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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镇负手在大堂来回踱步,他没想到监视自己的士兵居然撤退了。
虽然他买通了为首的校尉,但对方也只敢对自己两个兄弟被替换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却不敢放自己逃走。
两个兄弟都是侍女所生,一个七岁,一个八岁,连李镇自己都怀疑他们并不是父亲的种,父亲那么胖,六十岁了,哪里还能生孩子,但自己父亲一口咬定,他也只能认了。
两个兄弟地位太低,存在感也低,没有人关注他们,倒是李镇自己经常被朱泚问到。
李镇听说朱泚病重,他很担心朱泚会在临死前杀了自己,幸亏晋军围城,给洛阳造成了混乱,监视自己的士兵被调走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立刻逃走,藏匿在民房内,他或许就能逃过朱泚的杀戮,一旦城破,他可以跟随难民逃走,这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
李镇很冷静也很理智,一直被誉为他们这一代皇族子弟的佼佼者,只是因为他不是代宗李豫的儿子,没有参与皇位竞争,但大家都公认他比代宗的儿子都要优秀,冷静、理智、自律,不沉溺于美色和享乐,连元载都公开说,如果李镇为皇嗣,他第一个支持。
但皇权斗争自古残酷无情,优秀绝非好事,正是因为他的优秀,使他成为朱泚和郭宋都忌惮的人物,也使李镇自己陷入深深的危机感。
这时,一名侍女跑来道:“夫人说,她还有一些首饰要收拾,能不能下午再走?”
李镇眼睛一瞪,怒斥侍女,“叫他们快点收拾,随便带点金银细软就行了,再不走,连小命都没有了。”
侍女吓得连忙跑去内院。
管家在一旁低声劝道:“老爷,现在外面很乱,全城在搜刮粮食,士兵们都在趁机抢钱,听说很多大户人家都被抢,也出了不少人命,老爷带着孩子出去,容易被抢掠士兵盯住,太危险了。”
“我知道外面危险,但留在这里更危险,实在遇到乱兵,把钱给他们就是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一名家人飞奔跑来,“老爷,外面来了一群士兵,说来搜查粮食。”
李镇呆了一下,他可是郡王,也要交粮食吗?
管家连忙道:“老爷,我去看一看。”
李镇想了想吩咐道:“把他们带去粮仓,另外,把钱库也打开,随便他们拿!”
“我知道了!”管家匆匆去了。
李镇有点坐立不安,他想去后宅,但又害怕士兵也跟着冲去后宅,只得等在中庭。
不多时,忽然传来管家愤怒的喊声,“我家主人是南阳郡王,你们不能这样无理!”
李镇吓一跳,急忙走上前,只见大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冲了过来,管家拦不住。
“怎么回事?”李镇喝问道。
“老爷,他们不要新钱,他们只要金银首饰!”
士兵们如狼似虎冲了过来,直向后宅冲去,李镇急忙拦住为首将领,“让我把家眷集中起来,随便你们搜金银!”
“你就是南阳郡王李镇?”校尉打量他一眼问道。
李镇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便点点头,“我正是!”
校尉回头看了一眼一名手下,手下点了点头,表示此人就是李镇。
校尉忽然手起一矛,锋利的矛尖刺穿了李镇的胸膛,这一矛又狠又快,直接刺穿了心脏,李镇大叫一声,当即倒地身亡。
校尉上前一把扯掉了他腰间证明身份的玉牌,喝令道:“去后宅搜金银!”
大群士兵冲去后宅,管家见主人死了,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刻钟,士兵们拿着大包小包的金银首饰出来了,这些都是李镇妻子收拾好准备带走的。
数十名士兵瞬间走得干干净净,粮食也没有要,不多时,管家婆跌跌撞撞跑出来,哭着大喊道:“他们抢走了财物,把夫人和两个小主人都杀了!”
李镇之死在洛阳只是一个小插曲,洛阳城到处是一片混乱,士兵们从最初的搜查粮食很快演变成公开抢掠,他们针对豪门和大户人家,金银首饰、老钱,甚至还奸女,一些奋起反抗者也被士兵杀死,连官衙也没有人了,官员们自顾不暇,谁还会管李镇之死?
相国府旁的临时大营内,三十名参加行动的士兵济济一帐,桌上放着六千两银子,分成三十份,周飞对众人道:“今天上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们也没有出营,我希望你们把这件事彻底忘掉,如果谁喝了几杯酒胡乱说话,那么不仅他的小命保不了,全家的命也保不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泄露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会被杀人灭口,他们默默点头。
周飞又道:“桌上有三十份银子,每人拿走一份,自己收好,谁敢拿出银子炫耀,我来会亲手宰了他!”
士兵们上前各自拿了一份银子走了,这就是封口钱,从此没有人再敢谈及此事,就像周飞说的,他们彻底忘记了
洛水从洛阳中部流过,将洛阳城一分为二,由于洛水宽阔,水流很深,也无法在洛水上修建城墙,所以洛水的防御一直是洛阳城的难点,如果进攻方没有水军,洛水对他们也没有意义,但对方如果有强大的水军,那么洛阳城防就形成虚设了。
为了防御晋军战船,洛阳守军在洛水两侧都布下了密密麻麻三层木桩,就算一百石的船只都过不来,当然,能不能抵御几千石的坚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至少这些木桩能给守军带去一点点心理安慰。
入夜,一个黑影潜过了层层木桩,游入了洛阳城,这是城外的一名信使,虽然城内情报点有信鸽,但这信鸽是飞往长安的,总不能把信送到长安,再从长安送到洛阳城外,显然不现实。
和城外没有直接联系方式,那就只能通过水路入城,泅水信使游到天津桥下,在桥下上了岸,脱去水靠,换了一身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干衣服,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不多时,信使来到了相国府旁的军营内,找到了周飞。
大帐内,信使将一封晋王手令递给了周飞,“这是裴将军让我送给周将军,晋王殿下在途中发出了一份手令。”
周飞仔细看了一遍手令,晋王殿下手令上要求自己完成任务后尽快制止城内混乱,防止士兵趁乱抢劫百姓。
“晋王殿下现在在哪里?”周飞问道。
“这是晋王殿下在潼关发出的手令,估计他现在已经过崤函了。”
周飞给晋王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第一个任务已完成!’
信使收起纸条,便趁着黑夜从原路出城,外面形势比较乱,周飞派一队士兵护送信使去天津桥下水。
信使走了,周飞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着实有点头大,晋王这个命令难度很高,但命令已下,他就必须坚决执行。
他想了想,便派人去把蒋敏请来,这件事,他只能请教蒋敏,蒋敏在洛阳多年,应该有办法。
不多时,蒋敏匆匆赶到,他看了晋王殿下的手令,有些惊讶道:“晋王殿下怎么会知道城内发生了抢掠?”
周飞笑了笑道:“晋王殿下知道对方粮食不足,肯定会强征民间粮食,只要军队一进民宅,抢掠就避免不了,他早就给我说过,晋军围城,洛阳必乱,让我趁乱行事,但又不能让洛阳一直乱下去。”
蒋敏点点头,“要制止洛阳城内混乱,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利用肖万鼎和向飞的矛盾。”
“有策略吗?”
蒋敏沉思片刻,缓缓说了几句话,周飞连连点头,这个办法不错。
没有了朱泚的约束,肖万鼎和向飞为了笼络士兵,放纵了士兵抢掠,就在李镇一家被杀的次日,抢掠民财的情况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