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顾轻寒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不语。
楚逸深深的看了顾轻寒一眼,转身,离去,帮白若离煎安胎药。话已至此,听不听都是她的事了。
“嗯……”不知过了多久,卫青阳一声迷蒙的呢喃声惊醒顾轻寒,返身,制止刚刚醒来,正要起身的卫青阳,“你还有伤在身,躺着就好,别去。”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香,熟悉的感觉,让卫青阳身子陡然怔住,不敢抬头去看眼前那个人是不是顾轻寒,生怕看了后,又像以前一样,只是一个幻境。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我去叫楚逸过来。”还是那声熟悉而关怀的语话,他是在做梦吧?如果不是做梦,她又怎么可能对他那么好。
即便是梦,他也开心,只想永远呆在这个梦境中。
“怎么不说话?难道身子真的不适?我去叫楚逸过来,你等我一下。”顾轻寒摸了摸卫青阳的额头,没见发烧啊,怎么就傻了?
“别走,我很好,只要你有陪着,比什么都好。”卫青阳伸手拉住正要离开的顾轻寒,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嘴角扬起了一抹久违的微笑。
顾轻寒怔住,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胳膊,抽了几抽,没能抽出胳膊,也就随他了。他也不过是个缺爱,缺温暖的人。
“别走好吗?我多希望,时光能回到清风崖那时候,那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还有以无名身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多希望,时光能定格在以前。”
定格在以前?时光怎么可能定格,日子在变,人也在变。
“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如果没有清风崖的事,我会不会过得开心一些,会不会不像现在这么绝望,如同行尸走肉般,了无生趣的活着。我想十几年,从不后悔,因为它让我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阳光又是如何明亮,想着想着,我又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要设下那样的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若离,更对不起蓝玉棠……”
顾轻寒心里难受,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卫青阳,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那么孤独。清风崖的事,于她来说,也许只是一场小得不能再小的意外,可对卫青阳来说,却是人生中第一抹阳光。
她给了他阳光,又把他从天堂推进地狱。
“蓝族的事,我一直都很后悔,我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挽回,可是我无能为力,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也不想杀夜溪茗,我尽全力救他了,那么多人中,只有古公公是我真心想杀的,其他都不是,都不是……”
蓝族……
顾轻寒眼眶模糊,想到便宜爷爷,想到蓝族主,想到小鱼儿……他们一个个对她情真意切,也是为了救他而死的,她还亲眼看到便宜爷爷死在他手上……那种无助,那种愤恨,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承认有一段时间,我非常讨厌蓝玉棠跟白若离,我也想报复他们,可是……可是我没想伤害他们的性命……我从没想过,我只想给蓝玉棠一点教训,我只想让白若离的孩子给我的孩子偿命……可自从我知道清雪是白若离的女儿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杀了清雪……那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我对不起清雪,对不起白若离,对不起你……”
傻瓜,只要清雪没事,若离又怎么会怪罪你呢,他怪罪的,是你杀了他如师如母的长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卫青阳说着说着,突然放肆的号啕大哭,这在他人生中,也许是第一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如此失控,也许是长期潜伏下来的吧。
顾轻寒心里一软,坐在床上,抱住失控的卫青阳,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想哭就哭吧,你压仰得太厉害了,需要释放,我们都不怪罪你了,那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早烟消云散,更不会有人会怪罪你了。”
“我对不起蓝玉棠,我对不起蓝玉棠,我对不起蓝玉棠……”卫青阳将头埋在顾轻寒怀里,闷声痛哭。这些年来,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压了十几年,压得他喘不过气,不止一次想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卫辰风也死在蓝狐狸手里了,你们恩怨相抵了,今天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明天过后,以前的事,再也不提了。”依旧拍着他的后背,顾轻寒只能尽可能的安抚着他。今天他的失控,让她心房瞬间瘫软下来,为之动容。
房门外,蓝玉棠站在门边,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眼神复杂难明,久久不言。
“过去的事,我想你应该放下了吧?他从未出生时,人生就充满了算计,母皇只为夺取兵权,父后早死,又被当作礼物送到流国,受尽苦楚,性格孤僻了点,也属正常,蓝族一事,你痛苦,他同样痛苦,何必再去折磨他呢?放下吧,接纳他吧。”夜冰翊不知何时出事,叹了口气,看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语。
虽然他很不想顾轻寒再娶一个,但对于卫青阳,他打心里接受,这样一个为了爱,卑微到极点的人,上哪去找?
蓝玉棠脸色一变,瞪了过去,冷哼道,“谁说本皇贵君对以前的事放不下了?本皇贵君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哼。”
“如果轻寒娶了他,你跟段鸿羽就不要为难他了。”
“夜冰翊,你什么意思,合着你是想说,我跟段鸿羽一直欺负别人吗?”
“难道我没说错吗?下人们不必说了,上官,楚逸,清歌,你们不经常欺负吗?他们心胸宽广,不愿跟你们计较罢了,你以为你很无敌?”
“夜冰翊。”蓝玉棠忽然暴吼一声,声音之大,方圆几里都能听得见。
“怎么?想打?随时奉陪,我可不像楚逸跟上官他们,事事礼让。”夜冰翊双手负后,挺直脊背,王者之气,尽显于身。
蓝玉棠气着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掌劈了夜冰翊,慎重的解释,“我告诉你,我,跟姓段的,根本不是一类人,你少拿我跟那个娘娘腔比。”
“你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夜冰翊负手而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蓝玉棠什么人,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违背他的旨意,哪个不是顺着他,捧着他,他夜冰翊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他说话,论身份,他也是皇贵君,哪点输给他了?
拦住夜冰翊,压着心里的怒气,“夜冰翊,你把话给说清楚了,我们两个怎么是同一类人?我,是男尊的,男子汗,他姓段的,只会装可怜,只会用狐媚之术勾引轻寒,我怎么就跟他同一类人了。”
“段鸿羽背后使心计欺负人,你光明正大欺负人,皇宫里的小侍们哪个不怕你们,哪个没被你们欺负过,你们只会欺善怕恶,难道还不是同一类人吗?”
“你,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就不姓蓝。”蓝玉棠气级,扇子一甩,张扬开来,数十支暗器,齐齐打向夜冰翊,内力聚于掌心,倾身而上,一掌又印了过去。
夜冰翊冷哼一声,旋身而上,电光火石间,避过那些暗器,一抬潜龙出世,迎了过去。
“砰……”屋檐翻飞,瓦片四散,一股磅礴内力,席卷而去,转眼间,一蓝一黑,两道身影,战成了一团。
这里的动静太大,许多士兵都被吸引了过来,楚逸与白若离自然也被吸引了过来,急急忙忙赶来,看到的又是夜冰翊与蓝玉棠斗殴,不由抚额,划过一抹无奈。
为什么这两人只要在一起,就能打得鸡犬不宁,你死我活呢?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屋子里,卫青阳瞬间被惊醒了,几乎条件性的便坐了起来,戒备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冷不防看到床前的顾轻寒,脑子轰的一下,差点晕倒过去。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不是在做梦吗?怎么会那么真实?
“小夜夜跟蓝狐狸又打起来了,这两人每次见面,总能打起来,真烦。”顾轻寒嘴巴抽了抽,眼皮一翻,也懒得管了,反正他们两个人的形式半斤八两,谁也伤不了谁,也不可能取对方性命。
“是……是你……”卫青阳的舌头有些打折,一双沧桑的清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顾轻寒。似乎想到刚刚趴在她怀里痛哭,又自言自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甚至仪容不整,整个人尴尬不已,脸色如同涂了五彩颜料一样,变幻不定,但更多的,则是留恋,留恋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
“是啊,是我,你好多了吗?”顾轻寒尽量放缓声。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小夜夜得了瘟疫,是你救了他,我们得到小夜夜出事,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了,谢谢你救了他。”顾轻寒笑了笑,直言道,她以为卫青阳就算不回以笑容,也会跟她说些什么贴己话,哪知他瞬间低头,转过身去了,匆匆便要离开。
“对不起……我……我现在马上离开,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更不会让她的那些男妃看到,而误会……
“站住,你的身还没好,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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