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乃晨琭生只有紧紧掐住每一根关节,才能抵制体内被唤醒的tnt,他紧紧咬着牙,咽下喉咙里的那股腥甜。正如钱彪所说他的身体正在崩坏,他的记忆恢复之日,就是他的死亡之日,照现在看,他连一个月都撑不到了。原本他还想着和那个小皇帝度过他为时不多的日子,现在看来他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那人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夜乃晨琭生,一个被时光和世界遗忘了二十六年的男人,一个背负杀兄杀女罪名的男人,一个半疯半魔与亲弟弟抢男人的男人。
看到那道深深嵌进男人皮肉里面的伤疤,那人的眼睛越撑越大,记忆跟灌注的泉水一样,一股脑地挤进他的脑袋里,撑得他头脑发胀,目眦欲裂。几乎是一瞬间,他记起了所有的事,连同那些该记起的和不该记起的,以及那些该忘记的和不该忘记的记忆。
随着钱彪话音落下,柜子里出现了一个被绳子捆绑的男人,那男人半张脸俊美异常,可另外半张脸却恐怖狰狞。
“正是”,这时钱彪朝一旁大得有些突兀的柜子走去,动作娴熟地拉开门,“你看,这是谁”?
“哦,你说的就是那个跟我长得一摸一样的男人?”
听到这里,那人的表情才微微有些变化,但也只是眼睛眨了一下,就立马恢复平静了。
“你的身体正在急剧变弱,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崩坏,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具吻合你的身体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现在刚好就有一个不二人选。”
那人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冰冷得跟一尊雕塑似的。
“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治好你身体的办法。”
一进门,钱彪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被一种类似喜悦的情绪涨得满脸通红。
被那群保镖拦着,卿仁看着那扇紧紧关上的门,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看到那个眼神,卿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尤其是钱彪那句隐秘的话,难道那人的身体出了问题?
担心那人执意让卿仁跟进来,钱彪说完立马又补充了一句,“是有关你身体的事”,边说边递给那人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大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跟你说,这位先生还是在外面待着比较好。”
一到钱彪的领地,钱彪就开始展示主人家的雄风,立马拦住要跟进办公室的卿仁。
站在原地的钱彪看着离去的车子,脸上露出一道诡异的微笑,使得脸部肌肉僵硬,看起来更加狰狞。
那人不再理会钱彪,指挥司机开车。
“大哥,这位先生跟上车恐怕有些不妥。”
看到跟着那人上车的卿仁,钱彪欲出手阻拦,而那人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阻拦。
那人亲眼看到钱彪说这话的时候卿仁脸上布满了浓浓的不安和担忧,他压下心头的那抹复杂,只说了一个字“走”。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我帮你找到了,现在就在你房间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留意到那人不寻常的视线,钱彪又看了卿仁一眼,眼中快速地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
尽管刀疤男的态度恭敬到挑不出一丝毛病,可那人还是皱了皱眉头,那人先是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卿仁,才说:“钱彪,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再回去”。
“见大哥这么晚还不回来,小弟只好亲自出来找。大哥,你看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个刀疤男人先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视线看了卿仁一眼,在发现卿仁怀里的那人后,态度突然变得恭敬起来。
纵使被卿仁抱在怀里,那人还是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那个脸颊上带着刀疤的男人。
后来他忍不住将脸主动贴在卿仁的背上,他将这种主动归为夜里凉的缘故。从卿仁背后传来的温暖让他不禁昏昏欲睡,当他的眼皮要快耷拉下去的时候,他的周围突然亮起了很多盏车灯,晃得他眼睛难受,他被迫睁开眼睛,这时卿仁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将车子停下。
车子飙升的时候,风已经不再是风,像刀子一样吹刮在脸上,车子嗡嗡的声音让那人头皮一阵发麻,还不等那人反应,一件衣服就盖住了他的脸,那人知道那是卿仁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卿仁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卿仁一个巧劲将那人拽入怀里,几个横踢将冲上来的男人踹倒在地,拉着那人赶紧坐上摩托跑车,将那人的手缠在自己的腰上,卿仁快速地发动引擎,就看到车子跟火箭一样窜了出去。
“不许走”,卿仁赶紧死死攥着那人的手腕,不让那人离开,这时为首的男人朝四周的人使了个眼色,紧接着那些人歪头晃脑地活动着筋骨,企图给卿仁点颜色瞧瞧。
瞟了眼那群人和旁边的那些车,那人微微皱着眉,随着为首的那人走向已经为他打开车门的车子。
可当他们的前脚刚抬出庄园大门之时,意外看到门的两侧站满了一群黑道人士,为首戴着黑色眼睛的男人一看到那人走出来,赶紧恭敬地走上前去迎接,“夜先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萤火虫还在那里不停息地扇动着翅膀,笨重的屁股依旧拖着那盏绿莹莹的幽光,一切照旧,无关风月。
得到那人的允许,卿仁不敢有丝毫怠慢,像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一样,慢慢俯下头,在那人冰冷的嘴唇上印上一个温热的印记。
“要亲就干脆点,别不温不火的。”
就在这时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不仅打断了他的迟疑,还让他微微有些惊讶,甚至惊喜。
或许是月亮惹的祸,卿仁总感觉那人的脸在朦胧的月色下透着一骨子韧劲和清辉,那火红的唇瓣跟女子的蔻丹一样,十分诱人,他忍不住慢慢低下头去,可一对上那人清冷的眸子,行动间不禁有了些迟疑。
因为激动,卿仁也顾不上手上那只萤火虫,手微微摊开,萤火虫见准时机立马就飞走了,眼见萤火虫要飞走,卿仁赶紧往前一扑,一个不小心将那人也扑倒在地,卿仁愣愣地看着躺在他身下的男人,忘记了反应。
看到那人脸上那抹淡到几乎看不到的笑容,卿仁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了,你终于笑了”。
那人终于笑了,不为别的,只为卿仁难得一见的率真。
“快看”,此时的卿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还在斗蛐蛐无忧无虑的年纪,他慢慢蹲下身子,像献宝一样,将拢在一起的手凑到那人面前,翘起一根手指,微微露出一点小缝隙,让那人能够看清楚在他合起来的手掌心里有一只四处乱撞的萤火虫在飞舞。
这时卿仁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在那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扑向那一大片拖着荧光的小东西,半响,他像一个得胜而归的孩子,紧紧捂着手,一脸兴奋地向那人跑去。
那人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嘴角慢慢低垂,在那里有着卿仁所不知道的苦涩。
几分钟后,卿仁将手移开,用一种无法形容的专注看着那人,“放心,你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在那一刹那浮现在那人脑海里的竟然是卿仁靠在他身边的画面,他们的身后是一大片兰花草的花海,微风过处,送来阵阵清香,吹散了那一两声若有似无的呢喃,可他却清楚地听到那个他从来就不曾放在眼里的小皇帝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像铁锤重重地锤在他心上,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就乱了。
突然一双带着温热触感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紧接着是低沉的声音紧挨着他耳边传过来,“我要说一二三了,一,二,三”。
那人死死盯着卿仁的眼睛看,希望能发现漏洞,可他除了看到卿仁的真诚外,什么都没看到。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的愿望能够成真。”
卿仁笑了,跟个大男孩一样,露出一个很憨厚的笑容。
那人眼中微微露出疑惑,“你不许?”
“看到没?萤火虫都汇聚到一起了,我们赶紧闭上眼睛,我说一二三,你就开始许愿。”
在这样静悄悄的夜晚,那人突然觉得一切变得不可思议,先是卿仁的眼睛带着魔力,继而连他的声音也带着魔力,那人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跟着卿仁手指的方向看着头顶上的萤火虫,看着天空上的星星。
“我听说如果在一个繁星满天的晚上,找到萤火虫汇聚的地方,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一起对着天空许愿,上帝就会破例让他们的愿望成真”。卿仁紧紧拉着那人的手,边说边指着天空。
那人先是一惊,转头就对上卿仁那双黑漆漆如同夜空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跟有魔力一样,让那人心里的那点不满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忽的卿仁察觉到那人的异常,发现那人眼中那抹难掩的落寞,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猛地往后倒,两人双双倒在身后那片柔软的草地上。
相比以往的盛气凌人和步步为营,此时的那人多了一丝人气。
卿仁一偏头,就看到那人侧脸的一角,在淡淡光线的笼罩下,那人的脸显得很朦胧,从脸颊到下巴都变得柔和起来,看着看着,卿仁的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道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果然还是郊外的星星比较亮。”
就在他一闪神的功夫,卿仁趁机拉着他坐在草地上。
只要一到晚上,那人就会被关在黑不见底的黑房子里,在他的印象里,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从来不知道夜晚还可以如此美丽。
那人先是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任凭卿仁拽着往前走,望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睛里渐渐沾染上些许复杂,他狠了狠心,刚要抽回自己的手,就听到卿仁附在他耳边说“你抬头看一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愣愣地抬起头,就看到满眼闪闪亮亮的东西。一闪一闪的是天上的星星,发出光亮的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萤火虫。
这时卿仁突然转过身,拉着那人的手就往前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应该有片草地”。
气氛因为卿仁的停顿变得怪异,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虫儿在鸣唱。
是啊,他错了,错得不是一般的离谱。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那两人的不同,可他却默许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