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在汽车上旁若无人地背着政治书。
前世他政治课最差,随着对政治的了解,还有……越是爱国,他更加觉得这些政治教科书纯是操蛋。
想要百姓爱国,实际真的很简单,一是努力带着国家走向强大,带着百姓走上富裕,减少贫富差距,尽量地做到公平公正。
二是让学生像李默这样多看些历史书,历史读得越多,越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认同,越是对这个民族认同,越是爱国。
洗洗是必须的,美帝也洗,但洗得过多……物极必反,越是不爱国。除非像几年前那样,完全与外界封闭。
他之所以想上大学,是学真正有用的学问,真正的数理化、生物等各方面的知识,那怕是美术与音乐,对他也会有帮助。
为了考试,没办法了。
乔治低声说:“真努力学习啊。”
王翻译也是一个二鬼子,对现在中国国情不大清楚,他说道:“那是,这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传统,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过乔治,这样也好,他看的书越多,以后写的书也会越好。”
乔治咯咯一乐。
他们在低声说话,一汽车的人也在看着他们。
不过汽车上都是曹镇的人,除了少数沿途上来或下去的人外,看到乔治,都猜出李默身份。
李默名声放在一个地区级市里不显,但在曹镇一镇两公社,名声太大了,几乎是家喻户晓。
没有到孙村,而是在李潭村的东面,李默带着乔治与王翻译下了汽车,他们先行来到公社。李默直接找到曹书记,曹书记正在开会呢……不过听李默带着外国人来了,立即散会。
李默将来意说了一遍。
“你是说美国哪边要请你去宣传?”
“他们觉得我年龄是一个卖点吧,另外,现在不是两国友好吗,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他们便产生了这个念头。”
“是,我想起了,中美建交好几年了,不过出国可要花不少钱啊。”曹书记说道,他也不担心,不就是父子两出一个国吗,是父子两,不是一大家子,有李默奶奶、母亲,与弟弟妹妹,他们往哪叛逃去?
不能怪曹书记,提到了外国,这时几乎大部分领导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人会不会叛逃。
“曹书记,费用由他们出了。”
“那好。”
“曹书记,麻烦你尽一点心,还记得我说过有山珍海味吗?”
“记得,记得,”曹书记眼睛立即放起光亮。
“知道南方有一个特区吗?”
“你是说深圳?”
“嗯,这是一个开头,往后去,会普遍性地放开,但问题是政策放开了,没有外商进来。不过我若是在哪边认识更多的人,以后会不会带几个外商过来?当然,现在不行,得等政策进一步放开后。以我们公社的人口,不用多,两三个中型企业,整个公社经济就带动了。”
“原来是这个啊,难怪你不肯说。”
“曹书记,你说是不是山珍海?我的说企业,不是我们镇上的企业,最少比酒厂大上好几倍的企业。”
曹书记哆嗦了,若是有这样的两三家企业,那等于是重建一个曹镇。
“曹书记,别激动,恐怕还要等好几年。”
“是啊,你放心,我一定帮助你尽快将签证手续办好。”
“那就谢谢了。”李默说,有乔治施压还不行的,特别是护照这一关,若是地方政府不买账,还真不大好办。但有了曹书记在边上帮助,护照这一关办理起来,难度降低许多了。
李默也不是忽悠,他的资金早晚是要带回国内,什么时候带,还得看政策。
而且弄不好……将是惊人的资金,不要重塑一个镇,说不定能重塑一个小城市。不过得要看了,就像闯关一般,一关一关地顺利闯过去,才可能办得到。
这回道路不泥泞了,三人顺利回到李家。
“小默,你怎么回来了?”李默母亲诧异地问:“还有外国人……”
李默母亲好不容易弄懂,别看有的人是中国人的血统,但他们不算中国人,而是外国人。
“大姐,我也是中国人。”王翻译说。
“王先生,别拿我妈开玩笑,你是中国人?为何到中国来,要带美国护照?”李默拍了拍王翻译的肩膀说。
“他不是中国人,这中国话说得蛮顺溜的。”李默母亲说:“快,快请屋子坐。”
屋里还有两个客人,李默认识,是山区的一个亲戚。这个山区不是普通人想的那个山区,整个巢市地区,多以圩区、平原地区为主,山很少,不过曹镇后面有一条山脉,叫太湖山,为什么以湖命名呢,以前太湖山南边,包括柳叶圩在内,都是湖荡子,宋朝圈湖为圩后,各个湖荡子才渐渐消失。
长达近百里,有山脉了,两边自然有坡度,有一些几十米高的连绵小土坡区,有一些严重缺水的地势高亢的平原区,圩区百姓将北面这片缺少的高亢平原与土坡区域,统称为山区。
解释清楚一点,这个山区不是有山的地区,而是地势比较高的缺水地区……
两家究竟是什么亲戚,李默一直没有弄清楚,似乎是从外婆哪边叙起来的,也就是外婆的娘家人,只要未出五服(五代以内的亲戚),就不算太疏的亲戚。李默记得前世,两家也偶尔有走动,不频繁,但也不太疏远。
今年夏天,他儿子要结婚,娘家要求他家盖房子,“山区”,地比较贫瘠,出产少,缺钱,李默开学前,这个表舅带着外婆来借钱……外婆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李家谁最大,不是李默父亲,也不是李默奶奶,而是李默的老妈,老妈娘家亲戚缺钱用了,那必然借了。
然后借了四百块钱给他家。
李默很客气地喊了一声:“表姨,表婶。”
这个称呼在曹镇一带比较通用,表舅也是表姨,若是喊表舅,反而这个表舅会蒙头。
“小默啊,”表舅表婶也客气地喊道,他们也知道李广平这个儿子不简单,千万不能将他当成小孩子。
李广平去杀鸡,李默替王翻译与乔治倒茶,然后就听出表舅过来的原因。
表舅儿子结婚了,表舅屁股后面欠了一屁股的债,不能不还哉。表舅母无意中搭上了一条线,她有一个远房亲戚去了京都做保姆,管吃管住,每个月能有近二十块钱工资。如果节约一点,一年除来回路费,也能挣上两百块钱,但现在表舅家分文皆无了,想向李家再借几十块钱路费。
母亲也是好心,说我不是不借给你,为了两百块钱,你人生地不熟,跑到京都干吗?不值得。
李默却陷入沉思。
这也是一段著名的历史,往大里说,这代表着中部省份以后的尴尬,也不仅是领导不作为,而是政策不向这些省份倾斜,领导们也没有办法。
落在一个省里,则代表着这个省的耻辱,以及这个省的落后贫穷。
往小里说,从现在开始,曹镇周边许多地区的妇人,为了摆脱贫困,纷纷向京都进军,做人家的保姆,前世的曹镇地区也是如此,十户人家,最少有一户人家有妇女或姑娘,到了京都做过人家的保姆。
她们开启了一个时代,叫晚省小保姆时代……
可能京都有些百姓对这个名词同样十分熟悉,在他们眼里,大多数保姆是好的,也有极少数保姆是恶劣的。
其实也可以反之。
在这些保姆眼里,许多京都人是好的,但也有极个别坏的,若是帮佣了这样的人家,那比过去地主家的长工还要悲催。其实这些保姆同样有着自己的老人,自己的孩子,为了生计,不得不丢下自己的孩子,自家的家人,服侍别人的孩子与老人。
因此在李默眼里的政治是不可能有真正平等的。
地区与地区不平等,城市、郊区与真正的农村不平等,平原与山区不平等,缘海与内陆不平等,富人与穷人不平等,官员与百姓不平等,再加上一个户口本制度,若大的国家里,实际无形中割开了一道道深深的鸿沟。往事不要回首了……想要上去,努力吧!至少越往后去,这些鸿沟越来越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