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是:火。
此字一出,赵一凡第一念,想到的便是宫中。今夜,大内应当也不例外,一定是大摆筵席,后宫团聚。皇宫之内若是燃起大火,后果不堪设想。
赵一凡顾不得许多,急忙问道:“在何处?!”
李云峥转身,不紧不慢踱着步子,坐回到方才的床榻上,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不知。”
“你会不知?”赵一凡只觉急火攻心,攥紧了拳头,恨不能杀了他,“你如此胆大包天,我岂能饶你?!”
“怎么?要对西夏使臣对手不成?”李云峥大笑道,“你知道了又如何?实话告诉你,那些人都是一群死士,死无对证。而且,烧成飞灰,你又怎能赖到我大夏的头上?”
事情太过重大,远远超出赵一凡的想象。他命令自己即刻冷静下来,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天大祸。
他的脑神经迅速思考,分析着当前的形势。怪不得李云峥坚持中秋节前归去,原来是躲避嫌疑。他既然敢放火,想必后事已经思量周全,现如今,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只能是将危害降到最低。
想至此,赵一凡回头看了眼那炷香,面色沉寂,镇定自若道:“说是不说,你做决定。”
在未得到准确的信息之前,他不想盲目行动。皇宫大内只是他的猜测。御街、相国寺、景灵宫,还有众多行政部门,都有可能成为其下手的对象。这些地方,哪一处遭遇大火,都会给大宋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李云峥一摆手,将头扭到一旁,眉头紧蹙,不耐烦道:“赵一凡,你将紫烟带出来,我看她无事,自会告诉你。你那帮属下也实在是不开窍,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是未见到人。谁知道是不是兵不厌诈?”
行啊!连兵不厌诈都出来了!赵一凡心中暗叹。
时间悄无声息溜走,夜幕落下。
他不敢多加耽搁,提高嗓音,命五郎等人即刻带紫烟进屋。
片刻,紫烟在几人的看守下,被拖了进来。目光一触到李云峥,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旋即现出愧疚的神情,默默低下头去。
李云峥看过去,只见她的身上满是绳索,虽疲累不堪,但未见有外伤。他仍不放心,关切道:“紫烟,他们可动你分毫?”
紫烟抬起头,心中一暖,眼泪簌簌落下:“回主子,没有。紫烟此次办事不力,主子肯来,能见上最后一面,紫烟再无遗憾。主子尽管放心,我并未吐露半字。让紫烟给你磕个头,以尽我的情意。”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扭着身躯,费力地将头碰向地面。
“紫烟!你快起!”李云峥急忙喊道,想要奔过去扶她,瞥见周围人的眼色,只得罢了,“紫烟,我是来救你的!你莫要胡言乱语。听我的便是。”
看二人你来我往,不知要闹到什么时辰,赵一凡在旁催促道:“李云峥,现在你可以说了罢!”
听主子这番话,紫烟泪眼朦胧抬起头,只觉像是在做梦。他怎么救她?难道……
“好!我这就告诉你——”李云峥放下心来,爽快道。
“不要!!!”紫烟突然竭嘶底里喊出声来,面容满是恐惧和不安,“主子!不要!你精心谋划了这麽久,岂肯因为紫烟而功亏一篑!主子,紫烟就此拜别!”
众人一听,都闪过不祥之念。
果然,她深深低下头去,牙骨用力咬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小箫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行事,迅疾俯下身子,一手将她的脸扳起来,手指暗用内力,生生把她的嘴巴分开,让她用力不得。
李云峥早已吓傻,魂去了半个,见她尚在挣扎,这才回过神,又气又心疼,怨恨道:“紫烟,你太傻了!我做事,何时没个分寸!你也不去想想,你死了,我又当如何?!”
在这危急关头,李云峥真情流露,一时竟然失言。这话,在紫烟听来,竟比那山盟海誓还震撼心魄。第一次,她有了一丝希望。泪水,静静流淌。心中,百转千回。
她的面色,慢慢平静下来。
赵一凡走过去,为避免形势继续恶化,开口劝道:“紫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主子既然想救你,自然是救得了你。你若是在以死相挟,只怕让他于心难安。”
紫烟微微动动头,表示同意。小箫这才将手退下,长叹一声,立在身侧。
赵一凡转过身,目光直视李云峥,等待他的下一言。
只见李云峥扬起手臂,将额头的汗水抹了一把,袖中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光,再次落入赵一凡的眼中。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做工精美的手环,应当是银制,想必极为贵重。纹路,闪闪烁烁,很是复杂。
平复好心情,李云峥这才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皇宫大内。”
皇宫大内?!赵一凡的额头登时沁出豆大的汗珠,五脏俱惊。居然真的是皇宫大内!
“赵一凡,今日一别,后会有期!”李云峥慨叹道。说着,慢慢走上前来,就要拉紫烟起身,却被东方飞鸿一挥手臂拦下。
赵一凡目不斜视,咬牙切齿道:“放他们走!”
东方飞鸿欲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将手臂撤回,几人让开一条路,放二人通行。
李云峥拱手谢过,再不发一言。
紫烟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子,三分不甘,七分感动。待绳索除下,二人亦是沉默,一前一后离开。
二人方走,赵一凡险些瘫倒在地,被大箫一把扶住。
“七郎,你要振作!”东方飞鸿扯下面上的黑布,拍拍他的肩膀,劝道,“我说过,兄弟齐心,一起面对!现在切不可乱了方寸!”
在旁憋了半日的李义全此时冲上来,忿恨道:“七郎,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放了他们?”
大箫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宽慰道:“八郎,你莫要冲动。七郎自有他的顾虑。我们要相信他。方才在屋外,我们都听到了,七郎已经答应他,若说出实情,便放他们走。我们又怎能不信守承诺?”
“对付敌人,还信守什么承诺?!我八郎就是想不明白!”李义全涨紫了脸,青筋暴起,一手甩开大箫,寻了个凳子,坐下生闷气,连声长叹。
事情紧急,内部又出了状况,无疑让赵一凡焦躁和胆怯的心,雪上加霜。此时此刻,他觉得实在是力不从心。
他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坐回到方才的椅子上。弯下身子,双臂抱头,紧闭双目,陷入黑暗之中。
心中,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快!快!快!快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