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本就是这种东西,佛家谈净土慈悲,基督谈天国快乐,实际上都是一样,天下间的宗教领袖都不是只靠一张嘴就能说出来的,他们或是自己为不世出的高手,或是有信奉他的弟子为他当打手。
就算是儒家,在正史之中,子路其实便是孔子的打手之一,每当他打了人,孔子都要对他进行一番教诲,既彰显了自己的道,又让子路成为天下间有数的贤者,可谓一举两得,磨刀不误砍柴工。
布道之旅仍在继续,陈缘长途跋涉,来到了一处都国,这是一个已经衰落的小国家,在这种大历史潮流里属于很快就要打出GG的炮灰国家之流。
陈缘在这个国家中宣讲法律法规,完善法的本质,三日的布道,从第一日门可罗雀到第二日小有名声到第三日人声鼎沸,他的宣讲迎来了许多的百姓旁听,在这个礼道德行为准则的时代,关于法的出现确实让人感到振奋,同时,也让人感到一丝无奈和惊恐。
法不容情,这是陈缘着重讲的四个字,就像是天道,如果天道有情,那么必有好恶,既有好恶必然有失公允,失去公允,那还需要这个天道做什么呢?
陈缘的宣讲,着重表达一个思想:人生需要秩序,唯有法才能给众生带来平等,这一道对于最高统治阶级有不可抵挡的诱惑力,但同时对于中上层的贵族们则是一柄悬在头顶的铡刀,让他们心中胆寒。
国有国法,地有地律,天有天条!
世界之中有规则,而法正是规则的体现,要告之人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且不能带有主观臆断去看,要真正实事求是的查证,考研,收集证据,一言堂是不可以有的,而伪造证据,迷惑旁人的人更是要受到严惩,不可放宽。
陈缘的宣讲在短短七日内受到了巨大的反响,半个国家,十二座城池的人几乎都成了陈缘的信徒,这种号召力是连越女也没有想到的,她本就是春秋战国人,知道百家经文,同时也知晓最初传道时,那些圣人的无助,以及心酸。
越女不得其解,朝陈缘求教,陈缘摆摆手,笑着回答:“其实很简单。”
“世界融合,历史混乱,天下变得战乱不断,比原来更加可怕,百姓们迫切的希望有圣贤出世,为众生指引一条光明的道路,宗教,正是在乱世之中才能得以扎根发展,并且最终形成规模,永世传承下去。”
“在和平年代,统治者当然不会希望有宗教凌驾在自己的权威之上,所以才会打压,你看西方的教皇,在中世纪,国王的王冠甚至都需要教皇来授予,这就是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情况,教皇甚至有能够废除国王的能力,而他要这么做,只需要一句话:神不承认这个王。”
陈缘的语气很平静,但听在越女耳中不亚于天响惊雷,她回过神,喃喃道:“难怪后世只剩下儒释道,因为三教不争,道讲无为,儒讲君臣,佛讲来世,没有一个对皇权产生直接影响的!”
“剩下的,法家定法,被君王猜忌;墨家讲究大同,自然被统治者恐惧;纵横家玩弄阴谋,这更是触及了君王的逆鳞!”
“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必然?!”
陈缘开口:“我认为是必然的结果,大地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信仰,一开始都是冲着心灵的安定而去,说来很讽刺,西方崇拜强者,注重力量,但却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神灵顶礼膜拜,并且认为他就是宇宙中心,他是不可战胜的,谁告诉你们他是不可战胜的?”
“你有和他打过吗?而东方恰恰相反,注重心灵,但骨子里却更加承认力量!”
“你要我信奉一个神祇,可以,但我要知道,我信仰这位神祇,我能够得到什么!”
“只是画个大饼,是不会有人追随你的!”
陈缘的话字字珠玑,而阿青和王小瓜则是若有所思,尤其是阿青,她开始自己思考,想着武力与心性之间的关系。
有力量就有话语权。
宣讲七日,国都有大臣架车骑前来恭迎陈缘四人,随带三千甲士,这已经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陈国,在春秋前期很猛,地位很高的公侯级大国,在春秋后期战国初期连续打出两次GG又重开两局游戏的可悲国家。
陈君接见了陈缘,此时陈缘用的是韩非的名字。
时代已乱,这些都无所谓了,陈君对陈缘的法学之说很感兴趣,于是邀请陈缘入宫,促膝长谈,直至夜半过后,陈君犹不觉疲累,听那学说宛如得闻大道,兴奋异常。再看陈缘,神态平静无一丝不适,不饮不食,气度不减,直有圣贤之像,不由地大呼天人下界。
半夜里,阿青在陈君为她们四人准备的寝居内,这个院子算是上层的贵族才能享受到的,阿青从没有见到过这种大庭院,很是开心的蹲在水池旁,天上月亮倒映在池水里,被阿青拿竹枝一搅,缓缓扭曲散开。
阿青看着月亮散开,忽然来了兴致,明知道不可能捞到,还是伸手去捉,王小瓜蹲在木板上,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阿青,痴痴的笑,全然不像是个打败神将的武圣人。
这就是个花痴小男生,看见自己的女神在这里,心中满是高兴与开心。
砰砰!
忽然,院门被敲响,阿青狐疑的转头,这个时间点了,还有谁会过来?
她打开院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俊秀风雅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正是玉树临风时。
这是个温柔的男人,阿青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这么想了,后者见到小姑娘,也是微微一愣,但立刻便对阿青抱拳施礼,同时整肃衣冠。
“夜深打搅,只是之前闻贵院中传来碰撞之声,这才前来察看一番,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哦....没事....”
阿青摆摆手,看着后者的脸庞,忽然鬼使神差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抱拳,整理仪容,严肃道:“在下不过一介无名之辈,姑娘知道也就知道,不知道也就不知,名字不过是外物,何足道也?”
“那不一样,人生活一甲子后,化作黄土,能让人记住的也就只有名字了。”
阿青笑起来:“难道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那就当我没问吧。”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
男子摇摇头:“既然姑娘想知道,那在下也就说了,在下名唤......”
叮!
一柄铁剑忽然横天而至,猛地插在阿青与男子中间!
屋内传来声音,浩大高远:“夜半交谈,与闺中女子,似乎不太好吧!”
话语传入男子耳中,后者略微思索点点头:“确实是不妥,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告退。”
他洒脱的转身而走,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阿青古怪的看着这人,歪了歪头,再看看屋内,不知道为什么白姐姐会出手赶跑对方。
而在屋内,王小瓜愣愣的盯着门口,刚刚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此时越女从屋中走出,拍了王小瓜一下。
“那个人的样貌记好了,千万不要让他接近阿青。”
王小瓜奇怪道:“为什么?”
越女低声回答:“他叫范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