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凡心里清楚,耶律宏之言真真假假。
方才在寺庙中走了走,他已然感觉到这里大有几分矾楼的气势。说起来,以如今辽国的实力以及其地理位置,绝不会在西夏无所作为。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虽说年纪尚轻,尚且不到弱冠之年,但从兴平公主口中,赵一凡有个最基本的判断,他是有一定的抱负,不至于昏聩无能。自然,对于心腹的甄别,也定会谨慎小心。
耶律宏一再出言不逊,无非是想试探对方的诚意。这也是对手之间的惯用伎俩,赵一凡对于此人,还是很有信心。
与吐蕃的多吉降措相比,此人至少光明磊落,行事大度。
“赵公子,恕在下直言,兴平公主并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而我,也只是猜测。不知可否坦诚相告?”
耶律宏沉思片刻,径直问道。
“这有何难,在下乃是大宋逍遥门金刀郎。”
耶律宏一愣,继而大笑道:“好!好一个金刀郎!在下乃是大辽皇帝的近身侍卫耶律宏!”
两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
马不停蹄两天两夜之后,赵一凡与三儿等人追上了使臣的队伍。不过,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个队伍,似乎行走的过于缓慢,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入夜时分,他独自潜入营寨,将林风儿引了出来。
借着淡淡的月色,两个人静静地打量着对方,脸上都露出心安的笑容。
“瞧你,真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兵士了!”
静默许久,赵一凡终于开了口,是戏谑的语气。些许日子不见,她已大不一样,身着普通侍卫的衣袍,瘦弱的身躯撑不起来,显得有些肥大。腰间折折叠叠了几层,更是臃肿。脸上,倒还白净,略有些疲态。
“可改主意了?”林风儿狡黠一笑,不作回答,而是反问。
赵一凡愣了一下,半笑着明知故问:“改什么主意?”
林风儿笑眯眯回,几分没羞没臊:“不再赶我走了?”
“……”他深知其意,忙摇头一笑,不再言语。
空气中,除了一丝尴尬,多了一分温暖。能够平安相见,又何苦斤斤计较。
片刻,他咳了两声,决定转移话题。方欲开口,就见林风儿一步跨过来,他下意识就要闪躲,可是那一瞬间,他的脚步并未挪动,而是停留在原地,任林风儿扑在自己的怀中。
“七郎,这几****一个人,真的很怕,还好终于等到你……”
“哈!这话,可不像是我认识的林风儿说出来的!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几日,怎么就变了?”
每到这个时候,赵一凡总会试着将气氛调整的欢快一些,这样相处,不至于太过煽情。
林风儿的胳膊环得更紧了些,仍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七郎,我当然会有害怕的时候,我是怕……死的时候,不能死在你的怀里……”
“风儿!你又浑说了!在我跟前,不许再提‘死’这个字!”说着,他将林风儿拉开,轻敲了下她的脑门,眼睛里充满平淡的笑意。
林风儿泪眼闪烁回看他,脸上盛放着灿烂的笑,深吸口气,背着双手,轻快道:“七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快马加鞭而来,我笃信。”她甚至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而且,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嗯!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风儿!说说,现在情况如何?我猜,你一定不会闲着!”
“知我者,七郎也!”她狡黠一笑。可乐文学
林风儿没有令赵一凡失望,她仍是那个智慧过人的女子,用聪明才智将看不见的危险挡在前面。
在命阿月通风报信之后,她将捕获之人暗下带至使臣面前,虽那人不肯泄露半句,她仍是说服使臣,这几日切莫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前行,而是绕路,呈蛇形前进,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赵一凡及时出现,再商量对策。
另外,为以防万一,行进时间不定,且命人在前探路,以防有人埋伏。
“风儿,你带我去会会那人。”思量片刻,赵一凡叹口气道。对方在暗处,即便是想化险为夷,也无从下手。只有以智取胜。
林风儿怔了一怔:“怎么?!你以为我会留着他?!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赵一凡一惊,审度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煞有介事却又忍俊不禁,心中猜到几分,严肃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坏笑:“哦,如此这般,我只能去阎王那里,将他讨回来,就是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帮我这个忙……”说着,一面故意摆出失落又无措的神情。
“是嘛?不过,七郎,你切莫担虑。我林风儿何许人也,早已料到有今日,为了免你遭受周折劳顿,我暂且扣下了此人的人头,虽说有一丝危险,但为了七郎,我义不容辞!”
说罢,林风儿娇俏的目光斜睨了赵一凡一眼,转身带路。
赵一凡心中一暖,抿了抿嘴唇,不作他想,赶忙跟上。
远远地,林风儿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向身后的赵一凡悄声道:“左起第三个帐内,便是。你小心行事,我在此处等你。”
话音方落,只觉一阵凉风嗖地窜入了脖颈,瞬间就见远处黑影闪了几下,避开巡逻的侍卫,又见第三个帐子动了一动,就再没了动静。
“七郎……”林风儿喃喃着,抬眼望去,朦朦胧胧中,那月亮躲在云层之中,只隐约透出一线,心中万般滋味,登时涌上心头。
帐内,微弱的灯光下,赵一凡只一扫,就放下心来。四名侍卫并排躺着,睡得如死猪一般,鼾声四起。一个角落,一人蓬头垢面,五花大绑,只那一双眼睛,瞪着,透出一副傲慢的神情。
死到临头了,还一副欠揍的模样!
赵一凡心底冷哼一声,脸上不露声色,随即双拳并下,在四名侍卫的头部蜻蜓点水般每人揍了一下,轻重拿捏的十分到位,不会造成伤害,只是令其昏迷。
干完这件事,他这才冷笑一声,压着嗓子道:“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何不自寻了断,留你个废人,又有何用?!”
若是在平日,这句话本没有什么稀奇,可是,这一刻,赵一凡偏偏使用的是契丹语,再加上他那不屑一顾的神态,却另有一番奇效。
那名俘虏大吃一惊,眼珠更是瞪大到了极限,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着一身宋人的行头,却说着一口流利契丹语的怪人。
在大宋边境,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即便是在大辽境内,更是平常事。只是出现在西夏境内,便是蹊跷。更何况,他打晕了侍卫,又是何故?
“你究竟是何人?!”他谨慎问道。
“我是何人你无需过问,是主子让我来救你的。”
“主子?”那俘虏摇摇头,疑窦重生,“我从未见过你,你究竟是谁?打得什么主意?”
赵一凡见此人如此难缠,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冷静处置:“怎么?!连主子萧士奇的吩咐你也敢违抗?!形势有变,主子特命我来救你。你再要多言,我只回禀称你死了便是!”说着,拔脚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那人仍是毫无动静。他本想着救出此人套出实情,再做计划。看来,此计不通。
手中的剑已是蓄势待发,下一刻,只得取了此人的性命,以免跟着使臣,以后让辽人抓住了把柄。
一道白光闪过,赵一凡下了手。
摊在地上,那俘虏嘴角动着:“属下遵命,救……我出去……”
剑,竟是快了!
赵一凡心下一凉:“你早干嘛去了!晚了!”说罢,抽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