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谁也没发现,当夜乃晨珞生洋洋洒洒将那句壮志豪言说出来的时候,耳朵里塞着耳麦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的妖孽男人,脸上却是另一番的惊心动魄。
如何一个惊心动魄法呢?
只见妖孽男手指捏得咯咯响,好像是将每个指节的力都用到极致。而那张堪称妖孽般‘花’枝招展的脸现在布满了一层层的‘阴’晴不定和黑咕隆咚的暗黑‘色’彩,其中还夹杂着青黄不接和怒气冲冲的青黑‘色’,总之原本总是挑着眉笑得一脸得意和算计样的完美脸蛋,此时全覆上了一层堪称调‘色’盘的古怪‘色’泽。
很好,竟然敢明着帮外人来对付自己。
抢皇位,是吗?
明目张胆地胳膊肘往外拐,是吗?
敢趁他不在的时候“笼络”他人,是吗?
还亲昵地叫别人“丫头”,是吗?
······
得嘞,这帐要一笔一笔算。
不知道想到什么,妖孽男‘阴’气沉沉的脸上终于迎来了一丝微笑,只是那高高翘起的嘴角,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怎么看怎么邪气,邪乎哀哉。
妖孽男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当今大和国现任天皇,卿仁,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在夜乃晨珞生身上装了一个小小的零部件,卿仁压根不会知道这小东西还会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他不过是离开夜乃晨珞生一会,这个老男人倒好,竟然‘私’底下偷溜出皇宫,这还不算,这个老男人竟然还上演一场千里寻亲,最后还大言不惭地说帮他的侄‘女’夺回皇位。
这个老男人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着,竟然忘了他才是大和独一无二的天皇,竟然还敢妄想来个里应外合,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男人,看他找到他不狠狠再狠狠地“惩罚”他。
这么想着,卿仁心里的滚滚怒气才消散了那么一些些,他抬起头随意地瞥了眼正在开车的清泉,清泉感觉自己就像被猛兽盯着一样,浑身的气血往上涌,‘挺’直的脊背一僵,静静地等待卿仁的指令。
“还有多久到?”
卿仁放在大‘腿’上的手,手指全部曲起,独留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显示出他现在的烦闷和不耐。
清泉几乎是还没来得及想就回答,“不到十分钟”,因着这个回答,卿仁脸上的愠‘色’也退了不少,清泉下意识地伸出手擦了擦脑‘门’的虚汗,委实是卿仁现在的气场太过强大,气势太过凌厉。
而夜乃晨曦子这边在听到夜乃晨珞生诚恳地要帮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为所动,反倒是回了一句貌似不沾边的话。
“叔父,您觉得这间屋子如何?”
夜乃晨珞生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视线在不足50平的房子里面环顾一周,细细地扫‘射’了一圈,看得很细致,眼睛里甚至渐渐晕染了一丝一点别样的情绪。
良久,夜乃晨珞生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对上夜乃晨曦子如水般纯净的眸子,微微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简单却不单调,陈旧却不失温馨,窄小却也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朴素中带着一点清新和甜蜜,虽清贫,却浸透着满满的幸福滋味。”
夜乃晨珞生边说的时候,视线边在屋子里面的摆设上转悠。
夜乃晨曦子轻轻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清浅的笑来,很显然,她很满意,并且极为赞同夜乃晨珞生的看法。
“叔父分析的丝毫不差,芷兮也正有此意。”
夜乃晨曦子话锋微微一转,眼睛里的慧黠一闪而过。
“那在叔父看来,我的父亲和母亲住在这里,可幸福?”
夜乃晨珞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沿着他的视线,夜乃晨曦子就看到一张放在桌台上的合照。
照片不大,只有七寸左右,却不妨碍看清楚照片上男‘女’脸上的神情,可能是太多年被人忽视的缘故,照片上‘蒙’上了一层灰,若隐若现,却还是能看清楚‘女’人脸上娇美的笑和男人脸上优雅的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的诠释?
静默了半响,夜乃晨珞生才说道:“嗯,那时的他们很幸福”。
夜乃晨曦子好像就在等着夜乃晨珞生说这句话,夜乃晨珞生话音刚落下,夜乃晨曦子脸上的笑意越加明媚了,眼眸流转间,又是一抹狡黠飞逝而去,而这抹快速闪过的狡黠恰恰就被覃劭骅捕捉到了,覃劭骅只是嘴角也跟着微微往上翘,泄‘露’出更多的宠溺。
想必只要是夜乃晨曦子要做的事,覃劭骅就会无条件地支持,不问目的,不问理由,不深究过往,只是默默地支持,给予自己宽厚的肩膀和手臂,将夜乃晨曦子守护好。
“芷兮也想像当年的父亲和母亲那样幸福,叔父是否会支持我?”
夜乃晨珞生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这样的话。
原来这丫头是打着这个主意,怪不得要绕着弯子跟他周旋,他能怎么回答,当然只有支持这一条路了,想不到这丫头不是一般的机灵,随便几句话就将他妥妥地糊‘弄’过去了,最后还只能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
夜乃晨珞生看向夜乃晨曦子的时候,就看到夜乃晨曦子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不浓重,却深入人心。
罢了罢了,他的初衷也不过是希望他大哥唯一的孩子能过得幸福,既然夜乃晨曦子既不热衷权势,也不看中那个位子,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硬‘逼’着她走上那条艰难险阻的路。
像是想通了什么,夜乃晨珞生一贯清冷的脸上竟然出现一抹柔和的微笑,似微风过处,和煦温暖。
“叔父没有别的意思,你能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虽然平淡,但是比任何千金许诺更让夜乃晨曦子身心愉悦,很少接触亲情的夜乃晨曦子因为这句话觉得心头有一股暖流流过。
“谢谢叔父。”
夜乃晨珞生点了点头,只是下一刻他脸上又出现了一丝‘阴’郁。
“叔父知道你对那个位子不在意,但是那些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却不会这样认为,你今后一定还是会危险重重。要不然,我们先······”
夜乃晨珞生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夜乃晨曦子更是深知这一点,但是有覃劭骅在身边,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夜乃晨曦子瞥了眼紧搂着自己的男人,对上男人眼中的宠溺和温情,她不假思索地就打断夜乃晨珞生的备选方案。
“叔父,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固执和您是一样的。”
夜乃晨曦子言下之意就是做出的决定决不会改变,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变更。
夜乃晨珞生看着眼前跟他大哥在‘性’格几乎可以重叠的‘女’人,愣了一会,马上就勾‘唇’一笑,笑得如沐‘春’风。
突然夜乃晨曦子眉头微微蹙到一起,虽然幅度不大,但是身旁的两个男人都及时发现了。
“芷兮,你······”
夜乃晨珞生还没说完,就看到夜乃晨曦子一只袖子全都浸满了血,布料染上了深褐‘色’,简单包扎在夜乃晨曦子手臂处的衣袖,鲜‘艳’的红‘色’一点点地晕开。
之前夜乃晨曦子受伤的手一直放在身后,夜乃晨珞生一直没发现,现在看到刺眼的红‘色’,心中的担忧滚滚而来。
不同于覃劭骅和夜乃晨珞生的焦急,夜乃晨曦子显得很镇定,在这样的紧迫的时候,她想到却是口袋里的那张从钱彪那里得来的纸条。
夜乃晨曦子刚要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拿出纸条,半路却被覃劭骅阻止,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覃劭骅眼中有着浓浓的怒气和担忧。
“你在干什么?”
声音完全是吼出来的,这还是覃劭骅第一次对夜乃晨曦子发脾气,夜乃晨曦子直接就愣住了,不知道覃劭骅这个时候怎么还对伤患发脾气,却丝毫没有察觉覃劭骅这完全是关心则‘乱’,对她担心越重,反倒是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夜乃晨曦子愣了半响才喏喏地回答道:“我怕纸条染湿了。”
听到这个回答,覃劭骅一时间陷入哑然,继而因为无意间瞥见夜乃晨曦子当下这副小媳‘妇’委屈模样而失笑,他还真是奈何不了这‘女’人。
覃劭骅固定住夜乃晨曦子手脚不让其动弹,才小心翼翼拿出夜乃晨曦子视为宝贝的纸条。
只是那纸条刚放在夜乃晨曦子手上,就被人一阵风地搜刮走了,当真是一阵风袭过,纸条就不见了。
袭击者就是神情再次跌宕起伏的夜乃晨珞生,只见他将纸条紧紧捏在手里,十分小心地展开,眼睛直勾勾看的地方却不是有字的那面,而是没字的那面,神情甚至只能用恍惚来形容,又有些失魂落魄。
只看到那面没有字迹却染上新鲜血液的地方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一些古怪繁复的‘花’纹,‘花’纹越来越多,只是在稍有眉目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停止的地方正是没有染上血液的边界。
下一刻夜乃晨珞生做出了一件让夜乃晨曦子和覃劭骅同时匪夷所思的事来,就看到夜乃晨珞生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出现竟然化作一抹意味不明的兴奋和‘激’动。
夜乃晨珞生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去掉笔盖,毅然决然地用尖锐的鼻尖往脆弱的手指头上一划,豆大的血珠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而那一滴滴的血液就滴在承接它的纸条上,渐渐地将那张纸条全部染湿,变成纯正的大红‘色’。
而原本以为的纸条背面此时已经显现出隐匿其中的图案和文字,那是象征着大和皇室的菊‘花’图,以及菊‘花’图中间落笔有声的厚重文字: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此时的夜乃晨珞生眼中布满了浓浓的看不清楚的情绪,就连他将那12个字的箴言念出来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压抑。
夜乃晨珞生不仅知道这12个字出自于华夏的《论语》,更清楚其中蕴涵着深厚的哲理。
润物细无声的包容和智慧,大哥告诉他的便是这个道理,而他却还在报仇雪恨中举棋不定。
夜乃晨珞生心里很复杂,就连他拿着纸条的手都在晃动,明明是那么小小的一张纸,却让那么一个清高绝傲的人‘露’出那样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沉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