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森蚺监视自己栖息的那片雨林领地一样,在这接下来的一周里,狱长把时间全部耗费在检视巡查南山监狱的每根枝叶末梢上。按照他的性格,这项工作必然会被完成得一丝不苟,不放这个雨林中一丝一毫的细节。
狱长默默地走在甬道里,继续着在监狱里的巡视,他的步伐看上去似乎非常轻松,速度并不十分快。但事实上并非这样,这一点一个星期以来照例跟在他屁股后面极不情愿看守队长余海有充分的发言资格。也许狱长真的走的不快,但如果默不作声地在昏暗的甬道里这样一走就是一周七天、一天八个小时,反复地视察曾经视察过无数遍的地方,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都应该有枯燥的感觉。
当然,狱长从来不会认为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如果说有解释的话,比起跟班余海来,他更有目的性,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借着狱长的外衣,巡查工作的借口象戈壁上的日落一样完美无暇。在钱森和他的同伴看来,狱长的巡查似乎正是对自己而来,而打架的事件也确实为狱长自己的活动在看守们面前提供了某种程度的掩护或者借口,但事实上,狱长到底在巡视什么,或者狱长每天在南山监狱里走来走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有狱长自己知道。
明显地,狱长感到了监狱里的气氛慢慢地悄悄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看守们说话的语调和动作,走路的姿态,囚犯们工作时动作的频率,看着他到来时候的眼神,都渐渐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对他来说,看到身边的人对自己越来越畏惧的目光未必不是好事,但事实上即使在夜里他悄悄查看——在跟班余海和被观察者不知道的情况下——气氛依然不同。狱长发现自己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改变,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勉强可以算成是一种怪异的、增添了许多惊怖成分的恐慌。
狱长非常清楚自己是气氛改变的一个因素,但他不知道也非常想知道,自己这个因素在整个原因中占多大的百分比。
南山监狱的厨房坐落在最靠近监狱操场的一条甬道上。厨房里有为数不多的可以和外界交换空气的通风口,以防止做饭的人员因为火炉而窒息。
这是今天第几次来到厨房?余海自己也数不清楚,也不想数清楚。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躺回自己温暖的炕上,狠狠地睡上他妈的一睡,让自己抽筋的双腿和发涨的双脚好好休息一下。他从背侧面恶狠狠地瞪着狱长。狱长依然木然着脸,惟有眼睛四下活动。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巡视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表情——如果这样也能被称为表情的话。有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很佩服狱长的耐力和坚韧的精神。无数次的观察巡视既毫无发现也没有结论,狱长根本不对他解释任何事情。他无数次试图询问狱长巡视的结果或者停止这项天杀的工作,回答不是冷冰冰的几个奚落自己的字,就是冷嘲热讽地大段言语嘲笑自己的无能。这以至于让他告假请退的借口也不敢说出口了。
而他自己心里清楚,告假请退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不管狱长是否这样要求,虽然狱长确实这样做了——跟着狱长。
正是做饭时间。几个挑选出的犯人慢吞吞的在厨房里分头行事。即使狱长前来,也似乎没有改变他们的效率。在一旁监视的看守见到狱长来了,如同两个小时前一样,向狱长点头致意。狱长缓慢地点点头表示回应,他的目光盯在了正在往炉子里添煤球的囚犯身上。
“你,”他指着那囚犯,食指稍稍往后勾了勾,“过来。”
那囚犯看了看狱长,又看了看监视他的看守,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了过来。
狱长注视着这个囚犯好一会儿,这个囚犯个子很小,两只手却很长。弯得象被人砍了一刀的丑脸上和别人一样的黄皮寡瘦。狱长并不急于说话,一直到对方的局促不安到将和他刚才放下的东西一样黑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他才开口问道:“昨天没有看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凌超。”
“昨天那个烧煤的人呢?”
一旁的看守说道:“报告狱长,昨天烧煤的那个家伙病了。”
余海连连向这个冒失的看守使眼色,但已经来不及了。
狱长转过头来:“你最好记住下面两点。第一,我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出声。如果我认为有必要考虑你的意见,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说话;第二,如果你的表达能力有你自己想象的强,我可以考虑推荐你去参加演讲比赛,但遗憾的是你没有。”说完他回头来,继续对凌超问道:“昨天那个人呢?”
凌超尽量让自己不注意狱长背后给那个冒失的庞军打手势的余海,勉强说道:“昨天那个人病了。”
“病得重么?”
“还行。”
狱长的眉毛竖了起来:“还行怎么会起不来?难道就因为他一点点毛病就要让我们大家都饿死或者吃生面团么?”
凌超勉强道:“还,有点严重。”
狱长点点头:“有点严重,好得了么?还能活多久?”
“这……也许几天就好了。”
狱长道:“如果他好了,让他来见我。知道为什么?”
凌超连连摇头。
狱长嘿嘿一笑:“也许我想请教他添煤球的工夫,然后再传授给你,你的手再这样连续烫伤下去也许一个星期之后你就能欣赏自己的手骨架了。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机会,好好珍惜,努力干吧。”
凌超看了一眼自己被烫伤的手,不敢再说什么。不料狱长忽然和颜悦色道:“第一次干这活儿吧?”
“是。”
“一次能背动多少煤球呢你?”
“没,没背过,不知道。”
“谁有背过呢?”
凌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于是狱长回头对刚才那个冒失打断他说话的看守道:“该你了。告诉我,你一次能背动多少煤球?一百斤?两百斤?”
那看守摇摇头:“我也没背过。”
“那么,”狱长提高音量,对厨房里所有的囚犯和看守说,“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背过煤球了?”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狱长脸上挂着春风般微笑,惟有火炉的闪光在他的眼睛里如同针尖一般一闪一闪:“也许你们都不喜欢背煤球认为黑色不吉利?那么选个白色的,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背过面粉?”
依然没有人回答。
狱长愉快地笑了,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拍拍那看守的肩膀:“你不错。以后你要天天烧煤球,直到你的手变成骷髅为止。”
余海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背东西的是在外面看大门的人。就是,甬道另外一边的人。”
狱长笑道:“你想起来了?”
“是的。”余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是吗?”狱长丢下这两个字,扬长而去。他没有看到,在他的背后余海对着厨房里所有的人怒目而视。
狱长非常满意自己发现了这个问题。经过前段时间的策划,南山监狱的所有犯人都被他严格按照其个人能力——这是经过严格的档案研究决定的——划分成各个不同的劳动小组,这个生病的添炉犯人怎么会有如此一个非常不称职的替补?
并不仅仅如此,更为重要的问题是,在厨房里干活的人,竟然没有人见过有谁背进来煤球和面粉。尽管隔壁储藏室墙角的煤球堆积如山,尽管成百个装满面粉的大口袋堆到了天花板,可是,如果没有人运进来的话,难道它们是地上长出来的?
食物还能维持多久?什么时候才有另外的食物以及其他象煤球一样的必需品被运送进来?谁去运送?这些问题让即便是他这个南山监狱的最高权力长官都不知道。
狱长相信,是让李瑞洁和史记可出动的时候了。
然而,那天晚上,狱长却没有睡好。
不知怎么的,脑袋里反复出现着监狱的路线图。狱长不停的回想着监狱甬道的方向,回忆自己来时的路线,却发现自己怎么想怎么不对。上回出去探路的时候,狱长本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察看察看到外面的距离有多远,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想法,当然不能和李瑞洁或者史记可提及,他只有隐秘地在黑暗中悄悄地找寻。他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条路,或者,那条路的方向和他之前的记忆并不符合。
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妈的,该怎么办呢?怎么出去呢?”狱长喃喃道。
炕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极端不舒服。很冷的感觉,但一摸上去,却又是热呼呼的,是自己的体温带来的。这段时间气温在南山监狱迅速的下降,尤其是在夜间,但那只是在甬道外面,还没有波及到甬道里来。在甬道里一年四季不分黑夜白昼的昏暗油灯照射下,由于空气并不通畅,所以还很好的保持了热度。
他伸手摸了摸,炕没有异状。但睡上去,总是有股透心的冰冷。似乎除了自己的手,身体的其它部分对炕的热度没有了正常的感觉。这真是怪事。
他在炕上辗转翻侧,忽醒忽眠,睡得极不塌实。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是什么。这不是他的作风。睡不着的时候,他总是起床,做点事情,比如看看书或者想想事情,但他又确实很想睡。到最后,他干脆难受得将枕头狠狠地扔在地上,将人埋进被子里,头贴在炕上,紧闭着眼睛,指望自己能好好的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他知道,是看守们在甬道里走过的声音。天亮了,他们起来了。一夜就这样过去,让人实在不甘心。
不,不是看守们的声音,天还没亮。他睁开双眼,是梦而已。他什么时候会如此焦躁不安了?
门外并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如同世界死亡之后那样静谧。南山监狱里,一点点异常的动静,都会被四周的甬道壁反射到非常大声的长度,并被反射得无限远。由于没有任何背景噪音,所以一个人如果走过来,很难将那微弱的脚步声掩盖住。那个在门外偷听的看守就是这样被狱长发现的。那是他运气不好,在乌鸦来到他的房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会来偷听。史记可来的第一次他就察觉了。
乌鸦?乌鸦似乎说过这里说话不安全,他怎么知道有人在监听?
狱长想翻身坐了起来,思索这个问题,更大原因是炕的冰冷实在让人难以容忍。但更大的倦意阻止了我这样做。他依然躺在床上。
门外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虚开眼睛,门上子弹穿的孔已经让余海他们补好了,看不见外面。屋角的油灯似乎快没油了,在发出噼啵的声音,火光一跳一跳,让自己的影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似乎有自己的生命了一样。
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狱长的意志似乎也薄弱起来,他将被子裹在身上,以抵抗炕的冰冷。对分析事物,他似乎不那么在行,也不那么有信心了。
乌鸦……乌鸦会是跟偷听我的看守一伙的人么?也许有可能……这能解释为什么在所谓的打架事件中乌鸦为什么身上没有伤痕……那根本就是看守们干的,他们将钱森一伙踢了一顿,然后送乌鸦来见我……可是,为什么乌鸦要来见我?还有,乌鸦为什么要告诉我有人在偷听?
这似乎又说明乌鸦和看守不是一伙的,他妈的……
油灯还在跳,“噼……噼……噼……噼……”,跳得让人心烦意乱。昨天是谁给加的灯油?居然不给我加!我要弄死这狗崽子。
房间里没有灯油,灯油在厨房里。我总不可能现在跑到厨房去找灯油吧。
厨房……粮食居然没有人运进来,真是奇怪……这样的消耗品……按每天一人一斤面粉计算,一天要消耗一袋多一点,储物间里有多少袋?……储物间很大,也很少有人进去,我似乎只去过一次……如果没有一千袋,不,即使一千袋,也应该只能支持两年多一点,而这些人最近来的也有五年,但依然没有人知道粮食是怎么来的……
油灯也许接近枯竭了,连油灯跳动的声音也变了调,变成“噼丝……噼丝……噼丝……噼丝……”
即将枯竭熄灭的油灯发出的响声,如同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地狱的悬崖边上拼命挣扎着反复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狱长努力地听着,分辨着,尽量让自己听清楚这两个字。有时候这两个字微弱得不可思议,断断续续,仿佛被很远很远的风吹来;有时候又洪亮得强壮,迅速而尖锐,仿佛是火光中的巫师在全身燃烧时说出的最后一句诅咒。二者之间毫无规律可循,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确实是同两个字,两个活生生的,似乎有自己生命的字眼……还有,它们带来的一种毛茸茸的蠕动的感觉。
噼丝?
也许是,壁丝?
壁死?
这有什么意思呢?
或者是,必死?
必死!
那沙哑的声音时断时续,忽高忽低,飘荡在房间里,仿佛是噩梦里用耳语呢喃最恶毒的诅咒:“必死……必死……必死……必死……”
在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窒息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耳膜上忽然传来鼓点般跳动的心跳,伴随着这两个让人不敢动弹的字眼。
油灯啵的一声,又恢复了正常,不再跳动。
狱长腾地跳下炕,在这一瞬间,他发现也许油灯从来没有跳动过。他很快就验证了自己这个想法的正确,他冲过去一看,灯油还烧了不到五分之一。
如果不是灯油,那么会是灯芯吗?狱长仔细地观察着灯芯,灯芯是白麻线搓的,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油灯?油灯里的恶魔似乎是阿拉丁神话。这样的事情如果告诉李瑞洁,定然会被他大大讥讽一番,他早就想有这个机会了。
可是,如果是史记可呢?史记可说过的,油灯,还有,油灯下的影子。他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影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怪异的现象。
睡意被彻底地赶跑了。狱长重新回到炕上,他半躺着,用手支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思维的迷宫里。
必死,这两个字,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出现过?或者,根本就不是油灯,而是其它什么东西发出的?
在黑暗中迷路的时候,在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史记可有听见过油灯发出的声音吗?
没有人知道狱长的大脑里在盘算着什么,但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话,会发现这个眼睛不断闪烁,却窝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身上渐渐发出一股怪异的气息。一股透露出杀戮的气息。慢慢地,狱长带着杀气渐渐笑了。模式成立了,所有的情节都合拢了,他想道,这个游戏差不多是*的时候了。
第二天,狱长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李瑞洁与史记可就来了。他们来得比狱长料想中早了许多,这时候大多数看守和犯人都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下午的放风。狱长一夜未曾合眼,他在一个本子上刷刷地写着什么,直到轮班的看守将他们带了进来才合上本子。
“狱长,这两个人说是想通了,说想要见你,请你给他们一次机会。”
狱长点点头,让两人进来。狱长尚未坐稳,那看守又道:“还有那个乌鸦,他说他也想通了……”
狱长瞄了一眼史记可和李瑞洁,发现两人竟然同时对他微微摇头。咦?这两人怎么会同时这么默契?难道乌鸦说了什么得罪他们的话不成?狱长板着脸道:“你回去将他看好。我现在没空听他胡说八道,让他再多反省反省。”
看守退出去将门掩好,李瑞洁马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史记可也有样学样,似乎两人都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力。狱长左右打量李瑞洁和史记可,两人的眼睛又肿又黑,仿佛彻夜未眠,狱长知道自己未必好得到哪里去,于是他说:“怎样?你们反省好了么?谁先说?”
李瑞洁责无旁贷地开口道:“我先说。在我开始反省我的企图越狱的罪行之前,狱长,我要向您反应一下监狱里的一些违反人权的情况。众所周知,监狱做为国家执法机构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最需要做到对法律的遵守以及对……”
“省省吧你。”狱长一边接过史记可递过来的记录两人谈话的纸,一边不耐烦地打断李瑞洁看起来刚刚开了个头、下面跟着明显又是长篇大论的废话。他一挥手拍拍腰间的老枪:“没人会再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用说的。乌鸦怎么说?”
李瑞洁哈哈一笑:“乌鸦?他现在肯定一万个不情愿我们抛下他不管了,也许他正在想办法自杀。”
“哦?”狱长抬抬眉毛,他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史记可脸上晃过一丝不安。
“那么,我从头说起。不过,在这个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更正我原来对跟踪我们的人的观点。”
史记可忍不住插话:“什么观点?”
狱长瞟了李瑞洁一眼,他道:“那天我们夜探之后,我刻意将我们的谈话内容放在桌上,好让你带回去看,但你遗漏了两张最重要的、上面包含了我们对于事情的分析的对话的纸。简单点说,那天的计划是我让你和李瑞洁以越狱的名义去探路,我跟随在你们后面。而后李瑞洁离开你,其实是绕个圈子跟在我后面。一直以来我都察觉有人在盯我的梢,这样刻意让我们查出是谁在跟踪我。那天发生的事情说明,在甬道里前进的不止我们三人,你在最前面,我跟在你后面,李瑞洁在我后面。”
史记可直听得寒毛倒竖:“可是,后来呢?”
“后来李瑞洁抛下你,去把迷宫地道里的标记弄混。然后你和我之间,也就是你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你,结果跟着他走叉了路。他没有办法辨识李瑞洁故意弄混的标记,胡乱走着,结果他最终也没有能跟踪到你,就自己回来了。后来李瑞洁从后面追上我告诉我情况不对,我才意识到那不是你。再后来他似乎发觉了我们的存在,但是我们也没有能追上他。”
史记可面色惨白地听着,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回想起那天在甬道里的一幕幕让人心里发毛的事件。狱长毫不理会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接着说道:“所以了,那天在甬道里的顺序是这样的:你——跟踪者——我——李瑞洁。这个x先生自己认识回来的路。从这一点上判断,他是个很熟悉监狱内部构造的人,我和李瑞洁的分析是,那是个看守。后来我们回来之后,他又来偷听,但是被我们发觉了。我们出去也没能追上他,很可能他是后来偷听我和乌鸦被我打死的那个,叫刘什么来着?本来我以为会是马东,这证明他们不止一个人——这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嗯?”
李瑞洁点头道:“对,这个该死的*监狱看起来密不透风,其实什么鸟动静都能马上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那个看守被你打死了——顺便说一句,我操,我也不他妈在乎或者很乐意拧断随便哪个看守的脖子——但是这跟我们的推论有出入了。这就是我想更正我的观点的原因之一。那天跟着史记可的那个神秘先生不是看守,更不会是你亲手了结的那个幸运的叫什么的家伙。”
狱长一扬眉毛:“说说看。”
“我们的推论,有一个严重的漏洞。你说过,是有人盯梢,但那是跟踪你。但是事实上我他妈的跟了你半天,屁影子也没一个,倒是有人在盯史记可的梢。为什么他不跟踪你,而是跟踪史记可?或者,他有没有发觉跟踪的人不是你?”
狱长颔首道:“我在听。”
“在给你一个明确的、我推论出的答案之前,我认为我需要告诉你我的证据的由来,证据来源于这一周以来发生的事情。事实上,正是这些事情,当然也包括你枪毙了一个看守,让我发现我们想错了。我想当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之后,你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狱长双手合拢,向后一仰,将两只腿抬起来放在桌上:“听起来是个相当长的故事,讲吧。”他微微眯着眼睛。
“从那天我们关禁闭开始。那天我们进去之后,我故意撩拨那个马东……”
马东在李瑞洁身上发泄了聚积已久的郁闷。在他看来,充分利用手中的没有电池的电棒是件南山监狱里稀有的能将没有本质区别的看守和囚犯区别开来的事情。说不上有多开心,只不过让自己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那回偶然听到狱长喜欢喝茶。自从自己从仓库里翻腾出一包茶叶之后,狱长果然对自己改颜相向,总是让自己做最重要的工作,总是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处理。比方说,这回看管这两个不知好歹企图越狱的犯人。尽管他得到过消息,这个李瑞洁是非常了不起不能得罪的角色,但他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狱长对李瑞洁表现出的那种隐隐约约的反感。至于史记可,那大不相同。马东相信自己眼睛并不太坏,至少狱长对史记可有不少好感是绝对不会看错的。所以对待史记可,他不由得谨小慎微起来。
他以为,狱长将他们交给他看管,这是狱长对他的信任的表示。至于张鹏,那是顺带捎上的,以便让他好轮换休息。
那个李瑞洁被自己狠狠地教训了一回,恐怕没有什么胆子闹事了。哼,其实这是救了他。越狱?谁能真的越过外面的大戈壁了?
马东这样想了一回,就靠在墙边,开始打盹。他不知道,他教训的李瑞洁正潜伏在后面油灯照不到的死角,距他只有几步之遥。
李瑞洁观察了一会儿马东,确定他已经睡着。他回身走到史记可的门口,看见史记可也躺在炕上没有声息,不由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是厌恶史记可实在缺乏应对事情的能力,还是称赞他良好的睡眠。不管怎样,他拿出狱长安排给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史记可依然在床上毫无动静,这个小子,就算现在自己一掌斩断他的脖子,他也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李瑞洁将史记可摇晃两下,待他醒来。
史记可迷糊中睁开眼睛,看见李瑞洁正矗立在面前对着自己冷笑。很快他就想起是怎么回事。“怎么?”他轻声问。
“这是你看到的?”李瑞洁压低声音到耳语的程度,他摇晃着史记可写着自己在甬道里迷路经历的纸。纸张在昏暗中轻轻地哗啦做响。
“是我写的。”
“屁话!难不成是老子写的?”李瑞洁觉得自己的耐心在一点一点的消逝,“我问你!是不是你看到的?”
“是。”
李瑞洁叹了口气,尽管没有太大的希望,他还是觉得值得一试。他跳上炕盘腿坐下,说:“现在去把那盏油灯拿过来。我们在这里复原今天走过的路。”他拿出纸和笔。
史记可惊讶于在自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而李瑞洁却似乎还有无限的精力。要知道,他和李瑞洁这天晚上干着同样的事情。他不知道的是,狱长此时也同样没有入睡,而在大脑里飞快地盘算着他的计划。
今天走过的路?他尽量想象自己忽然升起,漂浮在空中,眼睛穿透光秃的山和悬崖,一直看到甬道里昼夜不分一直长明的油灯点点连成的线。在刚开始,似乎是那么回事。但那是因为这些都是平常自己走过的、也是所有犯人看守熟悉的甬道。很快,进了岔路……
李瑞洁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估算方向是一回事,精确地回忆起走过的距离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即便是精力旺盛记忆强大的李瑞洁,要准确地回忆起每一个岔路,每一条走过的路的距离,也是非常困难的。
和史记可的情况几乎一样,走进岔路之后,记忆开始模糊而捉摸不定。即便是一条短短的、几十米长的甬道,也够让他回想半天。这是件非常不容易做到精确的工作,而偏偏这个工作最需要做到精确。一个岔路的遗漏,可能导致之后的整个回忆成为一堆废纸。而现在,却又不可能重新回去一一对应。
终于李瑞洁率先完成了回忆,他拿出狱长的地图对照。由于自己只走过一些路,所以自己画出的是一条线,而地图上面则是一片蛛网。嗯,刚开始的时候,一条小而短的甬道,这是自己住的地方。通过去是一条交通甬道,往北走是有去外面操场的出口,在往西一条通道通往主干甬道。这里是一间很大的空房间,据说可以开会,往南有一条小甬道朝西,再朝西是另一条通道通往厨房,他们没有走厨房,而是朝里走……
这些肯定是平常犯人和看守经常走动出没的地带。自己虽然才来一天,画得几乎跟狱长的地图一模一样,他得意地笑笑,脑袋里对自己的记忆力大大赞赏一番。纸张不够大,他拿出自己画的第二张纸:然后再朝里走,那里有一条岔路,是小小的上坡,他记得在这里他和史记可曾经停顿了一下,因为需要等到狱长从后面赶来。史记可当然不会注意到狱长的曾在这里潜伏到他们的背后阴影里。然后再朝里走,拐了一个弯,是三个岔路……
看着看着,李瑞洁慢慢地笑不出来了。之后的路,自己的回忆开始和地图慢慢变得不一致。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小小的误差,李瑞洁尽量做着修正。但很快他连这个工作都放弃了,因为后面的偏差越来越大,最后根本几乎完全不一样。
狱长说过,地图似乎不完整,而且有差错。可是,怎么会错成这样?自己如果出错,还有记忆出错的借口。只要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画出的地图应该就非常相近。李瑞洁急于验证自己的记忆,他看看史记可。
史记可正苦恼地咬着笔发愣。他画到了自己迷路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再一次走到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甬道里。恐怖的阴影,为他指路的影子,不符合光学原理的影子投射,迷宫里反复出现的李瑞洁留下的符号……他一身冰冷,汗水不断从他全身没有体温的毛孔里涔出,脸上湿漉漉的如同被恶魔的舌头舔过一样。他颤抖着用笔画到了李瑞洁丢下他的地方,然后一路往前——那是自己的阴影给自己指的方向——那是一路油灯熄灭的黑暗之路。
李瑞洁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皱着眉将史记可手里的纸张拿过来,将史记可回忆的甬道和自己的对照。除开没有考虑距离因素,在刚开始的时候,基本上两人一致。史记可能画对当然有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因素。但到了后来,就越发乱起来,不仅和地图不一致,和他李瑞洁的回忆也完全不一致。
李瑞洁觉得今天自己忽然有自从十八岁以来再也没有过的难得的好耐心。他仔细地看着史记可的地图,对这样的情况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不奢望史记可的回忆能有多少准确的成分,他只是想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参考、激发并让他回忆起更多东西的线索。但慢慢的他失望了。这个史记可不仅仅是对距离缺乏足够的直观印象,而是绝对一个没有什么方向感的家伙。到后来,甚至连东南西北、甚至连简单的左拐右拐都不清楚。比如说这样一个地方,明明是自己一个右拐、然后扔下他的地方,他没有回转,却一路往里走!真是废物!他记得很清楚,那里的油灯熄灭了,不可能在往里走。他想起史记可在纸上描述的东西,不由恼怒起来。但史记可绝对看不出这一点,因为这时候李瑞洁的脸上挂着微笑。
李瑞洁微笑道:“这里,就是你宣称自己迷路的地方?就是你说的你的什么*影子给你指路的地方?”
史记可点点头,李瑞洁出奇的好态度让他感到有点惶恐。
“你确定你没有产生幻觉?”
“没有,”史记可点点头,又慢慢摇摇头,“不,不知道。”
李瑞洁越发笑得开朗起来:“不知道是指你有产生过幻觉?还是没有?你真地从那条黑路里走过来的?那里真的有我画的标记?”
“对!”这一点,史记可很肯定,他不会把这一点记错。
“那么,你在我抛下你之后,往原路退回的时候是迷路了?你真的是按照我留下的标记走的?”
“我不知道你的标记是左是右,有时候,你……”
“废话!”李瑞洁狠狠一拳头砸在史记可头上,史记可没有任何抵抗就倒了下去,但很快就又支了起来。李瑞洁没有用力,那也没有这个必要。“我记得我不曾在甬道里砸过你的头,你是用头撞过墙还是怎么?我们一路往西走,你再往西居然也能走回来?难不成你操他老娘的是从地球那边绕回来的?”
“那是……往西?”
“算了,”李瑞洁挥挥手,他认为要教会史记可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的概念是太复杂了些。他继续埋头看着史记可乱七八糟的地图,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居然绕了一圈又自己跑回来,一个死循环。更可笑的是有的十字路口是走了两遍,一遍走的是东西方向,一遍走的是南北方向。李瑞洁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也糊涂起来。这真他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竟然被这个白痴影响了,也不知道弱智会不会传染。
“李……瑞……洁。”又被李瑞洁揍了,史记可渐渐恢复起了当初第一次与李瑞洁这么近距离时的畏惧。
“什么?有*屁快放。”李瑞洁没好气的。
“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不可以。”李瑞洁放下笔,两人的路线完全对不上。这算什么呢?这个史记可也许很苯,但是如果路线完全不相同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比如说……还有另外一条路回来?李瑞洁重新将目光投向史记可。这是个新的思路,完全有这个可能——也许南山监狱里的路是四通八达的,或者至少有一小部分是相通的,那么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史记可看着李瑞洁炯炯的目光瞪着自己,以为他又要发难,可是等待良久却始终不见他动静,他开口问:“你那标记,到底是左是右……”
李瑞洁一边让自己思考,一边信口回答说道:“什么标记是左是右,那骗的就是你这样的白痴。标记就是标记,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容易让人迷糊。我故意将标记做得好象有指示方向的意味,一会儿在左,一会在右,其实那不过是幌子。标记唯一的用途就是在我们前进的时候,如果又看到了标记,那说明我们迷路了。如果我们往回走,那没看到是迷路了。每走一百步,我就画一个。你说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我的标记,那很正常。”
“可那条路——没有油灯?”
“没有油灯?我知道。那条死路里当然没有油灯。”这里那么荒僻,谁那么*有好心情修那么大一个工程?不,不,工程量来看,其实也不算大。如果有称手的工具的话,一百来号人也能修成……
“不,是有油灯,灯里也有足够的灯油。是被人故意熄灭的。”
“哼,那又怎样。”甬道绝大多数地方都不平整,意味着修建得很粗糙。也许本来修的时候就没有考虑修得有多平整。那么修这个东西,目的何在?也许这里本身不是监狱。那么这么复杂的甬道是为了什么呢?采矿?战备基地?也都不象……
“那里虽然很黑,但其实也不过是甬道。里面也有你留下的标记。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迷路的后面有你留下的标记,前面也有你留下的标记?而且前面的油灯被人为的弄熄了。”
“奇怪?”李瑞洁回过头来,“你说什么奇怪?什么前面后面油灯的?”
史记可将话重复一遍,李瑞洁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前面也有我做的标记!我可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史记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李瑞洁忽然道:“等等,你记得的都是些什么标记?”
史记可尽量回想,用笔在纸上涂抹着:“就是简单的图画,一个圈啊,一个叉啊,一个十字,一个箭头,三角形,还有汉字,不过,都是些我不认识的字,似乎是小篆……”
“小篆?”李瑞洁大惊失色,“我从来没有写个这玩意儿,我压根就不会。你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那条被弄熄的甬道。”
李瑞洁一拍脑袋,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什么?”
“你还不明白?我们被人玩儿了!”
“什么被人玩儿了?”史记可更加困惑起来。
“我从来没有画这个螺旋线,而这个螺旋线出现了。我问你,你以前看见过吗?没注意?哼,我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李瑞洁懒得理会史记可了。他在心里盘算着,狱长的计划是个典型的反跟踪计划:自己跟踪别人,让一个同伙来跟踪自己。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只不过是在跟踪史记可,而不是狱长和自己。狱长和自己的结论是这个跟踪史记可的x发现了自己被狱长和自己反跟踪,于是逃了回来。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多余的螺旋符号,必然是x先生画的了。他一定一早就开始跟踪狱长,然后狱长跟着史记可和自己,自己扔下史记可,绕到狱长背后。而那个x一定也看见了李瑞洁做的标记,于是也有样学样,企图混淆方向——那确实混淆了史记可的方向,因为那时侯史记可还不知道标记的含义。
李瑞洁在纸上做着笔记:
殴打史记可之前甬道里众人的顺序是:
自己和史记可——狱长——x
之后自己躲了起来,直到狱长超越自己,所以顺序是:
史记可——x——狱长——自己
可是,这个理论的漏洞是,这个x是什么时候超越了狱长,直接跟随史记可的?李瑞洁记得很清楚,自己一直在一条没有油灯的黑暗甬道口隐蔽着,等待看到狱长走过许久才跟了出来,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的存在。
看着李瑞洁在纸上的图画,史记可也若有所悟,他说:“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你也迷路了?”
“放屁!”李瑞洁想按住这个白痴的脑袋狠狠地撞向墙壁,“就算我也迷路了,狱长能他妈的迷路么?就算狱长也迷路了,我们俩一直在一起的,岂能不知道?我操,拜托你不要以为你有接近于零的智商就以此断定全世界都跟你一样!”
“那……那……”
“那说明,盯梢的人不止一个!不仅有x,还有y,甚至还有z什么的也说不一定。”李瑞洁道,“我在想,为什么在我和狱长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跟在最后的x可以超越狱长和老子自己,去跟踪你。这是他妈的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一直跟在狱长后面。所以这个x根本就没有超越狱长和我,这个x一直在我们后面!当我们跟踪这个我们以为的x,并错把他当作你的时候,他其实是y!他发觉了我们的跟踪,于是逃了回来。”他在纸上重新画了一遍顺序:
史记可——y——狱长和李瑞洁——x
李瑞洁心里忽然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甬道深处,自己跟踪监视别人那就罢了。但如果当自己孤独一人走在黑暗中,背后却有一个不知名的x的时候,那确实不是什么良善的感觉。
史记可道:“你们什么时候跟丢我的?我是说,那个y,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冒出来?”
李瑞洁点点头,觉得这个史记可还没有蠢到家。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将你丢下之后,按原路返回,走了不到两百米就躲了起来,直到狱长从我面前经过。我等了许久,发现并没有人跟踪狱长,才自己出来接着跟踪狱长。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时候你想必已经开始往回走了,这是你迷路的开始。狱长就在这时候跟丢你的。后来他越走越近,我也越走越近,我们俩会合后,他跟的这个人——这个y,被我们发现分明不是你。也许是我们走得太靠近了,也许是我们太心急于看看他到底是谁,反正被他发现了。那家伙撒腿就跑,他熟悉道路,我们一路跑回来也没有追上。至于狱长怎么跟丢的你,那要问他自己。”
……
“等等!”狱长打断李瑞洁的回忆,“按照你的理论,那么其实你没有发现那个我们后面的x?我们后面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x?为什么不能只有一个y或者x?”
“这样的话就没法解释他怎么会在史记可迷路的时候突然出现。没有道理这个人一直潜藏在甬道深处专门好心等着为迷路的囚犯或者狱长带路。”李瑞洁略带讽刺的说。毫无疑问,狱长跟丢了史记可让他颇为不屑。
“那么按照你的理论,这个y是怎么出来的?我是说,在x存在的前提下?”
“x和y是一伙的,虽然我们不会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个事情,但我想这一点大家都能达成共识。”见狱长点头,李瑞洁接着说道,“你不是从史记可迷路的时候才跟丢了,是最先开始就跟错了人。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在我和史记可出来的时候,x和y跟上了我们,你在约定地点后面发现并跟踪的并不是我们,而是x和y。当我扔下史记可之后,x和y也分头行动,他们一人盯我,一人跟着史记可。当我潜伏起来之后,y也潜伏起来,直到你出现,你向前走跟着的是史记可后面的x,我跟着你,y仍然跟着我。所以那天甬道里众人的顺序应该是这样。”
李瑞洁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出众人的顺序:
之前:
史记可和李瑞洁——x和y——狱长
之后:
史记可——x——狱长——李瑞洁——y
李瑞洁接着道:“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史记可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螺旋线!他说他看见过有人在我从来没有到过的甬道墙角画的螺旋线。我非常清楚我用过的标记,没有螺旋线。这说明他们在企图混淆我们的视线,企图让我们,最主要的是让史记可迷路——因为我当然知道我的笔迹。这个人不大可能是x,他一直在史记可后面;也不大可能是y,他必须要避免被我发现,何况也没有理由放弃我们。所以,更有可能的是,那天在监狱里不仅有x和y,还有一个z。正是这个z在混淆视线。这个z,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但他留下的标记却让史记可发现了。”
狱长扰扰头:“他混淆什么视线?事实上史记可刚开始迷路,但最后确实是回来了。你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另外,你的意思是说,我跟错了人,而你也没有发现跟踪的人。你这套理论在逻辑上说得过去,但是有一个问题。你把那帮狗卵子看得太高,他们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精明强干。别说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断定他们不是看守,这是一个假设证明另一个假设的愚蠢行为。他们跟踪我们却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行动,反而,他们其中一个还好心给史记可指路。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理由何在呢?同样的,就算是这样,这三个神秘的x,y和z确实存在,你也没有说出他们不是看守的理由。”
“我还没有把这个星期的事情说完。”
“还没完?”
李瑞洁看向史记可,史记可也看向李瑞洁,两人对视一眼。李瑞洁说:“没完。不,是事情还没有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