乱了,做饭一个人就行了,厨房小两个人转不过身,你自己呆着去。”姚爷爷在隔壁听收音机,晚间新闻正在报道国内外时事。
都快十点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今晚回家时,就看见爸爸把他的剁刀和大木盆从摊位地下拿出来清洗,看来今年又要开始做豆瓣酱了。
c市是美食之都,豆瓣酱又是人们烹饪美食的必备佐料,它能起到提香、增色、增鲜的效果,家家户户每年差不多这个季节就会开始做了。做好的豆瓣酱可以装进陶土坛子保存很长时间,现在的人们多半选择玻璃罐子储存,可以方便放冰箱。炒菜时加上一两勺,色香味马上就出来了。
妈妈和爸爸每天会批发大量的辣椒,主要是微辣的二荆条,也有最辣的小米辣,远远望去摊位上就是矗立着一座座火红的小山。
他们市场有三四家做豆瓣酱卖,就是顾客买了辣椒,他们负责把辣椒蒂摘掉,清洗干净,沥干水,再放进木盆,用特制的剁刀剁碎。
整个过程全是人工操作,因此做出来的豆瓣酱特别香,是机器打出来的豆瓣酱比不上的。每一斤豆瓣酱需要收五毛钱手工费。
顾客只需要按照一斤辣椒二两盐的比例加盐拌匀,再加上发酵好的霉豆瓣、酱油、清油,就可以直接装坛了。爸爸还会让顾客加上一些白酒,说是可以祛辣椒的燥辣,让这些调料更好的融合。要注意的是,前半个月人们每天要用干净且不沾生水的勺子翻搅豆瓣酱,是为了防止盐沉底,导致上面的豆瓣酱坏掉。有条件的人家,可以用大盆子装豆瓣酱放在阳光下晾晒,晒过的豆瓣酱味道更醇香。
爸爸妈妈做的豆瓣酱干净、卫生,又香又辣,他们做了几年了,在附近小区颇有知名度,大部分都是回头客。
做豆瓣酱的收入比卖普通蔬菜要多很多,但其中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苦。
如果一位顾客买了二十斤辣椒,爸爸妈妈会帮助客人一根一根地摘辣椒蒂,还要端去市场供水区淘洗干净,沥干水就开始剁。剁辣椒的刀是由四把大刀焊接而成,其中三把刀并列由第四把刀连在一起,顶端有一个圆洞,插一根长约一米五的铁棍。整把刀大约就有十五六斤重,任霞两手握住铁棍剁七八下就胳膊酸软,虎口发疼。一天劳作下来,胳膊肿胀,腰背疼痛,爸爸每天都在腰部贴上膏药。这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大多数商贩也不愿意挣这个辛苦钱。
一次,一家餐馆定了三百斤辣椒,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要剁几千,几万下才能剁完,才能剁碎呀!为了赶着时间,完成任务,爸爸一个人从上午十点多剁到晚上八点,光着的上半身汗如雨下,他白净的皮肤上也长出了一颗颗豆大的红疮疖,脖子和腋下最多,密密麻麻。那天晚上,“钢铁侠”爸爸不知道累,不知道痛,一家人吃饭,只见他靠坐在床边,喝着小酒还和姚爷爷逗着趣。任霞忍不住问,“爸爸,你身上的痘痘痒不痒,疼不疼?”
爸爸抿一口妈妈专门为他泡的药酒,笑笑说:“这有什么疼的,晚上用淡盐水洗个澡就好了。这哪里赶得上江姐十根指插竹签疼。”
为了多挣点钱家用,爸爸妈妈每年都要打这一场硬仗。
任霞又在手机上和刘波聊了一会儿。她明显感觉现在聊天不像以前了,刘波开始关心起她的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节,但凡她讲过的话他都能记住。
他们通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通话时间越来越长,通常都是刘波打给她,偶尔她打过去,刘波总是会把电话挂掉,再马上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