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的事,分成了两拨。
主子们都在心疼钱,疼得快要哭了;下人们都在惊叹大小姐的好医术;以及大少爷站起来了,侯爷是否重新给他请封世子?
此消息也传到了府外。
只是,听到八卦的人,没见过薛大少爷,都说薛府下人“夸大其词”。
“可能就是接个木头削成的假肢,用不了几天的。”
“成天这么夸大小姐,是何用意?怎么不夸夸他们家少爷?他们家已经有个出风头的二小姐了。”
翌日早起时,又是晴天,刚刚退掉的暑热,再次涌上,地面生烟。
薛湄很想弄出冰块来,可惜京都应该没硝石。
“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府邸,应该建个冰窖。”薛湄对丫鬟和乳娘道。
她又说什么府邸,大家见怪不怪了。
猫蹲在旁边,正在吃薛湄给他的牛肉。
薛湄今早一时兴起,给他切了点生牛肉。作为一只猫,闻到生肉本能兴奋了下;可作为人的灵魂,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
于是他对着薛湄叫。
薛湄好像很懂猫,一叫她就懂:“不爱吃生的?行吧,拿去煮一煮。”
萧靖承吃到了煮熟的牛肉,心情不错。
他在薛湄身边,是最好的待遇,有牛肉吃、牛乳喝,身体越发结实健壮,他现在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吃饱喝足,薛湄坐在案前练字,萧靖承听闻最近他师父成老将军也回京述职了。
很有可能,师父是听说了他出事,特意回来看他。
萧靖承想去趟御书房,看看皇帝或者朝臣们,可有关于他师父回京的种种言语。到底是忌惮他贸然回来,还是把此事看作一次小小、普通的述职。
趁着薛湄没注意,萧靖承溜了。
离开了永宁侯府,他一路上脚步极快,身手灵活。
他在奔跑途中,也想起了薛池那个假肢。
假肢也是薛湄凭空变出来的,他这次清楚看到了。
“她真是仙女吧,就像七仙女那样。”萧靖承想。
还有可能,她就是观音菩萨跟前那童女下凡来了。
萧靖承到了御书房。
他没打算一次就探听到情况,只是踩踩点,以后可以常来。
不成想,这次在御书房的,却不是朝臣,而是安诚郡王萧明钰。
萧明钰虽然帮了薛湄不少,萧靖承还是对他有些敌意,因萧明钰和薛湄走得很近,而他自己还只是只猫。
“……这就是蚊香。因添加了砒霜和雄黄,侄儿找了两只猫、两条狗、两个下人,分别关在密不通风的房间,点三盘蚊香。
房间里有马桶和饮食、水,三盘点完是十二个时辰,正好一整天,人、狗和猫都无碍。再观察七日,把他们挪到了通风房间,给点上蚊香,同样无碍。
少量砒霜可入药、雄黄亦然,故而此物无毒无害,专杀蚊虫。”安诚郡王道。
萧靖承听到此处,便觉这位侄儿心思也毒,不是个善茬。
“如此甚好,朕今晚用用看。今夏雨水多,蚊虫的确不少。”皇帝道。
安诚郡王又道:“陛下,侄儿想把此物卖到楚国、齐国。他二国位于南边,更潮湿、炎热,蚊虫更多。”
“此事可行。”皇帝道。
萧靖承听了,略微诧异。
当今天下分五国,除匈奴外,另有两个与大梁国抗衡之大国:楚国和齐国。
特别是楚国,占据了蜀地,关卡易守难攻,又物资富饶,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是胜梁国一筹的。
几国之间近二十年无大的战事,只有梁国与匈奴人接壤,彼此冲突不断。也正是因为西北的不稳定,军需花销巨大,才拉了梁国的后腿,让它不如楚国强盛繁华。
中原四国无战事,也不通商。
因为曾经商队里混杂了大量细作,几国烦不胜烦,索性一概不准来往。
萧靖承却没想到,萧明钰已经把生意做到楚国和齐国去了。
他这些年,果然长了能耐。
“……陛下,这蚊香又是薛家大小姐卖给侄儿的。”萧靖承走神,听到“薛家大小姐”,这才回神。
他们提到了薛湄。
萧靖承把身子往下附了点。
猫的耳朵灵敏,他听了个一清二楚,果然是在说薛湄。
“关节灵活,假肢又轻,真是神技。”萧明钰告诉皇帝。
皇帝沉吟:“明日你带薛池到御书房,朕亲眼瞧瞧,看看是否有你说的那般巧妙。”
“是。”
萧明钰顿了顿,又道,“陛下,礼部缺一名六品主事,能否用薛池?”
科举制还没有出现的朝代,文官的运用,都是士族选拔,然后给吏部选用,再由皇帝定夺。
当然,皇帝可以直接跳过这些,选他中意的人。
“哦,原来你说得天花乱坠,是讨官职来了。怎么,你对薛家的事如此上心?”皇帝似笑非笑看着他,“莫不是看上了薛家大小姐?”
伏在屋顶的萧靖承爪子猛然收紧,弄出了一点声响。
这点声响,屋子里的人没留意到。
就听到萧明钰笑道:“伯父取笑侄儿了。且不说没这回事,哪怕真有,也不好下手,薛大小姐已有婚约了。”
皇帝喜欢他这亲切称呼,态度也和软了很多,想了想才道:“薛池若真从残废站起来,还能正常,这是稀罕事。给他一个六品官,也使得。”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又似想起什么,“这个永宁侯府,就是当初薛贵妃的娘家吧?”
“正是。”
当初薛贵妃与廖皇后斗得你死我活。
皇帝和安亲王都是廖皇后抚养长大的,原本对薛贵妃应无好感。
只是有次安亲王高烧,廖皇后当时和父皇斗气,认定孩子没事,不肯给请太医,除非父皇答应她的要求,给他哥哥的幼子也封伯爵。
那时候是太子的皇帝,担心弟弟,万分焦虑中去薛贵妃宫中。
薛贵妃那时候刚刚夭折了一个儿子,听闻之后大怒,立马用她的对牌请了太医。
她可能是移情,看到安亲王就想到了自己去世的儿子,愣是在安亲王床边照顾了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太子虽然不太喜欢薛贵妃,却仍记得这件事。
当然,后来这件事也成了薛贵妃打击廖皇后的手段之一。
太子因此不是十分领她的情,毕竟她用意也不纯粹。
安亲王则是一直很感激薛贵妃。
“贵妃去后,母后就拼命打压薛家,听说薛家那老侯爷嗜赌,也是廖家派人引诱他的。”皇帝笑了笑,“薛家产业输光,若不是他死得早,宅子都要卖出去。”
“是,薛家如今是挺寒酸。”
“怪不得那位大小姐要自创一些东西卖给你,也是逼急了。”皇帝道。
萧明钰笑了笑。
“伯父,您想见见这位大小姐吗?”萧明钰又问,“那假肢是她做的。”
“不了,左不过是一市侩女子。”皇帝说。
萧靖承听了,怒从心中起,恨不能一爪子挠死他的皇兄。
他生得晚,当年宫中廖、薛二人的争斗,萧靖承没赶上。他出生的时候,廖、薛二人都去世很多年了。
他很生气皇帝用这种轻蔑的口吻说薛湄。
“也许,将来你也有求她的时候。”萧靖承脚步轻便,从屋脊上跳开了。他要回去找薛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