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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生死(1 / 1)

军营扎在玉池山的一条溪边,受伤的将士均被安置在营帐里,剩下的一千多名将士拔刀站在山脊的制高点,随时准备一场恶战。

萧景琰负手站在一旁,月光在他身上投出一道冰冷的剪影。没过多久,北边上空银光一闪,是南楚大军的响箭,萧景琰眼睛骤然收缩,冷到了极点。

“殿下!”列战英急急跑了过来,“南楚大军距此已不足十里地。”

在场的人同时色变,列战英此刻已顾不上礼仪,从腰间掏出羊皮地图展开,手指着地图的北面:“他们从玉池山的北面,西面,东面包抄,南面是悬崖,也是我们所处之地。殿下,怎么办?”

萧景琰冰冷的视线从羊皮地图上移开,环视四周,他的眼光掠过每一个将士的脸上,突然大声道:“你们追随我多年,个个都是血战沙场的汉子,哪怕战至最后一刻,萧景琰与你们生死与共!现在,用南楚人的血,洗刷你们的战刀!听见没有!”

那些将士们胸口热血,齐声嘶喊:“是!”

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狂喜地要炸开了似的,但他强忍了下来,转头看着山脚下烟尘滚滚,火光冲天。

南楚军队分为三队,宇文越率重骑兵从东面走,其他两队由两名先锋分别向北面和西面前进。宇文越是南楚的三皇子,却不受皇帝重视,又颇有些急功近利。这次他想出先派几支队伍在大梁边境作乱,引萧景琰带兵前来,再一网打尽,目的就是拿下这个战功赫赫的皇子,在南楚便是头功一件。

离目标越来越近,宇文越的心越来越,此时生擒萧景琰易如探取囊中之物,只要将他带回南楚,他便再也不是抬不起头的皇子。

他急切不已,往山顶上一指:“吹号!”

低沉的号角声后,成群的南楚大军向山顶涌去。

左侧却突然出现十几个士兵,借着半人高的草丛和灌木为掩护,对他们齐齐放箭。手握火把的几十个骑兵顿时被射倒在地。周围一下子黑了下来,宇文越大怒,命弓箭手还以颜色。一时箭雨纷纷,谁也看不清谁,盲目乱射一通。那十几个士兵虽然居高临下,但见情况不妙,也纷纷撤离。

“追!”宇文越借着月光看清那十几个士兵向着灯火通明的山顶上逃跑,领着大队人马朝那些士兵逃跑的方向追了去。

列战英亲自断后,见宇文越率兵马追了过来,吹了一个响哨,一时间山顶上所有的火把全部熄灭,整座玉池山陷入一片黑暗。

宇文越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还没反应过来,黑暗里突然爆射出一阵羽箭,身边的人不断有人中箭哀嚎。宇文越气急,大声喊:“给我上!”

他拿起盾牌,抵挡那些羽箭,见其余两队人马还没跟上来,心中懊恼万分。

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生擒萧景琰易如反掌,所以他留了大部分的兵力在山脚扎营,只带了三万兵马上山包抄,自己带着一万重骑兵打头阵,走了最近的一条路,却没想到正中对方的圈套。

宇文越命人重新点燃火把,谁知火把刚燃起,前方突然一连串的嘶鸣,只见前方百余的骑兵全被羽箭射了下来,血光四溅。

他才知道对方在山顶上,黑漆一片,自己当然看不见上面情况如何,但他一旦燃起火把,山上的人看他们再清楚不过。宇文越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箭如暴雨一般密集向他们射来。

南楚将士顿时乱成一团,宇文越跳下马,发狂大喊:“他们才数千人,你们怕什么!上!”

乌压压的人迎着飞蝗般的羽箭向前冲,羽箭从他们手中射出,只能射入一片黑暗中,也不知道射中了没有。倒下的将士多,冲上去的将士也多,还没冲上山顶,只听见山顶上一声巨响,大巨石块和巨木滚滚而下,一时间山内轰声大作,惨叫连连。

然而北面西面却铁骑逼近,萧景琰看着如狼似虎的铁骑愈来愈近,扭头对戚猛道:“你带20个人潜上北西面,备足火油,时机一到立刻放火烧。”

余下的将士在他凌厉的眼风下,神色愈加肃穆,双目寒光闪烁,挺拔刚毅。

黎明的前一刻是最黑暗的时候,但是玉池山却陷入一片骇人的火海里。

黑压压的将士们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踩着尸体向前走。南楚大军虽人数多,但身处的地方地势较低,又是黑夜,只能被那些羽箭射得乱成一团。而另外两个方向漂浮着大量的火油,大火快速蔓延,幸存的南楚将士到处寻找遮掩物,强劲的火箭迎面飞射而来。

宇文越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战会如此落败,不过他们就算天时地利人和,也差不多弹尽粮绝,没有了羽箭和火油,他们便再无方法。他拔出长剑,指着上方,大声喝:“给我上!”

号角再次响起,萧景琰知道,这是他们最全力的一次冲锋。宇文越知道他们手中已经没有羽箭和滚油,短兵相接,这一次势必是一场血战。

铁英站在萧景琰身边,他不是没有见过战场,但这一次几乎全无胜算,他怕得忍不住全身发抖,最后实在站不住了,抱着头蹲了下去,一双稳定的手落在他的头顶上,他惊得抬头,就看见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睛。

“你记住,有怕死的百姓,没有怕死的将士。”

铁英胸中一阵。

越来越多的南楚兵在山岩冒头,萧景琰拔出长剑,与其他将士嘶喊着冲了上去。

战马的嘶鸣,刀剑相接的声音,不断地哀嚎声,长剑刺入南楚兵的胸口,血迸溅在脸上,他大喝一声,拔剑刺向别处。

这无疑是一场惨烈的厮杀,以满坡的尸体为代价,双方都杀红了眼,层层叠叠混战在了一处。

突然一支响哨在半空中炸开,列战英在血光中凝目望去,山下一面黄色大旗迎风展开,无数铁骑敲打大地,大梁的军队如潮水一般涌来……

这场恶战从深夜战至第二日的正午,誉王带来的大军先是分成两路,一路连夜突击南楚的扎营地,一路随着誉王上玉池山。此次他带出来的都是攻无不克的铁甲精兵,两兵相交,胜负已定。到正午的时候,宇文越大军受到重创,死的死,逃的逃,宇文越本人也被生擒,关押在营帐里。

满山满谷的尸体,大火映着血流成河的地面,到处都是一股血腥的味道。萧景琰处理完后续事务,从阵中缓缓走过,两边的士兵纷纷向他低首行礼,铮铮铁甲发出冷硬刮戈的声音,他面无表情,走进营帐里。

誉王坐在案前,见他大步走了进来,打量了他片刻后,温润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景琰,辛苦你了。”

萧景琰脸上淡淡的:“皇兄言重了。”

誉王友善地笑了笑,“这次虽然你中了埋伏,但也活捉了南楚的宇文越,实乃大功一件,回去后父皇一定会重重嘉赏你。”

萧景琰脸上表情漠然,声音也极为清淡,“活捉宇文越并非我功劳,倘若没有及时赶来的援军,只怕我已是个死人。”

誉王笑意盛进了眼睛里,“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回去后我会替你向父皇说明情况,你啊,该赏!”

萧景琰不愿与他虚以为蛇,于是道:“誉王兄若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誉王的身子向椅背靠了去,语气温和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弟妹,莫非她也来了?”

萧景琰瞳孔骤然收缩,淡淡道:“是。”

誉王直直盯了他一会儿,转头对站在身边的心腹道:“去请靖王妃来,本王许久未见,倒有些想念这个弟妹了。”说着,他笑容满面地看着萧景琰。

萧景琰脸上太过冷淡,看不出任何表情,隐在袖中的拳头已不自觉握紧。他实在不愿在这里多呆,微微欠身,转身出去。

出了营帐,正好撞见纪浔路过这里,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身后有人说:“誉王请王妃入帐一坐。”

纪浔看也不看他,只对着萧景琰莞尔笑了一下:“请你转告誉王殿下,我和靖王殿下还有事,就不去了。”

萧景琰沉黑的眼中闪出一丝惊喜,她伸手去拉萧景琰,两人朝另一个营帐走去。

一进营帐,纪浔被人向后一拉,整个人跌入宽大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呼吸几乎是一滞,立刻转身,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萧景琰全身的气息将她包围了起来,有血腥味,有战火的硝烟味,有寂凉的味道,他满脸倦容,眼睛却明亮,只定定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到心里去。

昨晚的血战,今天的劫后余生,他们还在一起!纪浔笑着,笑着,眼睛却湿润了,踮起脚尖,吻上了那张温热的唇。

帐外有士兵来回走动的声音,帐内唯有两个人拥吻的身影,纪浔被他拥在怀中,铺天盖地都是他温热又急切的气息。

“殿下,我跟你说啊!”戚猛边说边掀帘进来,一见到眼前的情景,立刻傻了眼。

纪浔见有人闯了进来,慌忙推开他,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背过身去。萧景琰冷冽地瞪着戚猛,目中有些责怪的意思。戚猛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索性装瞎:“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对了,我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他几乎是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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