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充斥了浓郁的酒气,到处摆放的酒坛显示了主人的坏心情。81Ωww w.
慕容遹坐在地上,捧着酒杯大口大口的喝着,似乎是喝足了,放下酒坛,笑着看着天空“想我愍怀太子,慕容霜之孙,是多么的受人尊敬。祖父啊,遹五岁时,那年宫内走水,你我同在高楼眺望,遹记得那年我拉着您的衣角说我们应该常常防备异常之事,不该在光亮之下,应该引在灰暗之中。那时的您是多么的喜爱我,又是多么的赞扬我?”
慕容遹摇摇晃晃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口齿不清的说道“祖父啊,那一年您带着遹视察猪圈,遹曾问您这些猪很肥,为什么不杀掉来犒劳将士?为什么不给我们晋朝的用功之臣?您当时说我像曾祖父,你当时说有我,天下可兴矣啊!”
慕容遹笑了起来“可是,孙儿却被捧杀!却被贾南风那厮捧杀啊!”
慕容遹笑的很是凄凉“先是说孙儿不尊敬师傅,整天就知道胡闹。当孙儿觉得该上进一番,却被贾南风这厮派来的宦官极尽谗言,您知道他说什么吗?他竟然告诉孙儿,孙儿还小,还年轻,是正当玩闹的年纪,不要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应该我行我素,不要被拘束!”
慕容遹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鼻涕“可怜孙儿那时猪油蒙了心,竟然信了!您若是在世,祖父,您肯定会勒令孙儿好好读书的吧?也肯定不会同意孙儿犹如酷吏,专门使用威刑。祖父啊,假若是您,一定会以德服人,不会专门使用酷吏严刑的对吗?”
慕容遹摊在地上,拳头捶地,手上的血染红了地面,而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祖父,您知道外面怎么说孙儿的吗?”
慕容遹有些魔怔的看向远方“孙儿散漫,孙儿不上朝侍奉,孙儿犹如脱缰的野马,孙儿任性妄为,孙儿喜欢在宫内设立肉市,孙儿喜欢做屠夫卖羊肉!”
慕容遹咬着下唇,微微抖“孙儿害了自己的老师,竟然让杜锡坐在满是钢针的椅垫上,让他血流不止,让他拂袖而去。”
慕容遹笑了起来“他们还说孙儿性格暴躁,喜爱美女。说孙儿无能,竟然跟贾谧争夺沈景风失败,说孙儿为此不孝双亲,咒天骂地,丝毫无太子样。”
慕容遹拳头越握越紧“祖父,您知道孙儿都是被冤枉的吗?祖父,您知道孙儿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祖父,孙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慕容遹终于是累了,趴在地上,带着浅浅的鼾声。
此时东宫内,鬼鬼祟祟的来了一个婢女,走到慕容遹身边,从怀中拿出一个草纸,摇晃慕容遹“太子殿下,您醒醒,您醒醒。”
慕容遹醉眼朦胧的看向小婢女“何事?”
婢女微微一笑“太子,这是陛下给您的封禅祭天的稿子,需要您亲自誊写,待到下个月泰山封禅的时候,由您亲自主持并焚香禀告。”
慕容遹此时分辨早就有些不清,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有文官,何须本宫?”
婢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陛下说您亲自写的才有意义,这样可以免除最近对太子您的一些不利言论。”
慕容遹不信的撇了撇嘴“父皇会记得我的好?”
婢女怕慕容遹不信,拿出慕容楚人的贴身玉佩“太子殿下,您看,这可是陛下给我的信物。”
慕容遹醉眼朦胧的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父皇也有清醒的时候吗?”
婢女点点头“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
慕容遹接过稿子,大约看了一下,也没怎么看清,就说道“取笔墨纸砚来。”
婢女欢天喜地的去拿来笔墨纸砚,慕容遹接过纸张,恍恍惚惚的开始写,但是写到一半,因为太醉了就倒了下去。
婢女晃了半天都晃不醒,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红儿,怎么这般久还没来?”潘安负手于后慢慢走了过来。
“潘公子,殿下醉了,醉的很是糊涂,你看这是写了一半的。”婢女有些紧张的看着潘安。
“还好些了大半,也就一小部分没写,罢了写到这里也有一些不需要继续写下去了。”潘安皱着眉看着纸张“你随我离开吧。”
潘安刚走到东宫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慕容遹,心底一叹,终究是被贾后废黜了吗?
贾南风看着潘安姗姗来迟,有些满意的笑道“事情如何?”
潘安将纸张递给宦官,贾南风接过纸张,笑了起来“文字还有一些没有补全的,潘岳(潘安的另一个名字)你素来是个书画奇才,不如你来补全?”
潘安皱起眉头“这模仿东宫的笔迹可是死罪,这我潘家如何承担得起?”
贾南风幽幽笑起“你盗取太子的笔迹就不是死罪了吗?如今你跟本宫可是一条船上的,你这是想袖手?”
潘安立马俯下身“潘越不敢。”
贾南风摆了摆手“去吧,不要让本宫等太久。”
周小史看着潘岳远去的身影,嘴角府上一抹笑容“这是要动手了吗?”
腊月的天气总是让人觉得寒冷,而蓄意为之的陷害更让人心冷。
慕容楚人拿着手里的这份稿子,慢慢读着“"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自了。不了,吾当手了之。”
慕容楚人眼睛瞪圆“人都说朕憨厚,朕的儿子便是如此无视君威的吗?既然他敢写这样的话,来人,给朕处死这个逆子!”
张华站了出来拱手而语“陛下,可否让臣看看太子的这番文字,毕竟臣曾是东宫之臣,自然是认得殿下的笔迹。”
裴頠跪在一侧,说了起来“臣也同感。”
慕容楚人将信将疑的看着张华“为何这般说辞?”
张华俯身而说“先皇曾说此子乃是晋朝之兴的希望,殿下自幼聪颖过人,近年来又是对陛下敬爱有加,如果此时太子有如此言论,为何东宫没有一片异声?既然太子有如此言论,为何后宫之内,没有一片征伐?只怕是小人蓄意害之。莫要因为他人的诡计,害了殿下。”
慕容楚人想起以前父亲的话语,沉默半晌,慢慢说道“那就看看吧。”
张华接过纸张,慢慢的看着,眉毛越皱越紧。
“张爱卿,可是现了什么不对?”慕容楚人有些紧张的问道。
“陛下,这龙飞凤舞的字体,虽说是太子的笔迹,可为何一部分犹如飞龙乱而杂,另一部分却犹如磐石稳而直呢?似乎是有些人蓄意为之,似乎是增添的笔迹。”张华慢慢说道。
“臣也听说过,有些民间艺人可模仿他人笔迹,怕是有人临摹的吧?”裴頠说道。
慕容楚人看着眼前两个老臣,抿了抿嘴唇,那该如何是好?
只听孙虑站出来说道“不如让太子面壁思过可好?”
慕容楚人看了一眼孙虑,点点头“那就去金庸城呆段时间吧。”
慕容遹坐在牛车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承华门,心中冷笑“果然整个晋朝都被贾南风那贱妇掌握了吗?只怕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吧?可惜了惠风,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了。不知自己还会归来吗??”
太子被废一事很快被传快,尤其是太子妃抹着鼻涕眼泪从东宫走回沈府,更是让太子被废的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右卫督慕容雅,是皇室的远亲,和常从督许以前都是太子宠臣,非常感伤太子受难,便跑去说服赵王慕容伦的谋臣孙秀帮助太子平反。
孙秀对赵王伦传达了他们的话,赵王认为他们说得有道理。便下决心要废后迎太子。
孙秀看着赵王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担心“太子性格刚猛,一旦得志了,一定会肆意行事。殿下平素侍奉皇后,都认为殿下是皇后的党徒,现在虽然想为太子建功,还是害怕将来万一惹了太子,会被诛杀呀!不如观望等待时机,贾后一定会害死太子,然后咱们废掉贾后,为太子报仇,既立功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呢!”
赵王慕容伦怔了怔“遹会记恨我吗?”
孙秀舔着脸说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谁知道太子殿下如何想的呢?”
赵王慕容伦叹了口气“那就静观事变吧。”
第二年的三月,阳春花开,可是贾南风在芙蓉殿却有些坐不稳了“小史,当真慕容雅去见赵王了吗?当真要废后复立太子?”
周小史淡淡一笑,倾国的脸上一片从容“难道赵王伦会骗我不成?”
贾南风深深看了周小史一眼,周小史是赵王伦的心肝,骗谁也不会骗周小史,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自己心狠了。
贾南风秘传孙虑,将毒酒交给他“本宫,有一个心患,你若除去,你家必定扬名,可愿?”
孙虑眼睛亮了起来“杂家能得贾后青眼,自然是祖上烧香,杂家愿为贾后赴汤蹈火。”
贾南风笑起“那你就替本宫去一趟金庸城吧。”
慕容遹一直担心自己会被贾后派来的人毒死,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却宁愿自己做饭也不吃他人的东西。
孙虑来到金庸城,走到刘振面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刘振,你可想离开金庸城?”
刘振笑起“做梦都想离开,不知道公公的意思?”
孙虑拂尘一扫“里面的人活太久了,给他这个吧。”
刘振捧起一壶酒,笑了起来“小的明白。”
慕容遹看着刘振走向自己,又看着桌上好就好肉,有些心惊,这难道是断头菜?
刘振堆起笑脸“太子殿下,今个儿是阳春,得吃点好的,小的跟您备好酒菜,要不要尝尝?”
慕容遹冷着脸说道“我不饿。”
刘振笑起“你不能辜负小的一片心意啊。”
慕容遹淡扫刘振一眼“那你放下就可以离开了。”
刘振摇头“小的得看太子殿下吃完。”
慕容遹脸上浮起一抹异色,想了想说道“我腹部不适,先去净房。”
刘振看着慕容遹远去,有些束手无策,毕竟是太子不能直接用强的。孙虑站在刘振身后,冰冷的笑起“既然这样,不如一了百了。”
刘振扭头看着孙虑“公公的意思是?”
孙虑将药杵交给刘振“去吧。”
二十三岁的慕容遹在这一天,薨。
历史上说,他在厕所被刘振强灌毒药,被孙虑椎死,外面的婢女宦官都能听见慕容遹的凄惨叫声,可是谁也不敢去救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