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兖州人,面对夏侯惇时,满宠经过分析认为这是青州方面的离间计的同时,也本能的替他的兖州老乡们分辨起来。
“仲德,公台等事主公已久,披肝沥胆,至诚至忠,如何是那等不顾名节的背主之人?还请元让三思!”
“若兖州文武相疑,军政必不自安,到时如何同心协力,以抗敌军?此必敌分化之策也。”
满宠说了很久,夏侯惇也听了很久。
直到满宠觉得口干舌燥,这才停了下来。满宠看向夏侯惇,满眼期待。夏侯惇却是幽幽的来了一句:“伯宁,我信你,也信仲德,然则兖州人人可信乎?”
刚开始满宠还挺高兴,听到后半截话,心却又凉透了。满宠不禁站起身来,大声道:“元让,此时我们不能互相猜疑!以中敌人之计!若元让有疑,莫如恭请主公裁断!”
夏侯惇最终没有张扬此事,也没有去烦千里之外的曹操。只有满宠知道,兖州文武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痕了。若果再有些微外力因素,它就会迅速扩大,然后爆发。
只是满宠也没有办法。疑心一起,不是几个人拍着胸脯保证忠心就能够消除的。尤其是现在己方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只有在空前自信、处境占优的环境下,人类才不太会互相猜疑。而在劣势、悲观之时,猜忌之心若起,那就很难控制了。
事实上,从夏侯惇接下来的行动中,也证实了这一点。夏侯惇在蛇丘休整几天后,率部后退的同时,却要求臧霸坚守蛇丘。
臧霸对道:“今巨平、成县、汶阳皆在敌手,我驻蛇丘,兵力不足,三面皆敌,恐难敌汉军。莫如弃蛇丘,退保章县,此乃上策也。”
若在平时,夏侯惇便会允了。但在这个时候,夏侯惇看谁都带上了一层猜疑之色。他觉得蛇丘还能守一守,最起码可以拖延汉军的脚步,好为他在后防建立新的防线争取时间,可是为什么臧霸不同意?
却没有想过,臧霸新逢大败,手里的军队已经不多,而士气又不振作,若他与满宠弃城走,却独留臧霸率部守蛇丘,这如何能够守得住。臧霸出言反对,理所应当。而臧霸也没说错,在三面环敌,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守住蛇丘,那是千难万难。搞不好这一仗打完,臧霸就会变成光杆将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臧霸自然不愿意做。
但臧霸一开声,夏侯惇就不满意了。
他眉头高高皱起,看着臧霸冷声道:“宣高,此乃军令,你欲违令乎?”
夏侯惇是曹操指定总督兖州诸军事的大将,他下了决断,诸将自然要依令而行。只是臧霸的队伍自成一系,平时夏侯惇对他也很客气,诸事都是商量着来。想不到在这时却是发作了。
臧霸听了,心中不由怒气一冲,拂衣而起,不辞而出门去了。
夏侯惇看着臧霸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对呆在一旁的满宠道:“伯宁,我们走。”
出城之后,满嘴苦涩的满宠这才向夏侯惇道:“元让,留宣高在此,以他新败之军。他如何是张飞、太史慈敌手?”
夏侯惇道:“那又如何。”心中却是暗想道,嫌疑,只能以鲜血来清洗。
满宠不说话了,这不是让臧霸去死吗?
这一路,两人都显得很沉默。
未几,大军自蛇丘退到章县,扼守汶水上游。欲保东平。也就在这个时候,曹仁引大军到了昌邑。曹仁之前接到夏侯渊的信,也知道兖州日子难过,谁曾想到了昌邑之后,竟然发现在程昱等人连番施为之下,刘备的军队还是势如破竹,夺取了泰山全境,济北与东郡大部。
而任峻与吕虔的战死,也让曹仁感慨不已。任峻勇于任事,与曹家有亲,吕虔熟知兵事,可称良将。谁曾想就这样折在了汉军的手中。
曹仁在昌邑没待多久,就接到了夏侯惇的信。匆匆跑到章县之后,曹仁见了夏侯惇,便不禁埋怨道:“元让好生糊涂,若果兖州诸臣真有异心,你我早为阶下囚矣,何必拖延到此时。”
这会兖州已成败局,真有人想投北边,也不用在这里观望下去了,早早的发动兵变,献土而降不就完了?
别看兖州诸文臣不领兵,但他们的奴仆家丁算起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夏侯惇叹道:“我如何不知?我非是疑兖州所有,是疑其中一二矣。独不知其一二是谁。”
曹仁明白夏侯惇的意思了,他不是怀疑所有人,而是怀疑其中或许有那么一、二人与北方勾连。
曹仁笑了笑,对夏侯惇道:“元让,便是有人与北方暗通款曲又如何,孟德早已说得明白,刘玄德大破袁本初之后,在北方趁势而起已然不可阻挡。在关、凉已平,幽、辽已定的情况下,兖、豫必然会成为刘玄德的下一个目标。我等在此,胜败不论,只要拖住刘军南下的脚步,好使孟德夺取西川、收复荆州,便能反转局面,与刘玄德相抗衡。”
“兖州不保已然是定局。再深入追究何人投敌,已毫无意义,反而将会得不偿失,动摇人心。”
夏候惇道:“若如此,我兖州形势,敌军岂不一清二楚,如何与之交战?”
曹仁道:“你我皆统军大将,自此之后,行军布阵之事,自行决断便可,何必报之于程仲德、陈公台?其等不知你我筹划,又如何传递消息?”
夏侯惇道:“如此,恐引仲德等不满。”
曹仁道:“无妨,此事我自当之,我回昌邑,亲自说服仲德。”两人商议已定,曹仁便又旋即回昌邑,往见程昱。
若说兖州诸臣,曹仁与夏侯惇最信谁,除了程昱,再无他人。
见了程昱,曹仁很干脆的把前后诸事向程昱和盘托出,并向程昱提出,将与夏侯惇一道,共决军机之事,不再报之于兖州幕府。
程昱听了,一脸凝重,他也明白,曹仁这已经是非常信任自己了。否则不知会他也是正常。曹仁与夏侯惇都是主公股肱之臣,心腹大将,他们在兖州要自行其事,谁能够拦得住。
见曹仁把话说开,程昱也只能点头同意,并表示将由自己知会其他诸人。从此兖州幕府只负责钱粮与民政,不干涉参与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