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慧娘是洛阳城里一等一的贵女,亲娘出身名门大族,亲爹手握重兵。她年少貌美,才学过人。
及笄之年,登门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卢家门槛。
卢将军夫妇感念程望当年的救命之恩,对裴婉如意外身亡一事,也一直愧疚于心。
只凭这两点,卢将军或许还不会动结亲之心。
那一年,军中生了瘟疫,程望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救了军中数以千计的士兵性命。被封为六品医官,也就此名闻天下,和宫中的杜提点一并被誉为大楚神医。
如此年少英才,为亡妻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数年一直未曾续娶。卢将军这才动了心思,和卢夫人合计几回,劝服了女儿卢慧娘,然后便令人送信去边关,信心满满地等着程望登门来提亲。
却没料到,程望很快写了回信,言词委婉却又坚定地回绝了这门亲事。
卢将军意外之余,倒也没怎么恼怒,只对卢夫人叹道:“如此佳婿,是我们慧娘没福气。”
卢夫人也觉得无奈:“结亲总得你情我愿,程医官不愿意,也只得作罢。好在此事没传出去,对慧娘也没什么影响。我们为慧娘另择一门亲事便是。”
卢将军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没料到,原本不算情愿的卢慧娘,在亲事被拒之后,竟对程望上了心。少年人意气用事,卢慧娘冲动之下,写信给程望,询问程望为何不肯应下亲事不愿娶自己。
程望给卢慧娘的回信里,只有两行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年少的卢慧娘,被深深的震撼了。她将这封信反复看了数回,然后对爹娘说道:“爹,娘,我今生非程望不嫁。”
卢将军卢夫人拗不过爱女,依着女儿的心意,婉拒了前来提亲的媒人。
卢慧娘每个月都往边关送信。
可惜,程望除了第一封信之外,再没回过只字片语,拒绝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没有半点含糊。
卢慧娘十八岁时,在亲兵的护送下去了边关,见到了程望。
那一年,程望二十九时,身量修长,面容清俊。忙碌和疲惫,在他的俊脸上留下了一丝沧桑,一双眼睛深幽平静。
十八岁的卢慧娘,如枝头鲜花,鲜艳娇妍,英气动人。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地落在程望的脸上,少女的心意炽热又直接:“程望,我要嫁你为妻。”
面对不愿千里来边关的美丽少女,程望没有动容,也未动心:“多谢卢姑娘抬爱。我在两年前,就已经在信中说得很明白了。卢姑娘出身名门,正值青春年少,有大好的姻缘在等着卢姑娘,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没有续娶的打算。卢姑娘请回吧!”
这一次会面,除了川柏之外,无人知晓。卢慧娘黯然神伤,失意而归。回了洛阳后,病了一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卢家竭力隐瞒此事,到底还是传出了些许风声。卢大小姐心有所属的消息,渐渐传开。媒人登门的也越来越少了。
到了二十岁时,卢慧娘又去了一回边关。
这一次,程望根本不愿出军营见她,打发川柏来送口信:“卢姑娘还是请回吧!公子说了,他一把年岁了,没有再娶的打算。卢姑娘别蹉跎了大好青春。早些觅一门良缘,早日嫁人吧!”
卢慧娘固执地说道:“这些话,让程望亲自来对我说。不然,我哪儿也不去,每天都去军营外等着。他什么时候出来见我,我什么时候回洛阳。”
遇到这么执拗的姑娘,程望也觉头痛。不得不出军营来见她。
时隔两年,她依旧美丽动人,他的鬓发边已有了一丝白发。
“卢姑娘,”程望也有固执冷漠的一面,对着卢慧娘半点不心软:“我不会娶你。你早些死了这份心。回洛阳后,找一个年龄相当的好夫婿嫁了吧!”
卢慧娘抿着嘴角说道:“程望,你一天不娶妻,我等你一天。你一年不娶,我等你一年。”
程望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痛楚,淡淡说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要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总之,我不会娶你。”
“你走吧!以后,不必写信给我,也别来边关了。”
……
郎心似铁,卢慧娘再炽热,也没将这块冰冷如铁的心肠融化,落寞地回了洛阳城。
她已经二十了,成了洛阳城里的老姑娘。还是有人冲着卢家的家世门第登门求娶,不过,登门提亲的,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而是被种种原因耽搁了终身大事的大龄男子,或是丧妻的鳏夫之类。
卢将军和卢夫人为爱女的亲事愁白了头发。
卢慧娘没有将就着嫁人的意思,一直待字闺中。
“四年前,我娘重病离世。我为娘亲守孝三年,这一耽搁,亲事无人问津。”
卢慧娘说了小半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爹无奈之下,已做好了我此生不嫁的打算。想着再过两年,从族中挑一个族弟过继。日后等我老了,也有兄弟可以依靠。”
“我也以为,这就是我的命了。”
“我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心里只有亡妻的男人。他宁肯怀着对亡妻的思念独身一人,也不愿娶我。我勉强不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又不愿嫁别人,也只得这样过下去了。”
“卢家也有儿郎在边军,前些时日,这位堂兄忽地令人给我送了封信。看到信之后,我哭了半日。”
“我原本已经心灰意冷,打消了嫁人的念头,也不再写信去边关。看到信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又活过来了。他终于肯续娶了。”
“然后,我就收拾行李,直接来了京城,厚着颜面登门来见你了。”
卢慧娘抬眼,和一脸复杂的程锦容四目相对:“程太医,我知道,你爹心里最在意的就是你。”
“我也就不忸怩委婉了。我想做你的继母,你意下如何?”
程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