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身上有些小伤,却是水馨不放在心上的类型。
费融一说,她顿时就决定去看个热闹。在费融准备丹药和他自己的作品的时候,水馨还特意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一趟,去问其他几个人的意思。
但就如她所说,飞妙最近的状态有些古怪,她又本来就不喜欢人类,不愿意去。白寒章自然也就不去——他也不是个爱热闹的。
林枫言恰好颇有体悟,一样是不动的。
顾逍则似乎被水馨刺激到,她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给封在屋子里了。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最终,水馨在用戊柔提供的灵材换了一批丹药之后,只能单独跟着费融,去了落云山下落云仙坊凑热闹。
连弈情谷都没有其他人去。
弈情谷弈宗作为慧骨第二大派,过来的弟子,带着的东西早就换成了合心之物。这段时间又没有炼丹练器什么的,剩下的东西已经没有急迫的交换欲望了。
落云仙坊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型仙坊,正在落云山下,此时早已经容纳不下众多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
不过,落云仙坊的主导家族,似乎也很明白仙坊的价值,宁可让修士们在仙坊外露宿,也保证了仙坊原本几个酒楼店铺拍卖场等处的原本作用。
水馨跟着费融,就是一路穿过了修士们的大小聚居点,再次感慨了一下修仙界的“繁盛”,这才到达了落云仙坊原本的拍卖行,依然有相当多的人,密度也就比其他地方低一点。
守门的练气修士看到费融,显然是认得的,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冲着费融笑得谄媚,却不敢对一身凌厉的水馨多做打量,弯着腰请两人进去了。
“慧骨果然很受欢迎啊。”水馨感慨一声,”但光线弄得这么暗是什么意思?照明珠不是很不值钱吗?“
”鱼龙混杂而已。“费融指点水馨,”虽然不是拍卖会而是交易会,但来这边的还是散修和小门派的弟子多。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财不露白的。这里用神识来看人是很不礼貌的事,只能用来检查物品——当然对你来说不存在这个问题。“
剑修根本就没有神识可言。
一直以来,水馨接触的修仙界,其实都是挺高端的。有深入点来往的修士,不是白寒章顾逍这样明显身怀隐秘的,也就是沈穆那样,至少有凡间一国之力作为后盾的。
虽然一路都听说修仙界资源紧张,强取豪夺,但要说真实感触,几乎可以说没有。
若是一般的修士,其实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不过,水馨也不傻,稍稍提点一番,她也就懂了。没有再多问,而是辞别了费融,饶有兴致的绕着这小型的交易会看了起来。
虽说原本是作为拍卖会存在的,但如今,拍卖会应有的坐席与包厢等物都已经被拆除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隔间。
不算明亮的光芒下,依然有不少修士,或者头戴兜帽,或者带着面具,或者用别的什么手段,改变自己的容貌——水馨就觉得好几个人,身材和脸上都让人感觉奇怪。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以至于好一段时间里,水馨都只顾着看人了,都没有注意哪些大大小小的摊子上,摆着的东西。
当然,水馨也不着急。
随便选个日子上路,都能撞上个地下墓群且或者得到了里面的最大收获,水馨觉得,她应该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过,这次还没等到她对某个摊位的东西忽然感兴趣,她倒是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是一个卖丹药的小摊位,摊位后面坐着一个容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的修士。
本来吧,这也没啥。
但这摊位背后修士,却给了水馨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她在摊位前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又拿了几瓶丹药观察,眨眨眼,对摊主笑道,“你的丹药好像和其他人的有点不一样啊!”
一边却束音成针,将另一句话传入摊主的耳中,‘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你。还以为你不会凑这种热闹呢。’
既然对方有意掩藏身份,水馨倒也不至于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揭开。
摊主的脸色,微微一黑。
表情居然还挺细微的,完全没有普通易容术的不协调感。
她简单的回答,“我的丹药都用了些自己琢磨的小手段,看丹晕和丹色就能看出来。”
“我是剑修,对丹药可不大懂。”
水馨没放弃,‘但我分辨得出,丹药怎么都会留下炼丹师的些许气息的。谁让在凤凰阁的时候,你让我看过你的成果呢?’
摊主,也就是水馨在万花秘境结识——事实上应该更早——的女修莫兰叹了口气,“阁下可以请懂丹药的来看看。提供试用,但是,试用可是要付灵石的。”
一边也到底还是回以神识传音,‘我只是来卖卖丹药而已。现在丹药比较好卖。并没有参与天隐观麻烦的意思。’
“哦。”水馨笑着回应。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喜欢隐藏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她也并没有非拉着她参与到天隐观之中去的意思。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那么明智的用传音之法了。
要知道,汇聚在她身上的眼神,可一直都是很多的。如果她光明正大的和莫兰交谈,那么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她们认识了。
将手中装模作样的丹药放下,水馨似乎是有些不放心丹药的安全,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她刚刚侧过身子,莫兰就喊了一声,“等下!”
水馨诧异的扭过头来。
摊主的脸上,是真切的,欲言又止的模样。
“长得如此容貌,又是剑修。”摊主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说,“我想你一定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林水馨道友了。”
“是啊。”水馨不明白,她这么做戏是为了什么。
但她觉得,摊主的挣扎和犹豫之态,是莫兰的真实心情。
&
确实,莫兰不想和水馨打交道,直到如今,也是这样。
她太美貌,却又太张扬。甚至还主动澄清与苏羽卿的关系,无异于撇开了身上最大的一柄保护伞。虽然现在听说和不少大门派的弟子有了一些交情,但这样的交情若是深厚,逍遥宗的那位大小姐,也不会大张旗鼓的送礼给他了。
这样的人,分明就是一个麻烦制造机。
也许她自身有足够的气运能庇佑她闯过所有难关,也难以保障身边所有人的安全。
然而……
莫兰也知道,水馨并不是一个轻易能记得人的剑修。
这有她自己的性格因素,也有剑修的共性。她却能记得她,认出她,而且还记得体谅她的性格,并不强行说出她的身份,也并不以此为要挟,逼她说出某些事情——她明明知道,她和她的过去有关。
莫兰在修仙界见多了惯于抓住任何一个机会的自私之人,当然对此不是全无触动。
再者说……
那个人,不只对水馨是个大麻烦,若是她露出了端倪,也绝对不会好过!比起水馨的天才和她身边围绕的人,她只要被发现,就会更倒霉。
&
“……听说,林道友认识不少逍遥宗和弈情谷的弟子。”摊主犹犹豫豫的说。
水馨更诧异——她认识的这两门的人才不多呢,因为这两门的人又不善战。
而且,莫兰以“雾丹”的传承,想要和这两宗门打上交道,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过,当然,如果只是一个在这样的小交易会里摆摊的散修,对他们来说,三宗六派的弟子,哪怕能够搭得上话,也是根本无法平和交流的,高高在上的存在吧。
“摊主”的犹豫与言论,早已经引起了周边摊主和不少过往修士的注意,不少人都觉得已经摸清了“摊主”的打算,纷纷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甚至还有一些修士,小声的嘲讽起来。
他们不像水馨那样不识货,自然早已经注意到,莫兰的摊位上,丹药的炼制手法,和流传在外的一般炼丹手法有些区别,丹药的品质也不错。
但和逍遥宗弈情谷的出产,却依然有相当的差距。何况,也都是些二三品的丹药而已。
不少出名一点的散修炼丹师,筑基初期练出四品丹药来也并不出奇。
就凭现在这些丹药,想要搭上两大门派,无疑是不自量力。
可惜,这个“摊主”的摊铺前面,却站着一个没有掩饰修为的剑修。周围不幸没有一个脑残的修士,很明白剑修不是能随意招惹的对象。何况还是一个最近声名鹊起的的剑修。
这样的美貌也只有足够的实力支撑,才能以散修的身份,在各大门派的弟子中立足。
贸然上前插口,谁也不知道,剑修的剑锋会针对何人。
所以,嘲讽和喧嚣,也就止步于嘲讽和喧嚣,注意到的人,仍然是看好戏的程度。
而“摊主”却似乎因此越发犹疑局促,本来就有些不畅的话语更是变得断断续续,底气不足,“……如,如果,不相信我的丹药,可以,可以请你的朋友来看一下,看一下的。”
但事实上,在“摊主”局促的表现下,莫兰却冷静的分析着周围的情势。
以传音的方式而言,水馨的法子倒是更安全保险。
毕竟,针对神识传音的法术不少,以剑修的控制力,想要听到剑修的传音,很难不惊动剑修本人。她必须要好好检查一番,才能将一句简单的言语,传给对面的人——
就在周围的嘲笑声,越发肆无忌惮的时候。
‘你之前想查的独木门,有人在这里。还有那个“燕公子”。’
有那么一会儿,水馨惊诧的瞪圆了眼睛。
不过,水馨还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她撇了撇嘴,伸出手,在丹药瓶上点了几点,笑道,“我是个剑修啊,所以,我喜欢自信的人。如果你的语气能和你的语言一样自信的话,至少我可以买几瓶丹药,拿回去给人看一下。”
说完,她愉悦的笑着,毫不留恋的走了。
之前的逗留,倒像是无聊之下的逗乐,和她这个晚上的原意,也确实相合。
她没有回头看,但耳朵其实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她注意到,因为周边的嘲笑声,那“摊主”似乎无地自容,灰溜溜的收拾起东西离开了。
但是,尽管被嘲笑,她并没有被真的针对。
围观者们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将之当做了一个能让人一乐的小插曲。
水馨按照之前那样,继续漫无目的一般的,在周围逛起来,走过一个个摊位。
但是,她的心境,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她并不怀疑莫兰给出的消息,不说莫兰明显和她消失的记忆有所牵连,她能记得莫兰,也是因为,这是一个自私低调但并不真正冷漠的人。至少,她从来没有过针对她的恶意,而仅仅是不喜。
但是,水馨确实没想到能有那样的收获。
要知道,她和莫兰那样搭话,仅仅是一个游戏而已。她没试过这样放松休闲的游戏。
现在倒是好了,她或者该对自己的运气有进一步的认知,但既然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哪怕这段时间没有再出去调查什么独木门和燕家,也没有对送到眼前的线索置之不理的道理。
只不过……该怎么找呢?
水馨有点苦恼。
正如费融之前所说,这儿鱼龙混扎,收敛气息修为,改容换貌,这都是常态。想要从中分辨体修都不可能,就更别说,所知不多的“燕公子”了。
——说起来,虽说是神识传音,但她觉得,莫兰对这三个字代表的东西厌憎得很。而且,也对“燕”这个姓氏(或者同音的姓氏),十分笃定。
……她自己当初也莫名的仇恨那人来着。
而在那段短暂的遭遇中……
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忽地,身边没人出谋划策的水馨眨眨眼,抱着聊胜于无的想法,身上的凌厉气势,如潮水一般的褪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