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脾性如何,孙宛玲最得意的,就是爸爸妈妈给了她一副好相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分外讨巧。小的时候,凭着这幅好相貌,在长辈们的面前,她可是人见人爱。即使犯了错,她只需无辜地眨眨眼睛,什么惩罚也没有,长辈们还会怜爱地摸摸她的头,生怕她受了惊吓。
孙宛玲对着镜子使劲地照,鼻子还是原来的鼻子,眼睛还是原来的眼睛,并没有因为来了朵水而有什么不同。她拍拍脸颊,纳闷地想:明明她没有得罪英语老师方羽珊,恶形恶状也没有在她的面前显现过,为什么她就那么讨厌她呢?
“你发什么神经呢?对着镜子发呆,不会是被自己的样子迷住了吧?”依其瞥她一眼,好笑地问。
“是啊,我长得就是好看啊,明明都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能够迷住我自己。”孙宛玲放下镜子,不在意依其的打趣,“哎,依其你说,我除了用英语书砸了方羽珊一下,我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没?”
“这还不够得罪她啊?这世上有几个老师竟然被学生用书砸,用的还是自己教授的那门课的书?”
“我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让她那个时候来教室的,还站着不动,任由书砸上去?”
“是啊,你还有理了。但事实就是你用英语书砸了她,她讨厌你。”
依其就事论事。
“唉……”孙宛玲捂着脸,哀嚎。
因为周亦璟的身边出现了安好,依其的心情一直处于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当然,这是孙宛玲的猜测,依其依旧是淡定如初的样子,从容不迫地上课,记笔记,下课,吃饭,睡觉,与平时无二。眉眼间偶尔闪过一丝愁绪,转瞬即逝,让她怀疑错看了。
依其和周亦璟之间的事情,依她直来直去的性格是弄不明白的。貌似彼此喜欢,他不说,她也不说。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想让她知道。绕来绕去,彼此都在猜测。太复杂,这是她的结论。
孙宛玲愣愣地看着依其,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洞来。“怎么啦?”依其问。
“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
“你知道的。”
依其沉默,过了半晌,“难过怎样,不难过又怎样?还是要一样的上课,考试。”
孙宛玲认为她说得很对,也知道她没有和自己说实话,她拒绝和她分享心底的真实。爱情真是一个自私的东西,连它的感觉,甜蜜的,心酸的,全都拒绝和第三个人分享。孙宛玲不难过,若是换做朱修柏伤了她的心,她也不会和依其说。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孙宛玲决定出去走走。
刚出宿舍门,脚下突兀地出现一滩水,溅起几滴滴落在她的裤子上。她抬起头,余悦手里端着一个盆,盆里的水因不明原因的震动不停地晃荡,一直有水滴溅出来。
“不好意思,没看清。”
随即道歉的话语,从余悦的腔调里,她连一丝歉意都没有听出来,不可掩饰的洋洋得意倒是感受地清楚明白。
孙宛玲想,她来到朵水之后,还真是不讨喜,一连得罪了好几个人。方羽珊,她拿了书砸到了她,她讨厌她是应该的;钱静呢,算是不小心撞破了她心底的小秘密,讨厌她也没什么错;那余悦呢,她又哪里得罪了她呢?
后来,她终于明白,她的存在就是对余悦的得罪。在她来朵水之前,他们班最有个性的人就是余悦,张扬跋扈,无人敢与其相对。孙宛玲一样的张扬,却不跋扈,为人随和,与谁都能蹲在一起聊半天。余悦看不惯她这样,同时也认为她威胁了她的地位,本着一班不容两个有个性的人的原则,从一开始,她就讨厌孙宛玲。
孙宛玲明白这个原因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彻彻底底地得罪余悦。
“没看清?”孙宛玲好脾气的笑,看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余悦冷哼,“只是沾了几滴水而已,你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
“斤斤计较?我也想啊,不过就几滴水而已,怎么算也算不上一斤啊,你说是吧?”
“你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才对吧?我又什么都没做。”
“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
“哦,我没听见。”
“你……”
余悦端着盆就走,她想到了孙宛玲不好欺负,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的难缠。她不想再和她对峙下去,这次是她先挑衅,再僵持只会让她不好收场。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孙宛玲没有想到余悦这么快就偃旗息鼓,她还没有玩够呢。她最喜欢别人得罪她,一是找点乐趣,调剂调剂无聊的生活,二是开动脑筋,加倍的得罪回去。
“哎,余悦……”
“干嘛……”
在余悦回头的刹那,孙宛玲快速地撞在她右边肩膀上,再假装站不稳,虚虚跌在地上。余悦没有想到孙宛玲会撞上了,她的右手臂一松,整盆水全部泼在地上,盆也从手里掉了下去。她踉跄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盆在地上转了几圈,在底部裂开一条细缝。
“孙宛玲!”
孙宛玲“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无辜地眨着眼睛,“我是要提醒你你的前面有一滩水,让你避开走,谁知道你刚才在我的脚下倒了一滩水,地板这么滑,我一动就滑到了,才不小心撞到了你。”
“你……”
余悦明知道她说得是假话,也无从辩驳,她们附近的走廊地板上全部洒满了水,至于孙宛玲嘴里的那滩水,根本是没有也变成了有。
走廊里原本人来人往,在看清发生了什么后,一瞬间,毫无声息,该走就走,只留下一个反应慢一些的女孩,尚未来得及走开。
“你刚刚看见我前面有一滩水?”
女孩看看满脸怒容的余悦,又看看笑容满面的孙宛玲,指指前面,说:“现在前面是有水,还很多水……”被余悦一瞪,她快哭出来,“我近视,没看清。”
余悦气愤地拿起开裂的盆,转身回了宿舍。孙宛玲在她后面喊:“哎,要不要买个盆赔你啊?”没有人回答。
“要是我,不仅要你赔盆,还专门规定要什么牌子的,在什么地方买,给你指个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跑死你。”
孙宛玲嘀咕,她拍拍愣在走廊上的女孩,“你怕什么?她又不能把你吃了。”
余悦的人缘真是够差,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她说话。不过,她也是算准了她人缘差,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她哑巴亏吃。
朵水最低的年级是初一,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再小一些,也小不过十、十一岁。
孙宛玲低头看看脚下的地,又抬头望望蓝天,就是不看向她的前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摔倒在地上,短手短脚地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眉头可爱的紧蹙,鼻翼翕动,一抽一抽的,好像下一秒就可能哭出来。
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他,不明来历的小孩不能乱扶,一不小心就扶出祸来。但是,作为一个很有良心的人又不能抛下幼小的孩子独自在偏僻的地方。今天的黄历定是出门不利,诸事不宜。她纠结半天,决定站在原地等待小孩的家长找过来。
小男孩看见孙宛玲,嘴巴紧抿着,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过去扶起自己。两人半天都没有动作,一个不时看天看地,一个死死盯着另一个。
“姐姐。”
小男孩的嗓音很委屈,责怪面前的姐姐竟然对他趴在地上视若无睹。
孙宛玲没有动,眼神移向他。
“姐姐。”
小男孩又叫她一声。
孙宛玲没有动,眼神也移回来。
“姐姐。”
小男孩的音量陡然提高,吓了她一跳。
她打量了四周,突然觉得面前的境地不太好。她的面前有一个小孩子摔倒了,而她却眼睁睁的看着,也不去扶起他,貌似这样的做法太冷血,也太没有爱心了。
孙宛玲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小男孩长得唇红齿白,近距离看更是可爱,让人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她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问他,“自己站不起来吗?”
小男孩对于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捏他的脸颊有点不高兴,想到他趴在地上好久终于有人理睬他又很高兴,他撒娇点头,“嗯,爬不起来了。”
孙宛玲笑起来,小男孩这个样子跟她小时候撒娇还真像,可爱地让她想逗一逗他,“哦,爬不起来了啊,那你等着,我去找你爸爸妈妈来扶你。”
她作势要离开,小男孩害怕地伸出小手拉住她的衣角,叫道:“姐姐别走。”眼泪也顺着肉嘟嘟的脸颊滑下来。
孙宛玲又蹲下来,帮他擦掉眼泪,“男子汉从小就不哭的,男子汉摔倒了也是自己爬起来的。你看,你自己不是爬起来了吗?”
小男孩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因为害怕孙宛玲离开,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破涕为笑,“我是男子汉,我不哭。”
“宛陶……”
附近传来焦急地呼喊声,孙宛玲听着像是方羽珊的声音,她问小男孩,“是你妈妈在叫你吗?”
“嗯,是妈妈在叫宛陶。”小男孩乖巧地点头,咧开嘴巴笑得天真。
“你你站在这别动,你妈妈一会就找过来了。”
孙宛玲望望小男孩明显哭过的红眼圈,想到方羽珊若是误会她弄哭了她儿子,依方羽珊对她的厌恶真不好解释。她当机立断安抚好小男孩,顺着来时的路跑了。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