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瞪着双眼对皇甫同说道:“你乃何等身份?竟敢在长安城牢狱内带孩子而迁就工作,甚至羞辱本相。”
皇甫同笑而不言,起身站于一旁,这神态令丞相更加惊奇了,要不是有人在一旁提醒丞相捉拿忤逆之人要紧,这个刚从战场上自以为取得荣光的丞相就要发火了,于是,他冷笑一声,以一种不与小人计较的姿态对另一个狱卒说道:“将牢狱中的死囚全都点名出来。”
“诺!”那狱卒点头应允一声,将囚犯花名册找了出来,一间一间将等待秋后问斩的罪犯叫到广场上,列队排好,那些兵卒立即跑过来将这些死囚团团围住,手中的兵戟对准那群该死的人,然后等丞相前来训话。
“各位,”丞相来到广场,有一兵卒为他扛来椅子,他威风凛凛的坐于椅子上,摆出一副威严的神态喊道,“”当今圣上英明,可谓明察秋毫的英明,已看出牢中有图谋不轨之心的人,本相经过几日明察暗访,方知那人便在这北门牢狱之中,尔等长久同吃同住,想必此人定会有不轨之行为而被他人知晓,故今日将尔等叫到此处,望尔等知趣时务,将那不轨之人说出,否则全都得死!“
他大声喝令完毕,眼睛扫视眼前死囚,却不料等了良久,仍不见有人上前报告。
于是,他又咆哮起来,瞪着眼睛喊道:”本相数到三声,再无一人说话,本相定要尔等等不到秋后便立即处死。一!二!三!将他们全部正法!“
喊了三声之后,仍不见有效,他便下令围住死囚的兵卒动手。
兵卒提枪上前,对准那群死囚犯喊杀着向前靠拢。
”请等一下!“
眼看丞相便要大开杀戒,突然有一稚气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由后院跑了出来,他跑到犯人当中,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刘倔,充满稚嫩的声音喊道:”请你们别杀他们好么?这位爷爷,求你了,他们都是好人!“
”此小儿是谁,竟敢阻止本相查案,“丞相偷偷打量这孩子,心里先是大惊,接着一声咆哮。
刘倔虽脸上显露愤慨,然内心却惊叹不已,眼前小孩,看样子年方五岁,竟敢站出来为犯人说话,胆识和聪慧非一般人可比,将来定是人中之龙。
”相爷,“皇甫同见孩子跑出来阻止丞相,他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跑过去抱着那孩子说道,”“这孩子顽皮,不懂规矩,冒犯相爷威严,望相爷赎罪。”
“原来这小屁孩就是你皇甫同带进牢中的孩子,”刘倔哼的一声冷冷说道。
“正是!”皇甫同急忙回答,“老伴与儿媳双双魂游太虚,只剩此小孙子皇甫雨泽与老朽相依为命。刚才犯了丞相威颜,都因小孩无知老朽管教无能,还望相爷饶恕。”
“无知?”丞相还是一脸不屑,嘴上却冷冷笑了两声,接着叹息说道,“无知?本相以为他并非你口中所说的那般,五岁孩子竟有如此胆识,断不会出生寻常大汉子民之家,皇甫同,你老实交代,此小畜生真是你糟老头之乖孙儿?”
那丞相见被取名为皇甫雨泽双目闪着灵光,而且炯炯有神,于是心下疑虑,看着皇甫雨泽对皇甫同再次问道:“这小畜生真是你孙子?”
“这位爷爷,”皇甫雨泽严肃而正色地说道,“我叫皇甫雨泽,不是小畜生。”
“好!”丞相哼了一声,道,“五年前传言王夫人产子之时有一道金光直冲霄汉,燕璧上仙断言乃一妖孽,本相见此小儿刚好五岁样子,眼中透着凶恶之光,尔等莫非找到那妖孽,然后躲于狱中?本相要将此小儿带进皇宫,请皇上圣裁,让燕璧上仙辨认。”
“相爷!”皇甫同急忙跪下说道,“相爷明鉴,此小儿真是皇甫同孙子,并非什么妖孽,还望相爷饶恕孙儿冒犯之罪。”
“相爷!”正在此紧要关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浑厚之声说道,“卑职邴吉见过相爷,皇甫雨泽之事,还望相爷宽恕。”
众人回身一望,见一人走了过来,此人身高七尺,身形魁梧,一脸络腮长须,方脸阔嘴尽显英雄气概。此人便是当朝审判权力最大的廷尉,廷尉诏狱武将邴吉。
这邴吉出面求情,刘倔仍然不依不饶,他冷笑一声说道:“邴大人,你管辖范围出此妖孽,本官要追究你失察之罪。”
“卑职之罪,”邴吉拱手行礼道,“相爷,卑职倒有几句话想与相爷说来,还望相爷借一步说话。”
“哼!”
刘倔白了邴吉一眼,不屑的看着邴吉良久,见邴吉一脸恳求之意,只好起身走到离人们十来步的距离站定。
“有话快说?”他回头看着邴吉,一脸不快。
“相爷,”邴吉又一次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太子起兵,相爷奉旨带兵镇压,将太子殿下一干人等全部正法,立下不朽战功自然春风得意。然太子殿下是谁?他可是皇上亲子,当下皇上对太子起兵一事还处于愤怒之中,然一旦愤怒过后,难免思念亲人,一旦想念太子,必定以为相爷为求立功下手太狠,是比责怪做臣子的竟然连皇家贵胄也不放过,到那时,兴许相爷就不再这般自在了,毕竟你我与太子殿下相比,皇上是看重你我还是重视太子,卑职以为相爷最该清楚,要是卑职之言应验,你我做臣子的,可就难逃罪责了,是么?况且,如今皇上下旨命相爷屠杀城中囚犯,相必皇上是要相爷暗中行事,然相爷这般大张旗鼓,天下早已皆知,如今已然引起民怨,若此事真要激起民怨,皇上自然要相爷背此黑锅。”
“放肆!”刘倔听完,心下大惊,觉得邴吉说得很有道理,但他装作镇定,假装很生气的瞪着邴吉说道,“圣上乃有道明君,决策岂有失误,就算陛下要本相背此黑锅,本相也义不容辞,此乃忠义也。然尔等胆敢对圣上所做决定私下非议,如此大逆不道视同欺君,当诛九族。”
“相爷教训的是。”邴吉并不被刘倔之话吓到,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为圣上尽忠我等做臣子的确实应当义不容辞,然圣上有错而不及时谏言者视同奸佞之辈,如此奸佞之臣且有资格尽忠乎?”
“你是在说本相乃奸佞鼠辈?”刘倔听了愤怒地说道。
“非也!卑职如此说来是想说明就算圣上英明也有做错事的时候,这道理谁都明白,否则就不可能有谏议大夫一职了。”
“话虽如此,然……”刘倔还想辩论下去,不过他心里产生的恐惧使他无话可说,于是眼睛转动几下,咳嗽两声缓和眼下的尴尬。
“相爷。”邴吉见刘倔面色紧张,已经没了之前的官威,于是急忙说道,“相爷最近所做之事虽是奉旨而为,然圣上应该并无明确示下,故而今后一旦造成影响,相爷必然要已死谢罪,然相爷赤胆忠心不畏生死,可相府家眷呢?相爷应该还记得前几位丞相是怎么死的吧?”
刘倔认真听着,脸上已然流下汗来,当想到他之前的那几位丞相都不得善终之时,他几乎全身发抖。
“邴贤弟乃聪慧之人,本相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倔的害怕已经很明显了,此时不但没有官威,连称呼也变了。
“相爷谬赞了!”邴吉见状心下欢喜,急忙拱手说道。
刘倔犹豫片刻,咬咬牙,终于放下傲慢的头,对邴吉拱手很有礼貌地说道:“老弟谦虚了,依老弟之言,刘某将如何?”
“放过老狱中每一个人!别让事态进一步恶化。”邴吉正色道。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刘倔点点头,之后向邴吉拱手行礼道,“多谢老弟提醒,本相不会再给牢中犯人麻烦,叫他们各自回牢房去吧。本相也应该就此离去。”
“多谢相爷手下留情,卑职代牢中犯人向丞相谢恩。”
“好说,本相便可回宫复命。”刘倔叹了叹气,之后说道。
那刘倔一走,皇甫同急忙上前感谢邴吉,他几乎是老泪横秋,跪下说道:“多谢廷尉大人出言相救,皇甫同代孙子感谢大人。”
“话可别这么说,本官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太子殿下。”邴吉看着孩子,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看得皇甫雨泽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这么看却让皇甫同有些吃惊,比之前刘倔瞪着皇甫雨泽要将雨泽带进皇宫都还令他惊恐,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口中急忙说道:“大人之言属下不懂。”
“别再装疯卖傻了,此处也无外人,皇甫老头,难道你真要隐瞒本官,不过你做事一向谨慎,太子将孙儿托付于你也算明智之举。”邴吉微微一笑,拍着皇甫同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走出牢狱去了,留下一句话令皇甫同百思不解。
这邴吉是敌是友?他这么模糊不清的话究竟是何用意?我是否应该将真相告诉于他?皇甫同就呆在原地,他在深思着刚才邴吉的话语。
然而,邴吉也只是假装离去,他走到门后,悄悄地盯着皇甫同的一举一动,见皇甫同惊呆的样子,他脸上露出淡淡微笑,这才真正的离开了。
皇甫雨泽之前的行为真令人担忧,也令人钦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面对身着铠甲手持兵器的士兵他毫无惧色,这种胆识已经超出了他这年纪的行为。
那些囚犯们用感激的眼光瞧着他,直到走进了自己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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