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晴,风暴被疾驰的骏马甩到了身后,留下三四百人的人马一同被淹没在风雪交加的暴风雪里。
李音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只远远的看到惊慌失措的七八匹仪仗马逃脱了出来,望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其他士兵能够突围而出。
此时李音觉得,远处天空上浮动的墨色云层宛如一只血盆大口,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他朝夕相处的同袍兄弟们,再想到停下修整的命令是自己下达的,不由的悲从中来,掩面悲叹。
“我们再往前跑十里路,停下来辨明方向再走。”石黎勋一人领在前头,亮色的铠甲上全是敌人的血污,脸上毫无表情,不知是悲是怒。
“是……”剩下的随从加上李音已经不剩十个了,另外还有三匹惊马跟在队伍后面奔跑,马鞍上空空如也,就是那些人没能在冲锋途中活下来……
经此突袭,所有人的士气都跌倒了低谷,一路上就只有乱马响蹄之声,大家都沉默不语。
他们之中许多人,直到现在还停留在刚才那场屠杀的变故之中,有些甚至是亲眼看着要好的朋友惨为人食,现在沉寂下来之后不住地在马背上默默流下泪。
这样一来本来就跌倒谷底的士气变得更加差了,除了前面领头的石黎勋外,其余的人包括李音在内都被气氛感染,不住痛苦地叹息长泣。
“大家停下吧。”看跑出的距离差不多了,石黎勋稍勒马头,将队伍的速度放缓了下来。
“是……”其余人随便地回复一声,慢慢勒住了辔头,不过现在散漫悲哀之气已经显现地明了了,这个时候石黎勋再要叫他们干什么,恐怕已经不会有人听从。
石黎勋知道将士们心中的想法便也不像往常一样责怪,而是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羊皮纸制成的地图,认真比对着四周地貌开始定位起来。
“我们还没有偏离大道,往前翻过山脊,我们就能继续走上通往凤翔、长安的官道。”石黎勋寥寥数言,犹如强心针一样,给在场的将士们多多少少加了些信心,“这是我看现在天色已经昏昏向晚,恐怕我们没办法在天黑之前赶到官道,更何光,现在我们这么几个人晚上行军完全是不可能的。”
石黎勋一番实际的分析,让剩下的人清楚的多多少少看清了自己的现状,石黎勋同时还特意强调了接下来的可能性,不过是希望剩下的人能够听从指令,毕竟他们现在还困在苦寒的黄土高原上,如果大家不抱团取暖,死亡随时都会降临。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李音率先表态表示愿意跟随。
“此行往前数里就有个村庄,大家跟着我变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就能在哪儿捱下一晚,待到明日人马修养足了我们再上路。”石黎勋向所有人指明了村庄的方位,抬头看着各将士等待他们的表态。
“不行!不行!你骗我!”沉默许久,一个年轻的将士颇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石黎勋喊叫起来,“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回长安!我现在就要回长安!我爹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跟你去村庄!”
被关乎生死的巨大压力压着,这名昔日勇武的将士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他强烈的抵触情绪使他行为开始变得异常,甚至不惜拔出配剑指向了自己的长官,“给我马匹!给我粮食!我记得路,我一个人都可以赶回长安!”
“王平你疯了么?你竟敢对石大人如此无礼!”见他彻底失控,李音也怒了,跟着抽出配剑对准了那个年轻的将士。
“哎——”石黎勋眼看怪人的事儿还没有摆平,这边的幸存者们又起了内讧,心里很是失望,却也不对那个对他不敬的士兵发怒,而是一手强按住李音低着头缓声问道,“还有谁……还有谁和王平有一样想法的?都站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们。”
“……”众将相顾无言,各自牵动马头移步到自己选择的阵营。
待石黎勋再抬头,自己身边只剩下了两名跟随者,其他人都站到王平身后去了。
“你们把这些粮草都带上,那三匹马也牵走吧,这对你们更有帮助,如果可以,你们最好能折道去一趟凤翔,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刺史,好叫他们早作防备。”石黎勋丝毫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并在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儿之后,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干粮递给了王平,最后还不忘嘱咐道,“此去路上多有马帮,记得把身上亮甲卸下来,免得招惹麻烦。”
接过干粮袋,渐渐冷静下来的王平也是十分懊恼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可是在想解释已经是无济于事了。
剩下的那批人,各自收拾好东西,扔下盔甲牵住马匹一路绝尘而去。
此时此刻,石黎勋只剩下李音和一名老军校,一左一右跟随在后,他颇有些没落地看着那些将士一只翻过山岗,不见了踪影之后才默默回头翻身上马,按着原先的计划往前方不远处的村庄敢去。
一路无言,三人三马在风尘滚滚的高原之上,一眼望去,天际上乌云翻滚,朔风阵阵,天气越发寒冷,眼看天色变晚就要飘下雪子来。
三人又向目的地行了半晌,陡然看到一柱浓郁的黑烟从大地的边缘飘然而起,那当然不是村民们煮饭生火的架势,而是房子燃烧升起的黑烟。
三人相互间眼神交流,随即双脚一踢,催着身下大马急速并排而去。
“大人看那边!”李音眼神犀利,第一个看清了那边的情状,大喊一声伸手朝那指去。
目光随去,就发现原本就不大的村庄正在熊熊燃烧着,里面的手无寸铁的村民正遭到一撮怪人的追赶与屠杀,尖叫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哼……”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明,连石黎勋也是如此,他从马腰上取下一只长枪,拍马而更前,一人一骑闪电一样突入其中,一支玄铁的长枪直取其中怪人的头领。
噗的一下,饶是那怪人身如肉山也被一枪插了个透心凉,继而被高高挑起甩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