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宋言来到早上跟裴思愉约好的茶餐厅。
裴思愉一见她中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大咧咧地一把拍住她的肩,“行了啊你,连戒指都有了,这意思是,好事将近了?”
“哪有。”宋言下意识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低声羞赧,“这是生日礼物。”
“啧啧,就你这小模小样还打算来骗我?”裴思愉砸吧下嘴,回身靠着椅子,双手环臂,十分地不信,“生日礼物都礼物到订婚去了,中指呢,别想蒙我。”
宋言语塞。
“没想到,你们发展得挺快的。”裴思愉倏尔又趴到桌子上,身子往前倾,凑近了她几分,“现在连订婚戒指都有了,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定日子了吗。”
“你想多了。”不断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宋言吞吐平静,“就是一枚戒指而已,又没有点明了说,不代表什么的。”
“意思是你其实是在期待那位傅总给你一场隆重的求婚咯?”
“哪有。”宋言嗔怪瞪她,“我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裴思愉幸灾乐祸地揶揄笑道,“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期待值都没有,你说了我也不信,这都是女人的通病,通病懂不懂?”
宋言简直哑语,“不跟你谈论这个话题。”
她觉得目前跟傅寒深的状况还算可以,进一步什么的,实在没有想过太多,她遵循于自然而然,他给了她戒指,她就戴,如此而已。
而至于结婚什么的,那都是目前不能去想的问题。
起码她觉得,就现在这个状况而言,不合适。
裴思愉笑她,用力戳戳她脑门,“看你这德性,男人不抓紧一点,等溜走了你就知道后悔了,唐家那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说到唐慕年,宋言就心情沉闷,对于昨天她看到的那张照片,说不是唐慕年故意,而是被人无意抓拍到的,连她都不相信。
而傅寒深这样聪明在商场历练多年的人,更是不可能猜不到那是唐慕年故意的,昨晚他就说了“小伎俩”,显然能看得出来,虽然对于唐慕年玩的小伎俩很是嗤之以鼻,但仍旧还是让他一整天都心情不快了。
但唐慕年这么故意而为之,是要做什么?
或许说,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望着宋言忽而沉默下去的脸色,裴思愉敏感的捕捉到了什么,挑起了眉梢,靠回背椅问,“出事了?”
“有一点小麻烦。”对于裴思愉,宋言没什么好隐瞒的。
裴思愉眉梢挑得更高了,等待着她的下文。
宋言面色凝重,握紧面前冒着袅袅雾气的茶杯,倏尔抬头看她,“我总觉得,唐慕年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过得舒坦。”
从这些日子,唐慕年故意刁难的程度来看,这种感觉就愈发的明显。
自从宋言跟唐慕年彻底离婚后,裴思愉对唐慕年就没有多大好感,潜意识里已经不愿把他跟宋言挂钩在一起,因为那个渣男,实在不配。
“不让你过得舒坦么……”裴思愉忽而轻笑,嘴角勾起,“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唐慕年那渣男,一直以为你有别的男人不肯信任你,后面你有儿子的消息又被贱人爆出来,现在再看到你跟傅总那样的男人在一起,自然怎么看怎么不爽,不爽就见不得你舒坦了吧。”
话语一转,裴思愉盯着她扬眉笑,“这算不算说明,他心里其实还有你?还是挺在意你的嘛。”
不然,倘若真不在意宋言了,又何必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呢?
宋言白了她一眼,“你不说这种话,我们会交流得更愉快。”
“也是。”裴思愉点点头,“管他现在心里有没有你那都没意思了,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分明有别的女人还对你念念不忘,这种人不叫深情,叫渣,害人害己。”
抿唇,宋言这回没接她这茬,她虽然不愿去诋毁一个曾在她心里住了那么久的男人,可却不得不承认,裴思愉说的正是她所认同的事实。
裴思愉又笑,“当然,有个女人愿意主动送上门给他害,这也跟我们没关系,反正生活是他们自己,他们爱怎么搅就怎么搅,我们就看看戏就好。”
宋言实在不得不佩服裴思愉的干脆潇洒,“要是每个人的情商都跟你一样,这辈子打光棍的得有多少人?”
“怎么说话呢你!”裴思愉埋怨瞪她,“戳我痛处是不是?小心我诅咒你们。”
宋言吐吐舌头,“那你赶紧找个人脱单不就得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刚刚离婚就有一块好肉放在那里等着你吃啊。”裴思愉不愿说起自己的事,转而又道,“对了,宋小源这熊孩子,真是傅寒深的儿子?”
这件事,在之前宋言在电话里裴思愉提过,这也是裴思愉要约她出来见面的最大原因,毕竟,她实在不太能接受,傅寒深居然会是宋小源父亲这事。
宋言轻扯下唇,将事情原末都跟裴思愉大致说了一遍。
裴思愉听罢,不可思议的摇头,“这该说是狗血呢是狗血呢还是巧合呢?”
“……”
“不过这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裴思愉挑眉笑,“你养了这么久的儿子是傅寒深的,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你勉强原谅了他家人,他家人又接受了你,让宋小源跟他们相认,你就可以跟傅寒深结婚,还是挺不错的嘛,虽然感觉挺复杂的,但是结局喜闻乐见啊。”
“……你真的想得太多了。”宋言哑语,无言以对,对于裴思愉能想得这么轻松,她实在汗颜。
意识到了什么,裴思愉面色倏然微变,语气也跟着凝重了几分,“你是不是在想,宋小源跟你没血缘关系,你是不是怕……”
怕突然蹦出来一个宋小源真正的母亲。
代孕有分几种,宋言当初签订的合约是只借用子宫,精子卵子由雇主那边提供,她当初还深爱着唐慕年,自然不会选由她提供卵子这种条约,否则,后面她也不会再回到唐慕年身边了,跟别的男人怀了孩子的她,不管原因如何也没脸再回唐家,那会显得她的爱很廉价。
而自从知道宋小源是傅寒深的孩子,傅家人对于提供卵子的那位,只字未提,宋言心中忐忑,他们当初不要孩子的原因让她觉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小源的母亲,又是谁?
她怕突然有一位自称是宋小源母亲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这些年的相处,宋小源基本就是她心里跟她有着浓厚关系的儿子,她会受不了突然冒出来那样的一位女人,也难以接受。
还没体会到那种感觉,就已经在内心先崩溃了。
所以自从知道宋小源是傅寒深的孩子起,她心中已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她有时甚至会想,倘若早点跟傅寒深确定关系,她早点跟傅家人接触更深,会不会更加巩固她的位置,哪怕是宋小源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出现,也不能再撼动她跟宋小源的关系?
可这种想法终归是有些卑鄙了,她也不想秉着这种想法,才会跟傅寒深在一起,不想用这种想法,去接触傅家人。
如果每次都抱着一种目的才会别人在一起,这种人注定活得很累,而她已经在过去的那段婚姻里,因对唐家的亏欠,因对唐父当年的厚爱,因对唐慕年的爱,累到不能喘息。
不想再重蹈差不多一样的事情。
裴思愉后面没有再说什么,在她说完那句话,宋言只是笑了笑,然后起身道,“差不多下午时间了,老太太今天出院,我过去看一看。”
裴思愉抿下唇,只点了点头,想要帮助宋言,却是有心无力,知道宋小源的亲生母亲是谁,这事应该也只有傅家人才会懂,毕竟当初傅家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想查,都无处下手……
宋言从茶餐厅刚出来不久,傅寒深的电话就过来了。
她拿起手机接听,那头传来傅寒深的号码,“你现在在哪?”
努力摒弃沉重的心情,她堆出一个笑容,“刚要去医院呢。”
“我过来接你一块去。”
宋言想说不用,但他不容拒绝的口气还是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报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傅寒深说了句等他就挂断电话。
从茶餐厅出来对面就是一个小型商场,在等待中,宋言还是禁不住往里面走去。
对于该送老人什么礼物,宋言没什么心得,进入其中一个店面内,盯了半天,相中一个按摩器。
店员忙笑着迎过来,“小姐,要买按摩器给老人家吗?”
宋言想到之前傅老太太腰不好,就嗯了一声。
店员笑着道,“那您眼光就不错了,这款是最新上市的按摩器,性能十分好,之前好多人来这里订货送老人呢,大家都说不错的,现在都缺货了,只剩这最后一个了,您想要的话,可得赶紧下手了。”
听着店员热情推销,宋言扯了扯唇,刚想开口说话,后面又赶紧过来一位店员,急忙对她说,“不好意思小姐,这款暂时没货了。”
“没货了?”
“是的,这一款已经有人订了,您想要的话,可以再看看别的,或者留下联系方式,等下次进货了,我们可以联系您,真的不好意思。”
正说着,他们身后就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我之前订的按摩器还在吗?说好了今天过来拿的。”
店员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笑得恭迎,“唐老夫人,还在呢,都给您留着呢。”
听闻那道声音,宋言身体倏然一僵,脸色不可自控地凝固。
罗佩茹走进来,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宋言,一张漂亮的脸,顿时也僵硬了片刻。
距离她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都已经快记不清了。
如今宋言跟唐慕年已经离婚,但宋言毕竟是在唐家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对于长辈,她还是尊敬的,回过身来,冲罗佩茹点头示意了下,“唐夫人。”
语气生疏了,连称呼也改变了,态度不卑不亢的,就像是见到一个仅仅于认识的人。
罗佩茹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她这声“唐夫人”,脸色尴尬,忽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语言卡在喉咙里。
她迟迟不说话,宋言只好微微点头道,“我先走了。”
罗佩茹不想看到她,她也不想这里碍了她的眼,好不容易都没关系了,对于这位长辈,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见面时平静打声招呼。
罗佩茹没有挽留她,甚至也不打算再跟她说什么话,还能再说什么呢?
待宋言一离开,两个店员瞅瞅门外,“唐老夫人,原来您跟那位小姐认识啊?”
“不认识。”罗佩茹脱口而出,脸色冷冷的。
连儿子都有的人,这些年来却一直瞒着唐家,欺骗她也欺骗着唐慕年,她没有当面给她脸色看,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店员看她脸色不佳,很识趣地不敢多说什么。
没能买到想买的东西,宋言觉得有点可惜,想到罗佩茹看她时冰冷的眼神,心底不无嗤嘲,罗佩茹现在定然是恨透了她的。
但,恨就恨吧,反正从来也没怎么喜欢过,多一层也没什么,大家也不会时常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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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傅寒深的车子就来了,接了宋言,又去学校接了宋小源,这才一块去医院。
傅老太太近来好转不少,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奕奕,看到大家兴师动众的,很是不高兴地埋怨,“你们这是干嘛啊干嘛啊干嘛啊?不就出个院吗,至于吗你们,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石恒最是嘴甜,笑嘻嘻地说,“老太太您就别念叨了,大家都来了,这会儿你叫我们回去也不肯啊,老爷跟老板这么忙的人都过来了,您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们怎么会不来啊。”
傅老太太娇嗔瞪他,“少贫嘴。”
石恒做了个拉拉链的举动,乖乖退到一边闭嘴。
傅老太太又看向宋小源,嘴角边的弧度难以掩饰,心中高兴啊,这就是她的孙子啊,盼来盼去那么久,突然就多出了一个几岁大的孙子了,她心中实在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