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待宫中来人走后,赵一凡这才入府。
果然,那几人是来宣太后懿旨的。此刻,赵府里人仰马翻,下人们都只当是天大的好事,而知情者,却是一脸的幽怨。
赵一凡径直回了屋,脑中一团混乱。他再怎么精心谋划,也不可能猜到夏竦会利用太后这棵大树。
天意弄人。
从昨夜折腾到现在,赵一凡心疲力竭,扒了两口饭,昏昏睡去。
太阳将近落山之时,小箫带了邱胜及李义全回来,将他唤醒。大箫此刻也被叫过来,五人闭门议事。
赵一凡的下一步棋,便是要一箭双雕。他要借太后之手将李云峥和紫烟二人引出来,也要借此打压太后的嚣张态势。
这枚棋子,是一封假信。
信的内容,是仿李云峥的笔迹,以密诏之事相威胁,要太后出兵攻打甘州回鹘。军机大事,太后必然不肯,会想办法同其联系,试探其真伪。这样,就可引出李云峥。而太后,也会迫于压力,暂且放缓登基之事。再者,也可给八王爷足够的时间斡旋。
邱胜的主要任务,是要让这封假信,人不知鬼不觉间出现在太后的寝殿。而李义全,则是在邱胜探查到宫中的西夏细作之后,跟踪他,追查到李云峥的下落,进而一网打尽。
听完赵一凡的设想,另四人各自沉思,查漏补缺。
片刻,大箫凝眉忧虑道:“七郎,你这个想法是好。只是,最为关键的是,这假信,要如何仿?倘若被人看出破绽,此计便告失败。”
对于这个问题,赵一凡淡淡一笑,默不作声,从书桌处拿起一张字条来,递给他。
大箫打眼一看,甚是不解:“这不是那日李云峥送来的字条吗?”谁都明白,只有根据这张字条,才能模仿对方的笔迹。
小箫和李义全也凑过来细看,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不——”赵一凡悠然笑道,很是得意,“这是我仿的。这个,才是那日李云峥的亲笔。”说着,他又递过来一张邹巴巴的字条。
几人一看,果然不差。
对比起来,运笔、力道足以乱真。学武之人,对于力道的把握,极为敏感。只需细看字迹的每一笔,便知一撇一捺的力道如何,写字之人的运笔喜好也可一览无余。
“七郎,你真可谓深藏不露呐!”小箫忍不住啧啧称叹。
赵一凡摇头一笑,一阵惭愧:“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而已。哪里比得上你的飞刀,那才是实打实的真功夫。还有四郎的书法、八郎的轻功更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小跟随恩师一道学习各种语言文字,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令赵一凡惭愧的是,他的一切技能,都是拜死去的赵一凡所赐。这些褒奖之词,本人受之有愧。
李义全看他如此谦虚,心中很是欣赏,快言快语道:“七郎,你放心。你妹妹的事,我已知晓。我定要帮你出这口恶气。”
赵一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个前提,是要将信送出去。他两三步走到邱胜的身旁,郑重地从怀中取出早已写好的那封信,并未直接递给他,而是略有不安,慎重问道:“邱胜,你可有把握?”
其实,这件事,他本可以亲自完成。通过密道,暗自进入太后的寝殿,将它消无声息放在太后的床榻之上。或者,他交给二箫、东方飞鸿,都可以完成。
之所以这样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邱胜主动将宫中的消息传递出来,若是这次行动不让他参与,只怕会寒了他的心。也会让原来三郎手下的那批人,感觉到不受重用,与逍遥门渐行渐远。
此时的邱胜,沉浸在如何行事的思考中,见赵一凡走过来,这才回过神,站起身,信心十足回道:“主子,你既如此信任我,我定不叫你失望。”
看他目光坚定,面色沉静,完全一副行大事不慌不乱的劲头,赵一凡心中倍感欣慰。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将信放在他的手中,意味深长道:“成败在此一举。我相信你。等你的好消息。”
看邱胜与李义全都有重任在肩,大箫些许不是滋味,心生怨愤:“七郎,只怕你将我二人忘了罢。现在正是成大事之时,我二人岂可落人后?”
“大哥!此话差矣!”小箫撇着嘴插言道,一脸的不屑一顾,“七郎与我二人交好,自然是心疼你我,让我二人歇息几日。”说着,眼睛斜向赵一凡,挑拨道:“七郎,我说中你的心事了罢。”
赵一凡知道他正话反说,只不过此时不宜笑闹,遂不与他计较,正言道:“四郎,你说的极是。此时,正是成大事之时。十二郎负责与逍遥门其他弟兄的联络,这次行动他是指望不上。你们二人自有重任。四郎,王爷的安危,我交与你。五郎,你要留意朝臣的动向。特别是,留意枢密院的动向。其中,张耆与夏竦是重中之重。苏若以及我的门徒,都听你派遣。必要时,杀人灭口也无不可。”
此言一出,二箫都觉舒心,点头称是。
几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用过晚饭,各自去忙。
办完此事,赵一凡长吁了一口气,脑子顿觉轻松。看着自己的设想,一步步变成现实,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若是事事如意,那么,他很快就可以摆脱束缚,从此不问世事,过上游山玩水的神仙生活。
正胡乱想着,赵允熙过来送药。
一见到她,赵一凡神色紧张,赶忙问道:“清儿怎样?”
赵允熙摇摇头,长叹一声,眼睛黯淡。
赵一凡恨恨骂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能好到哪里去?!他紧锁着眉头,嘱咐道:“熙妹妹,你今夜务必要陪着她,我怕她做傻事。”
“凡哥哥,不如你去看她,你的话,她或许还能听几句。自打诏书一下,她不吃不喝已几个时辰。我苦口婆心劝了再劝,她一句话都不说。真……叫人心疼。”赵允熙边说边抹着泪,一脸的无奈。
这丫头,这是要绝食吗?赵一凡的心如针扎一般,真不知如何去面对。他只怕自己也挺不住,说出不合时宜苍凉的话语来,更添了她的苦闷。
二人无语对坐了半晌,不得已,赵一凡打起精神,决定去面对。他必须去帮助她。这个时候,除了他,又有谁能帮得了她?父母不知内情,阿嫂不能倚靠。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这是第一次,赵一凡步入妹妹的闺房。
烛影摇曳,清香扑鼻。
最显眼的,是琴桌上的一把古琴。或许,是对于音乐共同的爱,让她和柳永心心相惜。
赵一清,蜷缩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两臂交叉搭在膝盖上,托着脑袋,对着眼前的烛芯发呆。
赵一凡压着脚步,轻轻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万事开头难。这第一句,该如何开口,他一时没了主意。
“清儿,你莫要难过。”“清儿,你先吃点饭。”“清儿,身子要紧。”“清儿……”
这些话,都被赵一凡暗中否决。
就在他绞尽脑汁之时,赵一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哥哥,我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仅此一句,赵一凡登时只觉肝肠寸断,喉结不自觉地抽搐。他强忍着,半晌,逼迫自己露出笑容,学着不在乎的样子,轻快道:“清儿,别胡思乱想。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只有十六岁,正是最美好的年华——”
说着这些违心的话,赵一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似乎更加看不到未来。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如那飘渺的幸福,触不可及。
不等他说完,赵一清猛然打断道:“哥哥,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和柳郎在一起?”
“这……”赵一凡顿了顿,心落了地,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是,成功的几率几乎渺茫,“除非,太后收回旨意。”
“哥哥,你要帮我。”赵一清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哥哥,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赵一凡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他是逍遥门的七郎,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二人心照不宣。
“清儿,哥哥答应你,我会尽力去尝试。你要听我的话,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赵一凡目光坚定,企盼给妹妹一丝希望。
拿密诏之事去威胁太后收回旨意,这种事赵一凡绝对做不出来。只有等尘埃落定,他去求太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那时,太后会作何想,更是拿捏不准。
听到肯定的答复,赵一清的眼睛慢慢闪亮,露出一抹笑容,感动道:“哥哥,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我一直在等你。”
看到妹妹的心情有所好转,赵一凡略感欣慰。他刚想扭过头叫人来上些饭食,只听她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飘进了自己的耳朵,给了他重重一击,一时让人缓不过神来。
“清儿,你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赵一凡呆呆望向她,不知是真是假。
赵一清未有丝毫的迟疑,坚定道:“哥哥,我要和柳郎私奔。”
果然是私奔!赵一凡一阵心惊肉跳,继而预感到,那会是一项多麽繁冗复杂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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