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晕倒在摊前,李竹心里一惊:“这是打压不过,又采取别的手段了?”这也难怪李竹多想,实在是这种手段见多了。
众人见有老者晕倒,顿时骚乱起来。
李大姑赶紧上前去扶人,李竹拦住她劝道:“大姑,小心他讹咱们。”
李大姑笑了一下:“你这孩子就爱多想。人倒在咱摊前,哪能不管。”
李大姑伙同一个年轻男子将老者翻过身来,李竹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就见这个男子约有五十来岁,身穿一件牙白细布夏杉,一柄折扇掉落在地。老者此时牙关紧闭,面色蜡黄,不省人事。看样子像是中暑了。
“阿竹,快拿水来。”李大姑高声喊道。
李竹忙将竹筒递过去。那个男子扶着老者的头,李大姑将水一点点地滴进老者的嘴里。其他人又是拿湿布擦脸,又是掐人中的。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李竹赶紧过来帮着疏散人群:“这位老人家是中暑了,大家都散开些,让病人透透气。”
众人自觉地散开些,继续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大多数人是在为老人担忧。
就在这时,一个尖厉的嗓门突兀地响了起来:“哎哟,这老头不会是吃了杨家的卤肉才病倒的吧。要不然,怎地那么巧就倒在这儿了?”
说话的人正是周氏,朱氏的娘家嫂子。
李大姑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抢了自家生意,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先来撩拨。
李大姑质问道:“你别血口喷人,你亲眼看到他吃了我家的卤肉病倒了?”
周氏的男人朱春山也跟着帮腔:“这不明摆着吗?这么多摊子为啥不倒,偏倒在你这儿了?人家就是吃了你家的东西才病倒的。”
李大姑气得脸色发白,站起身跟两人理论。
李竹默默地看了地上的老者一眼,再看看周氏和朱春山夫妻的脸色,心里在思忖两家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她再低头看看老者,虽然人昏迷不醒,但看他的手并无粗茧,不像个常做活的人,那身上的布料也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这人不像是周氏夫妻俩能指使的人。不过也难说,人不可貌相。
李竹正在思量间,朱春山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大声说道:“有哪位好心人去报给官府,杨家卤肉吃死人了!”
李大姑急声说道:“这老头只是中暑,你这是咒人家哪,你家没老人吗?”
朱春山这么一喊,外围的人不明就里,真有那好心的人跑到县衙告诉官差去了。
众人都吃了一吓,一脸担忧地看着李大姑。李大姑这会儿也有些害怕起来。她跟一般人一样,闻官则怕。这人昏倒在她摊子前,再加上有周氏夫妻俩从中作梗,万一来个糊涂不明的官差,胡乱判案,她可怎么办?
李竹收拾好钱盒子,让一个可靠的摊贩帮着看着摊子,她硬挤过去,接过李大姑手中的竹筒,用袖子遮住,一边往里注入灵泉一边安慰李大姑:“大姑别担心,这老者就是中了暑气,一会就能醒。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能醒,仵作也能验明尸身呢。是不是咱家的缘故自能查验出来,你越慌乱,那两人就越高兴。”
李大姑听到李竹的话果然冷静许多。她苦笑着看着李竹,她一个大人遇到事还没一个孩子冷静。
隆福街离县衙并不远,不多时,就有一般官差浩浩荡荡的来了。
不用差役吆喝,那些围观的人群便自动退出一条路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黑脸男子大声问道。
李大姑强作镇定地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这时,一个长着焦黄面皮、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语断定:“也就是说这老者是吃了你家的东西后晕倒的?”
李大姑急忙辩解:“我没这么说,他来到摊前就晕倒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醒我也不知道。”
黄脸男子看了同伴一眼,颇有气势的大手一挥:“把人带走。”
其余几个差役上前就来架李大姑。
李竹赶紧去水灌进老者的口中,高声嚷道:“等一等,老人家醒了。”
“啊?醒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伸长脖子往里看去。
李竹一咬牙,再加下几滴灵泉。老头一定要醒来,她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那黄脸男子却似等不及似的,恶声恶气地说喝斥李竹:“小毛丫头瞎说八道,这人哪里就醒了?一起带走!”
李大姑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她泼辣归泼辣,可是哪里见过这种事情。
李竹无惧地看着黄脸差役,高声说道:“官差大人,即便知县老爷判案也会让犯人有机会辩白,如今情况未明,老人未醒,官差大人却只急着抓我和大姑,究竟是何缘由?”
黄脸差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将李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轻浮地笑道:“这黄毛丫头,嘴倒挺利索。你不怕我?”说完,将脸一沉,喝道:“官爷办案,也是你能置喙的。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走。”
这时周氏和朱春山一唱一和地说道:“这两人为啥狡辩就是心虚?”
李竹这会儿没功夫跟这两人对呛,她转而那个一脸凶相的差役,她看得出来,这两人才是这帮衙役的头头。
“官差大哥,我没说不去,就是请求多给一点时间,等这位老者苏醒了好一起去衙门说个明白。”
这个差役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坦然无惧地跟自己说话,不由得一愣,他皱着眉头扫了黄脸差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黄脸差役一脸不满,正待反驳。却听人喊道:“老头醒了。”
双方暂时停下争执,一起将目光投向老人。
老者慢慢醒转,他揉揉眼睛,手撑着地坐了起来,愣怔地看着人群,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就笑道:“老人家,您方才晕倒了?”
周氏挤在人群中,一脸期待地问道:“老人家,你是不是吃了杨家的卤肉才病倒的?”
那黄脸差役跟周氏的神情差不多。李竹注意这一迹象,心中暗暗记下。
老者蹙着眉头看了看两人,缓缓站了起来。
李竹再次将竹筒递上,老者冲她笑笑,接过来喝了几口,他喝水像是品酒似的,喝几口歇口气再喝几口。把围观的人急得哟。
那班差役也不耐烦了:“老人家,你赶紧说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像竹筒里的水喝完了,掏出手绢抹抹嘴,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热了冷了,不舒坦了就昏倒呗,还能是什么缘故。”
李大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对这个回答很失望,特别是周氏和朱春山夫妻俩。
周氏不甘心地问道:“老头,你不会是不敢说真话吧?你难道不是吃了杨家的卤肉才晕倒的?”
老头淡淡扫了周氏一眼,说道:“杨家卤肉,我早就听说了,今天特地来尝尝,不想走得急了。就晕倒了。”
李竹适时接道:“周大嫂,你好像挺失望啊?”
很快就有人附和道:“能不失望吗?泼脏水没泼成呗。”
周围议论声嗡哄而起。
周氏的脸渐渐挂不住了。朱春山趁人不注意悄悄对黄脸差役使了个眼色。
这时老者轻轻摇了几个扇子,看着这班差役,淡声说道:“周捕头,刘捕头,烦劳你们走一趟,老夫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看老人这副口气,不由得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小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着老者弯腰说道:“钱老太爷,小的终于找到您老了。钱老爷这会正带人满街找您呢。”
众人顿时哗然,钱老爷?这县里姓钱的不少,但能使得到官差的钱老爷却只有一个。这个钱老太爷是……
众人惊诧地看着这位一脸淡定的老者。钱老爷的爹已死,不过听说,他有几个很有本事的叔伯,这人应该是钱老爷叔伯中的一个人。
那班官差也有些傻眼,方才还一脸恶相的周捕头脸上立即挂上谄媚的笑。这个周捕头就是那个黄脸男子。
钱老太爷再没看周捕头一眼,他转过身来笑着对李大姑说道:“我老毛病犯了,连累你们了。”
李大姑忙回道:“没事没事,你老没事就好。”
钱老太爷又看看李竹,点头赞道:“小丫头性子不错,沉得住气。”
李大姑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有些局促,说了一声“过奖”。
李竹此时已经折回卤肉摊前,她看着钱老太爷说道:“我给你切半斤卤肉压压惊吧。”
钱老太爷温和地笑笑:“好。”李竹麻利地给他切好卤肉,用草编篮子和干净的荷叶包了凉皮一起递给钱老太爷。老头子乐呵呵地接过来。
没多时,钱府的一拨家丁就找来了。钱老太爷拎着一包卤肉,慢悠悠地离开了。周捕头和刘捕头及一班衙役在后头跟着。众人目送钱老太爷离开。
有的人看完热闹,就顺手买点东西。
“杨嫂,来二两卤肉。”
“来碗凉面。”
……
杨家卤肉生意是前所未有的火爆,连钱老太爷都慕名而来,能不好吃吗?
李大姑笑吟吟地开始忙碌起来。周氏和朱春山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原来,那周捕头是周氏娘家村子里的,她花了钱送了份礼,让周捕头找找李大姑的麻烦,正巧赶上这老头晕倒,周氏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结果麻烦没找着,反而打响了杨家的招牌。这让他们怎能不恼火?
两口子看着杨家卤肉摊前人来人往,自家摊前门可罗雀。心里那个气就甭提了。
朱春山看着不远处的李大姑,冷笑两声,对周氏说道:“甭急,我还有个大招没放呢。”
周氏看看四周,小声问道:“啥大招?”
朱春山指指李竹:“看到她没?我听大姐说,杨家卤肉的秘方就是她弄的,她亲娘前些日子还来闹过,是李家村的……”
几天以后,肖氏一回到家就满面笑容地去找李寄:“我的儿也,有人上门送钱来了。”
李寄正在翻看着一本本朝律法,头也不抬地问道:“谁啊?送什么钱啊?”
肖氏一脸诡秘,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李寄听罢,想了一会道:“嗯,这叫双管齐下,他家越多麻烦越好。”
肖氏心情大好,夸道:“我的寄儿就是聪明。等那个扫把星回来,你想咋罚就咋罚。”
一提到李竹,李寄的脸不由得变阴沉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从不拿正眼瞧的、下人一样的妹妹,会让他当众丢那么大脸。这次,他她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